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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金姐溜 ...

  •   常见电视或电影,每当主角收到不公待遇连连背运,那么,主角必会在一个雷雨的天气,电闪雷鸣,雨如注下,伸开双臂大声质问“老天不公”!那种悲绝,惊得老天爷一个闪电厉雷劈下!
      但,当你带着所谓的不公活上几年,蓦然回首,你会惊奇地发现:娘的,老天爷真是公平。
      申米炳幼儿时候觉得自己很可怜,父母不要自己了,各自过自己的好日子了。父亲也会偶尔来陪自己,不自信又虚伪地说着自己现在工作能力变强了,一个月能赚到六七千块钱,需要钱随时给他打电话。申米炳觉得奇怪,爸爸想给孩子钱,还需要孩子主动打电话要吗,不应该是主动给吗,非要等到自己连买支铅笔的钱都没有的时候再施舍给自己吗。她总觉得父亲的头发不应该梳理得那么黑亮,那么一丝不苟,干活的人,衬衫不需要买什么品牌的,干活就是干活,得拿出干活的样子;当然,懒就是懒,躺在沙发上,像表面干透的嫩玉米棒子毫无生气,一事无成,偏要蠢蠢欲动,思想能攒射出十万八千里,甚至能设想自己老去后在小青山得道后渡劫升仙,而身体,却捧着手机瘫卧在世俗的阴沟里。
      “米儿,你吃饭要注意,不能老是吃零食,牛奶要每天都喝,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
      “爸爸,你不忙吗?”
      “忙?怎么不忙!我一个月六七千的工资白拿人家吗?!但你要是有事找到我,我肯定到场。你妈就是嫌我赚钱少找别人的,我就是要争口气给她看看,让她后悔!”
      “哎,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妈跟我说的是你自己不争气,啃老,她没法依靠你,你又没办法把钱拿回家,她跟你离婚的时候又没有男朋友,你不要乱说!”
      “啪!”米炳的后脑勺突然一嗡,爸爸顺手抽来的一巴掌,不算太用力,但把她拍蒙了,“养你个白眼狼!你要知道你是我养的,还姓申!你妈管过你?不就是寒暑假带你玩两天!白眼狼!”
      “你打孩子干嘛!孩子就算有错,也是因为小分不清,长大不就懂了!一个月也就来一次,你把她打哭她回她奶那告状,这还以为是我使坏!”申米炳看着后妈焦急地跑出来责备爸爸,本来有一丝的感激,但听完后妈的话,她就不出声了。
      “哼!养我给我钱给我上学的不是你是我奶!送我回去吧!”申米炳背起书包就往门口走,换了鞋,推开门,直接站到走廊里等着,奶奶给她说过,不管在哪里受委屈,随时都可以回家!闷热的走廊,上上下下的邻居,看着嘟着嘴的申米炳,投来诧异而又事不关己的眼光,申米炳从来不在意这些,有时候她渴望得到别人的同情,当别人同情她的家世与经历,她甚至会跟着流泪,但结果,同情又不能当饭吃,那些好心人又不会还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白搭。
      而母亲带她,则温暖得多。母亲常会寒暑假过来,接她出去,直接出去旅游,住几天。她与母亲没有矛盾,甚至,她觉得母亲是她接触人里最先进最开明最能带她走出去走出未来的人,但她与母亲有个难以统一的观点,就是每次见面,母亲总觉得自己被奶奶养得很糟糕,是个邋遢的孩子,母亲不知道,她一味地责备奶奶的迂腐其实就是间接地否定申米炳的成长,这是很让人伤心的。
      “走,去把头发理了,你都二年级马上三年级了,头发太长,影响你学习的,剪短点,好洗好梳好扎!”
      “不要,”申米炳头一扭钻出妈妈摆弄自己头发的双手,她的心里不知为何反感着,“我奶说了,头发长长了,有收头发的,能卖不少钱呢!”
      “呸!你就信你奶话!我说的话你一点都听不进去,那都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你奶带你生活的环境是什么环境,你怎么不看看现在城里的小孩是什么样,哪个小孩要长头发去卖钱,家里就差这个钱?!”母亲怒了,不住地叹气,说着说着,母亲揉着眼睛,抽着纸擦着眼泪,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若跟着自己,肯定不会这样落后迂腐;
      “头发卖钱有什么不行?去年我就卖过一次,那次是我奶剪下来的,没卖多少钱,收头发的人说今年他自己剪,能给三四百呢,我奶说能卖钱干嘛要浪费掉,这有什么不好!反正我就不剪!”申米炳觉得很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个她生活环境中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到了母亲这里就成了落后迂腐的坏事,她看到母亲擦着眼泪咬牙切齿的样子,突然,她感觉到,母亲从城市来带她,一年带两次,她与母亲之间好像隔了一层膜板,自己的成长满足不了母亲的要求,而母亲也不知她内心真正所需求的。
      “妈妈,你要是觉得我在这里生活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好,你能不能把我带着,爸爸有了家庭有了新孩子,你是不是也要有新孩子了?”申米炳哭了。特殊的经历让她懂事太早太早,一些事情大部分成年人都未必考虑,但小小的她却时常想,说出这句话,她又觉得冒犯了,母亲若是爱自己,为什么开始不带着自己呢。
      “呜呜——”母亲一把搂过申米炳,在酒店里,瘫坐在地板上,呜呜大哭,她哭得很用力,申米炳也哭了,一方面是被母亲的恸哭吓到了,另一方面,从母亲的恸哭里她也得到了答案,母亲不会带着她的,母亲可能还要有家庭。似乎,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就是自己的不对,如果这件事被奶奶知道,知道自己想跟着妈妈走,那奶奶爷爷与亲戚,又要骂她是白眼狼了。
      哎,生活怎么那么难呢。
      “你再等等。妈妈答应你,一有能力,肯定带你走,我发誓。米米,不要哭,妈妈第一次婚姻选错了,第二次我会认真慎重的,妈妈考虑得很长远,不会轻易组成家庭。现在,妈妈一个人住公司宿舍,没有办法带着你,你跟着奶奶,最起码住的是自己家的房子,为了你,我是净身出户,妈妈什么都没有拿!你一定好好地等着妈妈来接你,你奶奶要是不放你走,我会跟她拼命的!”
      ......
      这些场景,似乎成了每次与母亲团聚后再分别的闭幕仪式。
      开始,申米炳怀有希望,但次数多了,她突然觉得这就是一种形式而已,敷衍自己的形式而已。时间的流逝怎么可能等待人呢,自己就这样一点点长大了......
      哦,有一点母亲说的是很对的,当收头发的第二次来,亲自剪她的头发,奶奶在旁边,讲着价钱,丝毫不关注她的形象,收头发的几乎是拿着刀片贴着她的头皮刮走了她的全部头发,头上的短发坑坑洼洼,像用嘴啃掉了皮的苹果。奶奶收了钱说给她交学费,她不敢反抗,跑到自己的屋子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自己与妈妈说的城里那些自信阳光的孩子差远了,这次剪头,剪碎了她的自尊,也剪碎了自己的迷茫,她开始去想着自己了,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自己身边的人物。
      剪了头发,她便真的成了瘦弱矮小毫无生气的灰色金姐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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