2、突围战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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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沌中，杨妙贞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贞娘，贞娘！”
“小姑姑，醒醒！”
……
杨妙贞阖紧双眸用力挣了下身体，从小侄女怀中坐起，头脑霎时间恢复了清明。
密林之中，一千铁甲精骑，人衔枚，马裹蹄，正面向杨妙贞三人跪坐注目。
西北方向，隆隆喊杀声如滚雷般绵延十数里，融合在吞天火莲中将夜幕撕破，昭示修罗地狱的诞生。
“贞娘，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们…我们要尊重大哥的选择。”
将大哥留下的几卷兵书塞进对方手里，杨玄奖拍了拍妹妹肩膀，浅谈辄止，他相信妹妹一定可以理解大哥的用意，不会让大哥白白牺牲。
兵书上，附着一张布帛，上面使用鲜血沁透的一行字：
贞娘，我们的家现在交给你了！
扬起玉颈，努力许久想压下眼中泪意，杨妙贞终是轻轻抽噎了一声，盈亮的眸在众人面上扫视了一遭，虽然心里很乱，但也明白眼下可不是闹情绪的时候。
既然大哥将家人，将这些军士们的性命都交给了自己，那么她就必须对大家的性命负责。
杨妙贞将修罗鬼面与头盔郑重扣合，怒目獠牙中，只余下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晶莹剔透中，哀伤的水意早已被杀气凝聚，化为嗜血的冰寒。
“大哥不能孤孤单单的上路，走吧，我们…也该去见见卫文昇了。”
二十里外，卫文昇大营，一队骑兵簇拥着金甲将军出现在了辕门前。
“口令！”
“天威浩荡，锄奸剿贼”
“打开营门。”
许是大胜在即，军士们个个欢欣雀跃，对话声气势十足，声震遐迩，全然没有注意到那隐没在暗处的锐利目光。
得到斥候通报获取了隋军的联络口令，杨妙贞却丝毫不敢大意，她仔细询问了那金甲将军的身材长相以及所用兵器，脑海中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判断。
面如鸡血，形态魁梧，锦袍金甲，手中兵器是一把金背砍山刀…………应该是他。金刀将左天成，号称天下排名第十三的高手。
此人在征讨高句丽的战斗中大显神威，天宝将军宇文成都对他尤为欣赏，同宇文家关系密切。
察觉到这一点，杨妙贞悬着的心但是安稳了下来。
宇文成都身为天宝将军，职责便是统率最精锐的骁果军保护隋炀帝杨广的安全，此番宇文化及奉命率骁果军前来围剿，宇文成都身为绝对的主力战将根本不可能隐藏踪迹。
之所以久久未曾现身，想来他此刻定然还跟在杨广身边守护銮驾，所以，差遣爱将左天成随宇文化及前来，逻辑上那倒是说的通了。
在杨妙贞看来，眼下只要不是同宇文成都这种bug级别的人物对阵，众人获胜的几率还是不小的。
笃定念头，一千铁骑即刻结成阵势，杨妙贞身先士卒，中军处杨玄奖护着杨芷若，众人不再耽搁，径奔卫文昇大营而去。
“尔等不去皇天原抢个功劳，为何来此啊？”
本以为有了口令便能顺利混入卫文昇大营，却没想到这守营军士如此慎重，看着乌压压一片人，心头倒是升起了些许疑惑。
“兄弟勿要多疑，是樊子盖将军听闻来将军出营追击叛军，担心卫大人守营军力不足，特意叫我等前来支援的。”
杨妙贞终是女子，声音细润清灵太过招摇，担心暴露身份便差一洛阳籍贯的军士与之对话。
东都留守樊子盖同卫文昇两人可谓是难兄难弟，被杨玄感一路追着屁股打，多次联军对敌经历让彼此队伍之间的感情深厚许多。
此时听着熟悉的口音，守营军士心中的疑虑倒是渐渐消散了。
且不说这支队伍军容整齐，丝毫看不出大战迹象，前面近十万军马围着皇天原厮杀，这要是还能跑出一支如此旗帜鲜明的精兵来，那不就摆明了说前面那近十万人都是废物么？
何况军中还有数千人马和左天成将军坐镇，就这么点人也不怕他们能翻天。
就这样，在军士们自以为是的想法中，营门缓缓打开，有好事的还跑下箭楼来到辕门前打算同来人套套近乎，听听前线战况，殊不知，从大开营门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中军账内，卫文昇与左天成并肩站于沙盘前，推演着前线战事的走向，忽然看到面前沙盘发出剧烈的变动，紧接着帐外人马嘶鸣席卷而来，灼浪翻涌，竟是大半个营地已然陷入火海。
见此情形，二人不由得面色一沉，不好，这是有敌袭！
左天成反应尤为迅速，他抄起金背砍山刀跃步正欲帐外冲去，厚重的人影便撞破帐帘向着他砸了过来，赫然是自己带来的骁果军精锐的尸体。
灼焰肆虐，顷刻间便将棉麻材质的军帐引燃，熊熊烈焰中，戴着修罗面甲的鬼面将军高高的扬起马蹄，手中银枪借着马匹冲击的力量，重重撞击在左天成护着身体的刀身上。
健硕的身形在巨力冲击下向着身后连连踉跄，脚步尚未站稳，左天成余光瞟到闪闪寒芒已然逼到面颊旁，未免被长枪贯穿头颅，他只能借着惯性侧身翻滚扑倒在地，虽说狼狈，却堪堪保住了性命。
其实依着左天成的本领，正面与杨妙贞交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速胜基本就是痴人说梦，这一点杨妙贞心里也清楚。
故而她特意选择在混迹在溃散的人群中，前行至中军帐附近时方才突然发难，靠着突袭便利，倒真打了左天成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措手不及的，自然不止左天成一人，整个大营几乎在顷刻间便乱成了一锅粥。
杨玄奖把一千铁骑编成五队在大营中往来冲杀，同时以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大肆焚烧敌军营帐和辎重，须臾之间，冲天大火便将卫文昇大营尽数吞噬。
“呃，啊！”
这边左天成拍掉脸上的尘土刚站起身，便听到一声惨叫，目之所及，卫文昇胸口戳着一支长枪，好似被海浪拍翻的岩石一样仰面栽倒在地上。
“逆贼大胆！”
左天成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协助卫文昇固守大营，截杀叛军余孽，可如今非但营盘没有守住，就连卫文昇竟也被人杀死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由得急怒攻心，本想上前继续厮杀。
奈何缺了战马，速度根本比不上踏雪墨麒麟，只能在格挡下对方投掷来的断木炭火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隐没进横空火光中。
“想走，没那么容易，来人备马！”
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左天成怎能任由对方扬长而去，翻身胯上映日虎头驹，他一面命人传讯丞相宇文化及求援，一面命卫文昇的副将组织人手灭火，自己则亲自带着三百骁果军精骑紧追而去，誓要将那些漏网之鱼逐一绞杀。
“四哥，芷儿，你们没事吧？”
营外四十里处黑山坳，杨妙贞勒住战马，检视众军，发现随行的一千精骑阵亡大部，余下的，仅剩不到三百人。
万幸，杨玄奖，杨芷若两人无恙。
远离主战场之外，突破包围，劫后余生，虽然损失惨重，但众人面上都挂满了喜悦。
“先别高兴太早，后边的尾巴，咬的可是紧的很呢！”
身为武将，尊严重于性命，左天成受此大辱绝不会善罢甘休，放任他这么死咬着不放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被拖住脚步被敌人二次合围，要么，在逃亡途中逐渐耗尽抵抗力量，总之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贞娘，你打算怎么做？”
“疲于奔命的人，还会有精力，有胆量给追兵布置陷阱么？”
杨妙贞自言自语的举动，看的众人摸不到头脑，倒是杨芷若眼睛一亮：“小姑姑，你是说…”
杨妙贞并未答话，她抖动长枪，落尽枪缨中的血渍，而后倒转枪头，用绢帕爱惜的擦拭起枪锋来。
此长枪是杨玄感专门为她设计打造，名叫墨羽梨花枪，取材自域外精铁，锋利无比，可破金断石，杨妙贞素来爱惜此枪，每每大战之后，必要以绢帕擦拭的一尘不染方才罢休。
“我说过，不能让大哥孤孤单单的上路，有人执意相随，我们自然不能驳了对方一片热诚。”
此刻皇天原大战未尽，隋军主力无法脱身，卫文昇残军又要留镇营盘防止再有人马突围，因此杨妙贞估算，左天成能带的兵马最多只有他本部骁果军的几百人。
以逸待劳，出其不意，胜算至少有七成。
杨妙贞将目前所面临的情形对众人详细阐述，表明自己必要一战的决心，但却不以身份强逼众人追随，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将军莫要轻看我等，你一介女流尚有如此胆略，我等七尺汉子又岂会怕了他们？”
“没错，这一路被人像撵兔子一样追赶着实愤懑，难得有机会出口气，我干了！”
杨玄感留给妹妹的一千精骑除了战力剽悍之外，几乎个个都是杨家死忠，再加上适才杨妙贞走马击退左天成，带领众人成功杀出重围，其表现出的能力，胆略，智谋无一不令众人钦佩。
故而眼下虽然势单力孤，杨妙贞的建议却也是一呼百应，奠定了作战意图，众人便按照杨妙贞吩咐各自准备，杨妙贞自己则单枪匹马立于山坳前静候左天成等人到来。
与此同时，黑山坳东北约二十里外，欣长窈窕的身影将战马驱至高坡，驻足远眺天边那抹滚烫的红霞，微微沉下了眼眸。
“将军，我们来晚了，皇天原那边怕是已经玉石俱焚了。”
身后河北大将王伏宝催马跟上高坡，言语间颇有些懊恼：“本以为能里应外合救出杨玄感，必行只怕要要白跑一趟了。”
……
密林之间马蹄声急如雨骤，百余铁骑披星戴月疾驰而来，为首大将满面烟尘，一身金甲上也染满了炭迹血污，周身狼狈唯有手中金背砍山刀锋刃森森，赫然便是追击而来的金刀将左天成。
佳人浅笑当令星月黯然，可惜这倾城之貌左天成却无缘得见，相隔一箭之地左天成立住阵脚，只听扑面天籁如清泉般涓涓而来。
“左将军一路风尘仆仆着实劳累，可惜此处缺了美酒佳肴款待啊！”
“叛将休狂，适才仓促间被你讨了些许便宜，如今本将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领！”
左天成曾听卫文昇说起，自叛军从邙山退兵开始，军中便凭空出了个鬼面将军，其人骁勇剽悍，嗜杀成狂，长枪开阖间鲜有活口，由于身份神秘，因此军中将士便给此人取了个鬼面修罗的绰号。
适才方一交手，左天成便从其出手气势断定了对方身份，却是不曾想过，这凶名在外的修罗竟是个声如莺啼凤鸣的女子，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两枪掀翻在地，左天成不由得心中羞愤之情更甚，也顾不得再去同杨妙贞言语较量，催马上前便与之战到了一处。
金背砍山刀灿出一片金芒，重达数十斤的兵器被舞动的快如闪电，左天成彻底发了狠，无论生死，他使出浑身解数打算最快速的击败杨妙贞。
比武竞技，沙场厮杀，素来是先出手者为强，可左天成来势汹汹的全力一击居然被杨妙贞轻而易举的化解，刀枪相撞炸出星星火光，力道灌入，左天成只觉得虎口发紧，猛然察觉出这女子力大惊人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金铁争鸣之声刺激到了胯下战马的野性，主人们枪来刀往，两匹神驹也不安分，或是扬蹄蹦踹，或是以躯体相撞，你来我往十余回合转瞬即逝。
“铛！”
身影交错之间迸出巨响，半截长枪被高高抛到半空，众军看到那踏雪墨麒麟背上的身影晃了晃，连人带马被左天成击退到数步之外，看着手中半截长枪，身形颤动，显露出惶恐之状。
“一介女子悍勇至此，倒也旷世罕见，可惜生在叛逆之家，注定不得善终了！”
左天成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空出右手轻轻晃动了片刻，如鸡血般的肤色掩盖住脸上气血翻涌的红晕，声音却是惋惜中露出几分欣赏。
“若放下武器跪地受缚，交代其他…。”
“做梦！”
娇斥声起，半截断枪迎面飞来，左天成闪身躲过时，踏雪墨麒麟再度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而去，不过这一次有了映日虎头驹，左天成绝不可能再让杨妙贞从自己面前消失。
“将军莫追，恐有埋伏啊！”
“有埋伏也不怕，今日本将必要斩杀此人！”
左天成桀骜的声音随着满天烟尘扑面而来，引得一众骁果军将士面面相觑，不过军令如山，稍作迟疑，众军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只不过众军战马虽然雄健，却也比不上那两匹神驹，就这么稍一耽搁的功夫，便在山坳中失去了左天成的踪迹，四周冷风阵阵，阴厉骇然，林影摇曳间晃有恶鬼身影爬出，看的众人心下恶寒。
倏然间，冷箭鸣镝声骤起，当先开路的副将被一箭射中额头栽倒马下，箭雨紧随其后铺天盖地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突围战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