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两个醋坛子一起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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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平津渡口，随着巨帆缓缓张开，最后一批新军终于登船完毕，在船夫嘹亮的哨声中，拔锚起航。
杨妙贞专注地看着墙壁上的河北地图，渡河之后隋军的追兵问题基本上不用再担忧了，可随之而来的，则是更为严峻的群雄并起的乱局。
渡河后第一站是宜阳，虽然仍为隋军所控，但太守杨积智懦弱无能，守宜阳已经是捉襟见肘，断无胆量为难众人，因此不足为虑。
可出了宜阳境，问题就变得复杂了，北上乐寿，沿途需经过张金称，高士达，孙安祖诸多反王势力的辖区，尤其是割据定州的魏刀儿，他拥众十万，兵精粮足，实力之强在河北群雄中仅次于凤鸣王李子通，犹在窦建德之上。
“其他人或许会卖窦公一个面子允许我们通行，可定州那关，怕是没那么容易过了。”
看着地图上纷杂的势力的标注，王伏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杨妙贞不解的目光中，扯起了嘴角。
“说起来，这件事还跟少主有关系呢！”
举着酥饼的手猛然一顿，姜婉咳嗽了几声，偏过头瞳凝秋水，眼神无辜极了：“关我什么事？”
原来两年前，魏刀儿不知从哪听说窦建德有个倾国倾城的女儿，于是便遣人求娶，结果自然是被窦建德这个女儿奴一口回绝，两家从此便结下了梁子，以至于后来窦建德攻乐寿时，魏刀儿没少从中作梗给他添麻烦。
“嘎巴！”
听得一声脆响，杨妙贞抬手将半截断笔丢到了桌案上，投掷声轻如蚊蛾可在众人听来却响如重鼓，惊的心头发颤。
再看杨妙贞，面色凝如漫雪，眸光凛冽，如利刃般锋芒毕露，冰冷的气息自周身缓缓发散而出，令人莫敢靠近。
看这副样子姜婉便知道，冰木头准是醋坛子翻了，嘟起嘴巴做出可爱之状正想着软语安抚对方，不曾想杨玄奖的一席话，却直接把她的小暴脾气给点着了。
“说起来，这个魏刀儿当初好像也跟大哥提过，想娶贞娘，对，三哥从定州带回来的使者被大哥给砍了，就是因为这个事！”
碰的一声，酥饼被姜婉摔在地上，美眸之中怒火攒动，银牙紧阖隐隐作响，浑然一副要把魏刀儿活吃了的模样。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魏刀儿，就他想娶阿贞是吧？等着，这次北上就算他不为难本姑娘，本姑娘也非得给他找出些麻烦来不可！”
再看杨妙贞那边，好嘛，也是一副占有欲满满的样子，倒是把杨玄奖看的一愣，他不动声色的用手肘碰了碰王伏宝：“王兄，她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记得初见时贞娘对姜少主那防备怀疑的模样，和如今简直判若两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都快黏到姜少主身上了，怎么看都不像是看闺中密友的眼神啊？
“这个吧，我也说不好，好像是从去寻蛇回来开始吧，两个人之间就变了，变得……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变了！”
比起王伏宝的吞吞吐吐，此刻远在北岸大营的芷儿却被新月娥的话震惊了。
“新姑娘，你的意思是姜少主她…喜欢我小姑姑？”
新月娥点点头，同为离经叛道之人，也许在她看来，若是真能与杨妙贞这样秀雅绝俗谪仙般的人携手一生，即便对方是女子，也心甘情愿了。
“只可惜，神女无心啊…”
不知是否出现了错觉，芷儿居然从新月娥喃喃的语气中，察觉出了一丝遗憾。
……
船舷边，两名杨家卫队的老兵扶枪远眺，此刻雾霭沉沉，南岸已经模糊不辨，心中暗暗感慨总算是逃出生天了。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命活着回北岸。”
“是啊，比起皇天原战死的几万弟兄，咱们可谓是万幸了！”
许是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昏了头，两人攀谈的越发兴起，全然没有注意到水下两道黑影正如蛟龙般急速潜行而来。
“哗啦！”
伴随船体剧烈的晃动，万丈水幕冲天而起，盖住了半个船头，就在军士们忧心是否言语间不敬触怒了河神时，忽见两道寒光破幕而出，枪影叠连间，血花迸射，数名军士竟被挑杀当场。
“鬼面修罗，给我滚出来！”
甲板上，来护儿与新文礼并肩而立，镔铁枪与铁方槊映出的血色暮光交相辉映，将两人神态烘托地愈发肃冷，尤其是来护儿，更是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
声东击西，瞒天过海，釜底抽薪，杨妙贞连用三计，从来护儿眼皮子底下攻占信阳抢船北渡，如此行径让素来以名将自诩的来护儿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盛怒之下，他与新文礼，宇文成都抛开大队，夺渔家小舟奔袭而来，有天宝将军出手，此番非得教那鬼面修罗命丧黄河中不可！
战船前方，有小舟徐行而来，却无一人摇桨，宇文成都昂然傲立，战甲肃穆嶙峋，手中凤翅鎏金镗迎夕阳灿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来的正好，本姑娘一肚子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听闻船头有强敌登船来袭，姜婉立刻绰长枪飞身跃出舷窗，赤红色裙诀迎风舞动，倨傲张狂犹如一团炽烈的火焰。
“你，可是杨家贞娘？”
姜婉甫一现身，便立刻吸引了新文礼的目光，墨发如瀑，凤眸盈光，明艳倾国且不失洒脱英气，奉命而来的新文礼下意识的便把姜婉当成了杨妙贞，却是不曾想到，自己无形之中已经踩在了这位姑奶奶的雷区上。
好啊，又来一个惦记我家阿贞的是吧，得了，本姑娘就先拿你这丑鬼撒撒气！
美眸微阖，姜婉率先抢攻而上，长枪来势汹汹将暮霭撕成片片碎锦，斑驳的光影中探出无数枪风，密如雨幕叮叮当当地撞击在铁方槊上，声音脆如响泉。
“来护儿，俺王伏宝也来会一会你这天下排名第十二的高手！”
那边新文礼与姜婉枪槊焦灼，缠斗的正紧，这边来护儿也没闲着，论武艺王伏宝或许没有来护儿精湛，但一身蛮牛样的力气和搏命般的打法，仓促间也弄的来护儿应接不暇。
“金背砍山刀？是你杀了左将军？”
“区区一个左天成，俺还不放在眼里，看刀！”
论吹牛，王伏宝可谓是张口就来，不过来护儿可没这么好糊弄，右手下扼枪挟住刀背，冷笑声中透露着不屑：“就你这两下子，怕是还伤不到他，看枪！”
枪杆一抖，巨力灌入的瞬间长刀便被调在半空，来护儿身形旋进，倒拖镔铁枪以枪镰猛撞王伏宝胸膛，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巍峨的汉子竟摇晃着如纸鸢般跌在了来护儿面前。
“受死吧！”
一声厉喝，枪风闪动着寒芒已然对准了王伏宝的的咽喉，电光火石间，翩然倩影骤然显现，幽香弥漫间，来护儿只觉手腕顿滞，镔铁枪已被架离王伏宝身前。
“众军听令，没我的不得妄动！”
“诺！”
姜婉无暇褒奖军容日渐整肃的乐寿众军，她嘟起樱唇用长枪在来护儿和新文礼身上逡巡着。
“天下第十二？天下第十一？就当打怪练级了，你们一起上吧！”
虽然不懂姜婉口中的打怪练级为何物，但新文礼和来护儿却知道姜婉要以一敌二并非是是托大。
尤其是新文礼，面对姜婉迅捷如电的枪法，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气力根本无法施展，此刻两人虽然不愿意承认，却还是默契的靠背站在了一起。
小舟之上，宇文成都目睹新文礼，来护儿两人合力与一女子相斗，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反贼之中果真有能人异士，但合两大高手之力，以多欺少，即便胜了，日后传出江湖，也怕是会为人所不耻吧？
失望的摇了摇头，宇文成都正欲登船一探究竟，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却翻涌起了波浪，瞬间，宇文成都眉头骤紧，净籁仙音伴随着战意，无形中弥漫开来。
船尾，惊鸿倩影悄然现身，墨色披风猎猎作响，华丽的铠甲包裹住玲珑娇躯，说不尽的英姿翩然。
“终于现身了，鬼面修罗！”
金甲天神旋身跃起，凤翅鎏金镗疾射而出，宇文成都虽神力冠绝天下，可对出招时机的把控，招式技巧的运用，具以臻入化境，招式递进间金色光晕炸裂迸发，焚天毁地的威压下小舟瞬间化为齑粉。
“你是何人？竟有如此本领？”
五牙战船之上，桅杆高处，宇文成都与杨妙贞脚踏横木各据一端，一个周身金光涌动，一个遍体紫芒萦绕，虽然表面依旧淡然，可杨妙贞心口间却是气血翻涌，适才若无玄天真气护体，杨妙贞怕是已然随着那小舟四分五裂了。
天宝将军果真横勇无敌，这天下第一之名，当之无愧！
“婉婉，专心对敌！”
发觉身下投来的牵挂目光，杨妙贞柔声宽慰，却不想娓娓莺啼却教宇文成都眼中惊诧更甚：“又是一女子？”
话音刚落，面甲，兜鍪，应声碎裂，三千墨发垂散飘舞，却将雪肌映托的愈发莹润白皙，暮光镀在女子身侧，勾勒出凝冰似的玉颜。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杨府贞娘。”
鬼面修罗居然就是杨妙贞？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女子？秀雅绝尘，仙姿袅袅，又如此骁勇绝伦，难怪会令那龙椅上的至尊之人念念不忘了。
“姑娘如此本领，当世罕见，犹在令兄杨玄感之上，如此，那瀚海录上的排名怕是又要再改上一改了。”
当年靠山王杨林北征大胜，饮马瀚海，仿当年冠军侯于突厥王庭刻石铭文，排尽天下高手，这也是宇文成都等人排名的由来，登上瀚海录排名，是天下武者所追逐的荣耀。
“宇文将军谬赞，贞娘愧不敢当，唯有此战全力以赴，方不负将军赞誉之词！”
临强敌而不乱，从容闲适，举重若轻，如此气度令宇文成都再度心生敬佩，虎目中闪动出欣赏的光芒。
“好，请！”
皓腕翻转间，杨妙贞周身散发出的紫色光晕陡然大盛，枪锋迅烈刚猛，在耀眼的紫芒中绵叠出万千幻影，铺天盖地般向着宇文成都席卷而来，快如流星，疾如烈火，赫然是翼凰枪法第一式——流火。
桅杆上金色，紫色两道气旋爆射而起，虚空中尽是火团爆裂的争鸣，身形交错间，娇嗔，怒喝响应不断，三十回合弹指即逝，可空中弥漫的战意却愈发昂然，战况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就在杨妙贞同宇文成都激战正酣时，甲板上那以一敌二的战斗却出现了意外！
姜婉手中长枪到底是寻常兵刃，比不得镔铁枪，铁方槊此等神兵犀利，交手不过百余回合，但见枪槊寒光攒动，如怪枭般叠连而至，裹挟着万钧之力，直接将长枪一断为三。
陡然间，形势急转直下，姜婉失了兵器不敢强硬招架，被枪锋槊影逼得险象环生。
高空中杨妙贞瞥见姜婉式微，顾不得再同宇文成都缠斗，闪身避开凤翅鎏金镗的突击，纤影如九天落星般疾坠而来。
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姜婉的安危，丝毫没有考虑过身后紧追而来的凤翅鎏金镗。
墨羽梨花枪劈手掷出，疾厉的破开空气，在阵阵刺耳的嗡鸣声砸击在甲板上，瞬间气浪迸射翻涌，新文礼，来护儿闪避不及，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原地。
“阿贞小心！”
与此同时，姜婉眼尖地捕捉到了那即将落在杨妙贞后心处的凤翅鎏金镗，纵身跃起的同时，娇躯化身为赤色光晕，在半空之中与紫色流影相互交融，汇作气势磅礴的双色气旋，调转方向朝着那夺命金光逆袭而上。
三色交汇之际，可怖的能量场在黄河之上瞬间爆裂开来，激荡的水幕凌空，吞天食日，体积庞大的五牙战舰登时四分五裂，这一场恶战，真可谓风云变色，鬼哭神嚎。
“快拿绳子，救人！”
饶是乐寿军众人早有准备，提前登上走舸避难，却还是有不少人因为光顾着看热闹，撤退不及时被炸裂的能量波及，掀翻进了黄河中。
“婉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阿贞，快让我看看，哪里伤到了没有？”
两道倩影踏虚空而来，稳稳地落在走舸之上，姜婉焦急地握住杨妙贞的手腕，将手掌摊开，当目光瞥见掌心处被被宇文成都真气爆发而灼伤的创口，滚滚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了。
“你怎么这么傻，那可是宇文成都啊，同他恶战你还敢分心，你不要命了！”
颤抖着从衣袖中取出绢帕，手抖了几次方才将杨妙贞的创口包扎好，带着哭腔的哽咽声听得杨妙贞眼圈也红了：“先简单……包扎…包好，等，等回了营地，我，就去找…找芷儿，拿白玉，白玉，白玉…”
“白玉止血散，还有祛痕膏，保证恢复一新好不好，嗯，婉婉，一点小伤而已，怎么还变成小哭包了呢？”
指腹划过眼尾，留下了一抹温良，娓娓柔声中，姜婉的心绪逐渐平复了下来，随着指腹轻点过鼻尖，终是破涕为笑：“我就是不想你受伤，我不想你受伤。”
“好好好，都听婉婉的，好不好，小哭包。”
“嗯嗯！”
姜婉乖巧的点了点头，猛地眼神一滞，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怀中翻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献宝似的捧到了杨妙贞面前。
“横勇无敌，天下第一，嚯，婉婉你好厉害啊，连宇文成都的御赐金牌都给抢来了。”
“嘿嘿，宇文成都…宇文成都！”
提起宇文成都，姜婉顿时脸色骤变，星眸中闪动着怒火，她转过身冲着河对岸高声喊到：“宇文成都，你敢伤我的阿贞，早晚有一天，我姜婉会同你讨还这笔账！”
……
黄河南岸，宇文成都凝目远眺，放眼水面，尽是断桅碎帆，一片狼藉，战况之激烈，堪比当年同突厥少帅沙图射那一战，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过了，痛快！
抬手摸了摸空荡的胸口，宇文成都淡然一笑，慨然气度没有因为御赐金牌被夺而损伤分毫。
“贞娘，姜婉，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两个醋坛子一起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