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旧门阖上，怪异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外，像是来到平行世界。
屋内有张单人床和一条长方桌，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奇异的天平，除了这些再没别的东西了，家具少得可怜。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见熟人，禾生皱眉看着打量自己的女人，面色不由变得古怪，她个头矮了，也似乎年轻了许多。
“啪！”
“啪！”
在女人略微诧异的目光中，禾生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像没感觉，再打一巴掌，真的没感觉。
“坏了！这不会在做梦吧”禾生喃喃自语，抬头看向女人，黑色修身长裙以金线镶边，描绘出绮丽浮华的金色蔷薇花，又低头瞅瞅自己的女仆装。
幸好，来之前把围裙扔了。
“是，你在做梦。”
将手掌弓起来拍脸蛋只是虚张声势，徒有声响毫无力度，极夜不理解那人的做法，短暂诧异后，她转身坐在床沿，保持素有的沉默。
“刚才你在哭？”禾生试探性问一下。
“我没哭。”极夜否认，细想之下觉得没必要辩解，伯爵暗自摇头，这是她的梦境，比起现实，心智反而倒退了五六岁。
“那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禾生打了个呵欠，眼角渗出薄泪，她泪眼汪汪看着极夜，开始卖乖，瞧着可怜兮兮的，像只讨饶的三花猫儿。
“不能、不懂、不会、不知道、不清楚……我就知道是这样。”瞧着那人冷冰冰的，禾生瞅见了极夜的口型，没好气地抢先开口，学着血族略微低沉的语调。
“……”极夜喉头滚动几下，即将出口的“不能”二字还是咽了下去，她错开视线，伸手指指大门。
“半小时后，听到第三声狗叫，直走右拐。”
“哼。”禾生无趣，她四处看着，余光扫到那个模样怪异的天平，好奇心冒了上来。
天平大概三十公分高，底部是个无脸铜人，铜人双手伸展，分别拖着一块抛光圆铁片，两端整整齐齐码放着黑红双色长方水晶，水晶数目不一，红少黑多，却巧妙着维持着平衡。
天平没有沾染灰尘，可以看出主人平时的爱惜。
床脚有一方矮凳，禾生自觉坐下，她想起刚才的怪事，“对了，刚才外面......”
屁股刚挨上凳子，门外正巧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昭示自己的存在感，吓得禾生立刻蹦了起来。
砰砰砰，门框剧烈抖动，连墙角天平上的水晶都移了位，可见外面那东西砸门的力度有多大。
“这...”
禾生刚想开口，陌生的柔软便迅速覆上了嘴唇，细腻的清香微微凉。
她屏住呼吸，默默把话咽了回去，乱糟糟的心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抚平了些许。
极夜面无表情撤回手，瞥了眼禾生，正巧与对方乌润润的黑眸对上，她不动声色地蜷起手掌，轻轻摇头。
闭嘴就闭嘴嘛，动什么手。禾生暗自腹诽。
门被锁死，外面的怪物发出怒吼，它想进来，一边推搡门，一边疯狂扭动门把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催命符。
坏了，门檐几根主钢钉被顶出来一寸，大概有拇指粗，在暴力破坏下隐隐有着崩坏的趋势。
“怎么会...变强了...”
极夜喃喃自语，眼见着钢钉的轮廓逐渐清晰，她不再犹豫，抡起方凳朝着门口冲去，在禾生的瞳孔地震中，硬生生将钉子砸了回去。
“嗡！”
“叮叮！”
在钉子即将被彻底砸进墙内时，一股庞大的力量硬生生扛住了女人的重击，任凭极夜如何使劲，钉子再也不能移动分毫，十二根钢钉以极高的频率颤动，不断发出脆弱的哀鸣。
地下长廊漆黑一片，唯有那道房门闪烁着淡色光芒。
像摁下开关，无数红点自黑暗中浮现、放大，魔鬼睁开了邪恶的血眸，洁白的大理石地砖不知何时泛起黏腻的鲜血，满是凌乱的爬痕，齐齐朝房门涌去。
极夜绷直身子，死死抵住两根最大的主钉，细汗从额角滚落。
说到底只有一双手，面对其他松动的钢钉，伯爵实在是有心无力。
“叮铃~”
一根钉子掉落在地，化为一道黑光，迅速没入极夜后心。
伯爵当场喷出一口血，腥热的血液溅在禾生脸上，溅在门板上，令外面的怪物更加兴奋凶悍。
“！”禾生下意识朝脸上摸去，抵着钢钉的木板卸了几分力道。
“当心！”
这次不用极夜提醒，下一秒，禾生便被一股巨力重重掀飞，砸断了老旧的空心木床。
“咳咳咳！这不是你的梦吗！怎么自己的主场还能被人压着打啊！”禾生摔在床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梦里是不会痛的，可这傻女人在吐血啊。
眼见又一根钉子即将被顶出，禾生连滚带爬奔向门口，也不顾钉子上因扭曲变得尖锐的铁刺，用力将掌根朝下拍去。
“你疯了！”
极夜大惊，黑裙女子向来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开玩笑，这一掌要是拍下去，禾生这手不废也残！
她腾不出手，来不及管那个即将坠落的钢钉，抬脚便踹向了禾生。
“去！从天平上取一块黑晶！”
没想到对方突然动作，禾生猝不及防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只见极夜肉眼可见苍白下来的脸色，少女顾不上生气，爬起来就朝天平跑去。
妈耶，黑色水晶沉得出奇，禾生两只手都抓不住，只能半拖半拽，坚硬的石头在地上重重摩擦，划出道道模糊的白痕。
天平平衡被打破，奇怪的是，明明取走一块黑色水晶，应该轻了才是，反而盛放黑水晶的这头又下沉了几分。
极夜不知道禾生心里的疑问，她单手拎起黑水晶，朝外用力掷去，水晶在她手中化作一道轻飘飘的玄色流光，穿透墙体径直朝外飞去。
“桀桀桀~好~”
“极…夜…我们…等你…”
像是按下暂停键，砸门声、嘶吼声、呜咽声瞬间消失，走廊上诡异的红光如潮水般退却，血迹斑驳的大理石又恢复了洁净，一切归于宁静。
“……”
危机暂时解除，不管地上脏不脏，极夜脱力地坐在地上，她掏出手帕随意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角落那个失重的天平，心里沉甸甸的。
两个人默契地都没说话，只剩下彼此凌乱的喘..息。
太安静了，几乎可以听到耳朵血液流动的声音，静默的耳鸣让禾生本能感到不安，她也一屁股瘫倒地上，放软了声音：“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
极夜闻声转头望向禾生，嘴角扯出一抹怪异僵硬的笑，“没关系，是那些怪物故意放你过来的，如果不是这样，在你来到我这儿之前，就已经死了。”
“喂。”禾生斜靠樯坐着，她掀起眼皮懒懒看了眼那女人，随手抄起个碎木头片朝她丢去，“不会说话就保持肃静。”
“....”
禾生揉着突突跳的肚子，整理思绪，她看向那个木头般的女人，提出自己的疑问。
“问题一：那些东西是什么？”
“问题二：你在你的梦里，怎么能被欺负成这样？！”
其实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比如那个怪异的铜人天平，比如为什么会跑到了你的梦境，可看到那染血的帕子和苍白美丽的面容，话到嘴边，禾生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哼，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踢我的事情了。
不得不承认，哪怕脾气再差性子再冷，极夜的五官确实长进了禾生心里，使她说话不由自主就软了力道、弱了几分。
极夜瞅着禾生的白色长裙，当看到那特别显眼的鞋印子时，伯爵大人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刚才，下脚确实重了些。
她轻叹一口气，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也正是这样，极夜没了素来的冷漠和假笑，整个人显得诚恳许多。
“你来到我梦里，或许是因为...星...星星虫？”
这是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想起禾生取的名字，极夜拧眉开口，她真的很不喜欢虫子。
“那些怪物，我也不清楚，我没见过它们的样子。”
极夜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梦到古堡的地下室，她只知道自己要保护好这间小屋，不让任何东西破坏它，仅此而已。
提到星星虫，禾生下意识摸了把头发，那个小橘光团子没跟着自己入梦，她呐呐道：“不好意思啊，星星虫没跟着来，上次说好要还你的。”
极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因深思而陷入空洞的眼眸终于有了几分生气，她随意摆摆手，大方道：“送你，看你也挺喜欢的，不过......”
禾生心下一喜，刚要推辞，便听到那女人话锋一变，“不过，星星虫很脆弱，别让它沾染这世上的污秽，碰了，就死了。”
——它死了，你也要死了。
这句话极夜没说出来。
“放心，我会保护好的。”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禾生忙不迭保证，星星虫送给她一场特别的星空，自己怎么舍得它受到污染呢。
除了这个，两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极夜早已习惯沉默寡言，禾生绞着手指坐立难安，尴尴尬尬。
几分钟后，禾生选择起身收拾乱糟糟的房间。
“不用收......”
“汪汪！”
“汪！”
此时，门外传来三声狗吠，打断了极夜的话，其实根本不用打扫，凌乱的房间在狗叫声响起时迅速恢复了整洁。
如同积木一般，塌陷的床铺，碎成木片的矮凳也在同一时间拼成原状，再不见刚才的凌乱狼狈。
这血族说过，当第三声狗叫响起，禾生就可以离开。
这片空间无法以常理度之，一道不可能出现的阳光缓缓出现，洒向这间四面无窗的小地下室，将它分割为光明与黑暗两半。
“回去吧，下次别再走错地方了。”
与禾生相对而立，极夜站在黑暗里，黑色长裙与夸张的黑暗相容，再不分彼此，只有过分白皙的面容在漆黑中隐约投出一点轮廓。
两人隔着仅仅半米的距离，禾生却觉得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连女人的五官都看不大清了。
“你不走吗？”来到是个意外，禾生朝前迈出一步，试图看清极夜的表情，她做到了，可惜，看到的只有麻木和空洞。
禾生不在意，两人共同经历过惊险，按照她的行事风格，绝不会撇下同伴。
“一起走？”禾生试探性递出一只手，穿过那条分明的界限，送至极夜面前。
单纯的她似乎忘了什么。
沉默在蔓延，极夜兀自低头，良久，面无表情的五官才掀起一抹淡笑。
“不用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伯爵后退一步，黑暗也随着她的动作后退，将那只隐没在黑暗的手掌重新送回光明。
禾生失望，还想再开口试图劝阻，却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轻轻推了自己一把，将她推离这片梦境。
“喂喂！那最起码告诉我你是谁吧！见了好几次了！我叫禾生！”禾生扑腾着四肢，朝着黑暗中的女人大声呼喊，身体宛如灌了铅，不断向后坠落。
地下室逐渐看不清样子，呼啸的风声刮过禾生的耳畔，模糊中，她如愿听到了那女人的名字。
“极夜…”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