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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半夜突降暴雨,半秃的树冠成了黑暗的玩物,夜风肆虐着它颤颤巍巍的枝子,将枯黄的树叶狠狠拍到泥泊里。

      洗手间传来流水声,淅淅沥沥的,夹杂几声低低的痛呼。

      内室灯光很暗,是那种功率最低的灯泡,灯泡玻璃外罩很干净,钨丝也是崭新的,不过这种货色在几年前就已经全面停产了。

      房子的主人双手撑在水池旁,半长的黑发被冷水打湿,正往下滴着水珠,女人一粒一粒解开扣子,将染血的作战背心丢在垃圾桶里。

      她看向镜子,侧脸和颈间有两道血口子,镜中人还是她最熟悉的样子,可越看,越觉得陌生。

      “你在苦恼什么?”柔柔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磨砂质感,怪异突兀但很好听。

      “谁!”

      可在极夜听来还不如自行车生锈的发条,毫无防备的她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伯爵迅速摸上后腰的匕首,将其甩出去,将那道声音钉死在窗边。

      是一只漆黑的甲壳虫,没有生气,它太黑了,灯也太暗了,就这么悄无声息趴在窗台上,以至于令疲惫的伯爵大人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它。

      匕首刺破黑虫的甲壳,一道灰气顺着破口逸出,散出怪异的香味,像是死人身上抹的香料。

      “叽叽叽!好痛!为什么杀我!”甲虫朝天的细腿不住地翻腾,细弱的嗓音略有些尖锐,像饿哭了的婴孩。

      “你们杀了我的部下。”极夜抿抿下唇,这已经是第三只跟着自己的黑甲虫了,仅仅三个照面,甲虫的变化令人心惊。

      它没有明确表现出恶意,可甲虫会说话本就荒谬,极夜不敢放松警惕。

      黑甲虫被悬空钉在窗框边缘,八只带着细刺的虫足本能抽搐着,两侧异常发达的锹甲不断收缩舒张,渐渐无力,明显快死了。

      “太,太脏了,清道夫,清理一切。”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轻蔑和讽刺,前言不搭后语,黑甲虫扭动着身体开始挣扎,身形变得更加暗淡。

      “就快来了…脏东西…我...我们很喜欢...放心...我们只在恰当的时候出现...”

      说完这句话,甲虫便彻底没了气息,不知是不是假象,从它还未消散的话里,极夜竟听出一抹怜惜,她走进窗户拔下匕首,眉头皱得很紧。

      细看下,被黑暗源力淬炼过的高强度合金居然有几道细微的灼痕,极夜伸手抚过刀身,仅仅一个呼吸,白净的指腹就出现一道发白的血痕,墨绿色的毒素正饥渴地蠕动着,想要索取更多。

      只是毒素的腐蚀没持续多久,就被霸道的黑暗源力彻底驱散,皮肤光滑如新,只剩下稍纵即逝的烫意。

      极夜面不改色来到水池边,之前的猜测得到验证,黑甲虫来自昭渊,尸体缺失的脑子有了下落,就在它们肚子里。

      昭渊深处到底有什么,这个千年来从未有生物踏足过的禁地藏着什么秘密,是否与本源遗藏有关系。

      极夜心底被莫名的烦躁攫住,不仅是血族、人族,这几天也渐渐发现狼人和塞壬的尸体,开采区死人不是小事,只是从目前看来,这种程度的伤亡并未引起足够的关注。

      “我也是脏东西吗?”

      水池底部的橡胶塞被堵住,清水蓄满,极夜把手浸在冷水中,那双手很好看,指节修长,几处恰当的薄茧带来了叛逆的美感。

      “确实挺脏的。”

      渐渐的,一抹无形的殷红渗出,时间越久,清水也由透红转为浑浊的深红,直到彻底看不清手掌的轮廓。

      极夜分不清这血是谁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立场,死在她手上的人太多太多,敌人、同族、亲人,她竭力完成母亲的嘱托。

      ——活下去,你和初初努力活下去

      水还是清澈的样子,极夜拧开水龙头细细将手洗了好几遍,确认指甲缝里没有藏匿一丝污垢后才将手按在血核处。

      血核怦怦跳动,手掌下移,依旧缺失了一角,几点小橘光在血核内部不停地漂浮,明显有些躁乱。

      “星星虫就星星虫吧。”想到禾生,她轻叹一口气,算是默认这个称呼,即便她不喜欢虫子,尤其是黑甲虫出现后,这种感觉更甚。

      这些日子星星虫本能感到不安。

      极夜记不清很多事情,但她记得禾生的眼睛,纯粹干净,所以,她选择让少女带走一只星星虫,就是一瞬间的决定,自然无暇顾及对错。

      星星虫同样是干净纯粹的灵魂,是在地狱外围开出的一朵天堂之花,是极夜为数不多的善意和信任。

      星星虫不能被玷污,如果……极夜不介意将星星虫带回来,顺便,再杀了她。

      水龙的水一直哗哗流着,极夜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冰冷和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站直身子,任由水珠顺着脖颈滚进衣领,被布料吸附。

      极夜很高,昏暗的环境将她快一米八的身高衬得更加高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角度原因,她看不见脖子以上的部分,自然也就看不见双眸深处掩藏的狠厉与冰冷。

      “我是血族,我没有心的。”

      ——
      伊甸园内

      禾生酣睡着,屋内的碎星点更多了,布满了整个空间,靠墙的床脚、衣柜半开的缝隙、少女的发梢、狭窄的血管。

      原本干涸黯淡的锚点青光大作,像流星长长的尾巴,不断修补加固着脆弱的血肉之躯,将人体诸多肉眼看不见的裂痕嵌合得更加严丝合缝。

      星星虫还在玩闹,它把自己变成半大的片片布袋,费力地将星点兜聚成一团,顺带着多变出。一根橡皮筋,要将布袋的口子扎紧。

      可不知怎么地,橘光团子好像受到了惊吓,跟小兔子一般,它咻一声变回原样,钻进了禾生半掩的被窝。

      没了约束,好不容易堆砌的光塔轰然倒塌,碎片渐渐又充斥在这片狭小的空间。

      星星虫趴在禾生肩窝上汲取温暖,觉得不够,分不清头尾的它将半截身子钻进了柔软的衣料,露在外面的半截瑟瑟发抖。

      “唔...别闹...”

      睡得迷迷糊糊的禾生感受到脖子处的痒意,她蹬了下腿,也不管星星虫愿不愿意,一把捞过它搂在怀里,翻了个身再度沉沉睡去。

      被窝温热,橘光团子老老实实趴在少女臂弯,也是暖烘烘的,它胆小懦弱,可心安的呼吸足以抚平所有恐惧,星星虫不再发抖。

      轰隆!

      窗外幽蓝色的闪电划破天幕,只沉寂了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劈里啪啦砸下来,击打到黑色的砖石上,发出不规律的脆响。

      “救我……”

      黑夜里,呢喃低语,似乎有人在哭。

      声音不大,像小兽的呜咽断断续续,瘆人心脾。

      禾生睁开惺忪的睡眼,混沌的脑袋在又一次听到哭声后瞬间清醒,脚底板嗖嗖发冷,少女快速收回脚,将整个人缩进被窝,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又是哭声!

      诡异的哭声没有靠近禾生的意思,当然也没停止,禾生缩着脑袋听了半天,渐渐来了火气,谁大半夜不睡觉搞人心态!

      她一把掀开被子赤脚下地,却意外发现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薄薄的不算厚,料子却是极好,彻底将地板的冰冷隔绝在外。

      少女似乎忘了些什么。

      室内很黑,禾生看不清屋里的摆设,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失灵了,也没有源力,她还来不及思考,就被硬梆梆的桌子腿绊倒在地。

      随着“咚”一声闷响,少女摔得呲牙咧嘴,她揉着膝盖没来得及站起来,若有若无的轻笑擦过耳畔,裹挟着浓郁的恶意。

      “谁在装神弄鬼!”

      泥人也有三分火候,禾生气急,她扶着桌子站直身子,慢慢摸索黑暗的环境。

      “怪了,之前这房间有这么多东西吗?”

      真是睁眼瞎,禾生瞪着眼睛,两只手胡乱摸索,其间少不得磕磕碰碰,在又一次撞到头后,少女终于找到个小手电。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以及,陌生的服装。

      禾生低头看向自己衣物,先前的睡衣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色长裙,荷叶边状的黑色围裙系在身前,典型的女仆衣饰......

      少女眉头紧皱,举着手电朝衣柜走去,却发现柜门被关死,怎么打都打不开。

      禾生不情不愿,穿着连衣裙朝外走去,黑色围裙被她接下随手丢在一旁。

      这是个华丽精美的大厅,酒柜里排列整齐的各色名酒、柔软的真皮沙发,角落的回旋梯向上延伸,连扶手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只是大厅四面封闭,没有门,黑暗遮去了饰品的奢侈,在幽冷的手电照射下倒显得森白了。

      餐桌前传出几声刺啦的异响,伴随着皮鞋磕在地面的脚步声,像有人拖拽着椅子向她走来。

      可是,大厅没有人啊。危险的直觉倒刺如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禾生快哭了。

      不管这地方是哪里,得想办法出去,禾生费力将哭声抛之脑后,可是心底总有一股该死的直觉,直觉告诉她,上楼必出事。

      禾生抬头数了数,共有五楼,她深吸一口气,拔腿朝地下室跑去。

      沿着空旷的连廊,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一道催命符,鞋底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回响,再加上哭声时不时出现,像极了亡魂的呼唤,真是惊悚万分。

      禾生脱下鞋子,踮着脚朝前跑,如果再穿鞋跑,还没出去呢,她可能先会被自己吓死。

      连廊是有尽头的,一道光隐隐传来,隔着一道与这栋华丽房子极为不符的旧门,禾生小心翼翼在门前站定,手迟疑地放在门把手上。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低声的啜泣隐匿在黑暗中,彻底消失不见,死寂的黑暗,亮堂的手电不知何时弱了下来,明明暗暗。

      最后,在禾生不可以思议的目光中,灭了。

      “不会吧。”

      禾生捯饬着手电,正当她进退两难之际,长长的连廊那头莫名传来粗重的喘息,诡异的脚步声凌乱沉重,正往禾生的方向跑来。

      连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不整死我不舒心是吧!”如果旁边有藏身之地就好了,禾生咬牙切齿,她看看四周,想寻个躲避处。

      不过很可惜,连廊打扫得很干净,洁白的大理石光秃秃的,别说藏人,老鼠在这儿都扎眼得很。

      前有狼后有虎,比起后面那个来势汹汹的,里面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更能让她接受一点。

      少女咬咬牙,推门而进,谢天谢地,门没上锁,可当她看清哭哭啼啼的“女鬼”时,面色突然变得古怪。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她们看着对方的脸,皆有些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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