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纪事》春少十八弯

22、二十二

　　新年过去了，开春以后，镖局的生意一点点涨回来。
　　因为火麒麟在家养伤，金必正就升铁老陈镖师暂时做镖头。铁老陈虽然是老镖师，功夫也好，但毕竟年纪大了些，做事偶尔还会偷偷懒。这种时候，金必正又骂不得，只得无比怀念勤快又能干的火麒麟，说，

　　“也不知火麒麟何时会好！还好，总算还有绫罗能帮上忙。”

　　绫罗听了，往往一笑。
　　火麒麟退下后，与其说忙坏了铁老陈，倒不如说是忙坏了三夫人。
　　想来，一转眼，绫罗嫁进金家快一年了。因为总是陪着金必正忙镖局的事务，她待在镖局的时间比待在金家还要多。连金必正都说，若不因为绫罗是女儿身，早就升她做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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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后，金家有一件喜事，金永岁满十岁了。
　　金必正琢磨着，这件喜事定要大办特办。

　　一来，永岁是金家的长子，以后很有可能会继承镖局。二来，镖局这些年出了不少曲折事儿，是该冲冲喜了。三来，也好请附近的山寨寨主来赴宴，借机谈谈下一年的买路费。尤其是黑风寨，这几年势头越发迅猛，金必正近来和欧阳风来往，总隐隐觉得他似乎想坐地起价。

　　绫罗听闻了金必正的想法，所以早早就开始筹备给永岁的生日礼物。钱倒不是问题，可一想起要给一个十岁的孩子送什么，绫罗就大伤脑筋。记得自己十岁时就已经偏爱刀枪了，永岁虽然也习武，但纪罗对武功却素来很排斥，兵器万万送不得。又偏偏，永岁和纪罗是一个鼻孔出气，纪罗总是对绫罗爱理不理，永岁见到绫罗，叫声‘三娘’也勉勉强强的。

　　那日，绫罗叫住永岁，问他喜欢什么？永岁却眨了眨眼，冠冕堂皇地说，

　　“三娘送什么我都喜欢。爹最疼的就是三娘了，三娘选的，永岁又怎么会不喜欢？”

　　绫罗听了，心里顿时一闷。
　　忽然就会隐隐怀念起姚平儿。有平儿在，她还能多个商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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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永岁生日那天，绫罗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就在古玩店选了一方名贵的砚台给他。
　　金永岁当着大人们的面，欢欢喜喜地接下了，甜甜地说着‘谢谢三娘’。绫罗虽跟着笑笑，却也知道永岁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苏虹影选了一套蹴鞠的球，由大到小足足排列了十只，手工精致，玲珑可爱，还绑了些金质的小铃铛，踢起来玎玲作响。由永怡亲手抱着送给永岁，永岁见了，眼睛都发光，高声道，

　　“谢谢大娘！”

　　绫罗在旁见着，苦苦一笑。她一直见永岁读书写字，就忘记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开席之前，金必正等了又等，总算见欧阳风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
　　却见欧阳风虽然满面堆笑，但衣衫乱了些，额角的汗珠隐隐绰绰，样子甚是匆忙。金必正于是宣布开席，不多久就举着酒杯去了欧阳风身边。欧阳风送上一份薄礼，歉意道，

　　“金兄，不好意思，出门着急了些。”

　　“不过是为了犬子的生日，却让你奔来跑去的，我才不好意思呢！”金必正笑笑，“可是家里的六个夫人又争风吃醋了？”

　　“啊……”欧阳风愣了下，才哈哈一笑，“是啊是啊，倒真的被你猜中了。她们六个唧唧喳喳麻雀一般，怎么也不及你的三个夫人，有的温柔有的能干，多好！”

　　正说着，见虹影领着永怡，绫罗，纪罗领着永岁正往女眷的桌子走去。
　　金必正就把永岁叫到身边来，欧阳风瞧着，赞道，

　　“果然是虎头虎脑，聪明伶俐的样子啊！”说着，欧阳风又瞧见了小小的永怡，又夸了几句美丽可爱，接着随口就说，

　　“三夫人不知何时给金兄也添个娃娃啊？”

　　绫罗蓦地一愣，金必正就笑着说，“也是，想来一直是我苦着绫罗了。这一年来，她都在帮忙镖局的事情。火麒麟伤了之后，她就更忙了。”

　　“忙得都没时间添娃？”欧阳风拍着膝盖地说，“这可不行！女人最厉害的本事就是生娃，我家六个，每一个都给我生了个娃，不然哪里有资格在家里吵吵闹闹的！”

　　虹影听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三妹嫁进来才一年，再说老爷最疼爱她，几乎天天陪着三妹。所以三妹不着急，一定可以的。”

　　纪罗就冷冷一笑，退后一些，悄声嘀咕道，“说得是啊，老爷天天陪着她，都一年了，还没信儿。”

　　绫罗越发尴尬了。
　　所幸金必正很快又转了话题，让虹影她们先去，自己坐在欧阳风身边谈起了新一年买路费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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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绫罗在宴上多喝了些酒。
　　她瞧着虹影无比怜爱地夹菜给永怡吃，纪罗也小声责怪永岁不肯吃鱼，绫罗的心里越发闷闷地。蓦地觉得有些孤独。

　　宴会散了，绫罗借着醉意早早就回到房里。金必正去送欧阳风，隔了许久才回来。他推门进了绫罗的屋，一进门就喜气洋洋地说，

　　“谈妥了。”

　　绫罗便赶紧振作了精神，问，“谈妥了？欧阳风可有坐地加价？”

　　“他倒是有这个心思。可是我死咬着不松口，他最后也只好答应了，照以前的价码。只是很急，明天就要我派人送现钱去。”

　　“这么着急？”绫罗皱了眉，问，“黑风寨现在很缺钱吗？”

　　“倒是听说，最近黑风寨里乱了些。”金必正梳洗着，慢慢道来，

　　“其实黑风寨能有这么大的势力，全靠欧阳风管理有方。他对手下管得很严，从不留情。只是他有个弟弟叫欧阳雨，一直在他手下做事，为人鲁莽又爱出风头，所以欧阳风一直压着他。”

　　“这些我也听说过。”

　　“但欧阳雨这些年对哥哥早就有了异心，欧阳雨的手下也常常漠视黑风寨的规矩。上次在城郊骚扰李夫人，又在断情瀑收下李夫人打赏的混混，都是欧阳雨的手下。现在的情势，似乎欧阳雨已经出现造反的迹象，欧阳风对此头疼得很。”

　　“怪不得今天见他来得狼狈，原来不是为了六个老婆，是兄弟相争！可既然寨主里内斗得厉害，他干嘛还要抽身来永岁的生日会？”绫罗问。

　　“欧阳风当然知道，我摆酒不止是为了给儿子庆祝生日这么简单。”

　　“欧阳风是缺钱用！”绫罗恍然大悟，“他猜到弟弟可能会造反，所以需要资金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欧阳风还想加价买路费，可是又急等钱用，于是老爷你不松口，他就只好还照原价！”

　　金必正赞许地点点头，“欧阳风的心情我明白。现在的情势不太好，他弟弟已经多次公开挑衅他了。欧阳雨的手下近来一直以断情瀑一片为聚集地，昨天听说还劫了一箱货物。押货的车队虽然没亮出旗帜，但其实是京城官府的人。可欧阳雨知道了，却还是没把货物吐出来。”

　　“这分明是挑衅欧阳风。”绫罗皱眉，“欧阳风识大体，从来不和官府过不去。”

　　“对。而欧阳风既然急需用钱，那我们明天给他送钱去，让他有资金，好好解决自己的家务事。黑风寨太平，我们也太平。”金必正说完，躺到绫罗的身边，轻轻地搂住她，

　　“而现在，我们也该来解决我们俩的家务事。”

　　绫罗一愣，脸蓦地有些红了。

　　金必正轻声说，“今天宴席上，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觉得委屈。”绫罗摇头。

　　“我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让你多休养休养，调理好身子，为金家添个孩子？”

　　绫罗的脸更红，“可现在，镖局这么忙，火麒麟也不在局里……”

　　“钱永远赚不完，可我金必正的生命有限，我很希望在我有限的生命中，看着我第三个孩子的出生。”

　　说罢，他一笑，紧了紧怀中的绫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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