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还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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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在脑后的马尾梢扫得皮肤隐隐作痛。纪冉和咬了咬唇，移步到茶几前，拎起大袋的食物，也不去看靠在沙发上兀自闭目养神的沈胤荏，往厨房走去。纵然不知道，也不想去问那人，这么点大的房子，总会找到厨房的。这是纪冉和打在心里的小草稿。
“直走，右转，里面那扇门。我家的房子虽然不大，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你说是不是啊，纪小姐？”
身形一顿，随即快步往前走去。
待到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传来，沈胤荏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抬手揉揉些微胀痛的眉心，这才发觉手心已是汗涔涔一片。沈胤荏啊沈胤荏，你是待要怎样？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雕花的玻璃窗，门内，纪冉和忙碌地烧着饭菜。
他索性将手插在裤口袋，靠在墙上，侧头看向里面。那个女人呢……是何时学会了做菜，还那么有模有样的？他看着她熟练地切着土豆片，熟练地将洋葱放在水里细细地剥开；看着她拿起大勺子舀起一勺汤汁，放在唇边尝汤的浓淡；看着她的唇贴近汤汁，她的眼睛会稍稍地往上看，然后像在思考般眼珠忽一轮动；看着她把烧好的菜端出来摆在桌上，因为太烫而拼命地抚摸着耳垂；看着她因为忙碌而在额际渗出的一层薄汗……
原来，所有的言语都不及这一刻来得真实。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他想要的，原来无非只是她在他眼前，在他身边，活生生地对着他嬉笑怒骂，哪怕安静地做一顿强求得来的午餐，也已是万幸。
摆好碗筷，纪冉和才舒了一口气，正要出门喊他，却见他不知何时开了门，正倚在门边瞧着她，唇边一抹惯有的笑意。纪冉和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却仍不去搭理，盛好饭，退到一边。
“坐吧，一起吃。”沈胤荏走过去搬开椅子坐下。
“怎么，需要我押你坐下来吃饭吗？”
回身拿了碗筷，拉开椅子，坐下，依然是远离那人的位置。
原本会以为这顿饭到最后还是得自己重新做，拿起筷子尝试的时候沈胤荏才知道，不是不好吃，而是真的无从挑剔，至少很合自己的胃口。
时光能改变的不是仅有的容颜，它一面吝啬地拿走一些东西，也会相对慷慨地赠与相应的东西。
沉默的一顿饭，从开始吃到最后，谁都没说一句话。沉默地夹菜，沉默地吃饭。惟有筷子不小心碰到陶瓷碗盆发出的脆响。
吃到差不多饱，纪冉和放下碗筷，随意地找了个点盯着看。眼里的余光却偏偏打在沈胤荏身上。这是第几碗了？什么时候他的食量变这么大了？小心变成个大胖子。哼……心里嘟囔着，脸上却平静地继续盯着前方。
眼看他把饭菜一扫而光，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巴，纪冉和站起身，动手收拾碗筷。
“放着吧，不需要你打扫。”
手下不停，“这也是债务的一部分，不是吗？”
债务？他的眸一沉，当时随口说说的玩笑话，她偏要记这么牢吗？
“你的债务清了。你可以走了。”
她置若罔闻，将一盆剩菜端起。
“我说，不用你打扫了，你是听不懂吗？”
起身几步上前愠怒地抓住她的手臂，却不料她竟未站稳，手里的瓷盆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纪冉和潜意识地蹲下身伸手去捡碎瓷片，下一刻却被人一把抓起。
这个女人是笨的吗？三岁小孩都知道碎瓷片会割到手，她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是不是？怎么会遇见这种笨到无可救药的女人！
额头隐隐作痛，强自按捺。
“扫把在那里，你要做就做吧。我上楼了。”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呼~好了！”纪冉和舒了口气，满意地环视刚打扫好的厨房，一切归于原位，都快觉得自己是个当首席清洁工的料了。习惯地抬手看表，“一点多了诶~真是……”匆匆退出厨房，举步跑上两个楼梯台阶，旋即停了下来。
这样子贸然上去，好像是不合礼数的。可是，不打声招呼就走，也是于理不合。虽然打定主意以后不再见面，可是也不能丢了老爸老妈的脸。
思及此，纪冉和干脆退回来，坐在皮质沙发上等。
纱缦轻轻地晃动，有风盈室，只是静静地坐着，便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恍若暖阳之于冬日，细雨之于春分。想要沉醉于此，不负醒来。
好像会看到很久以前的记忆呢……
“落……”
沈胤荏立马收回流连在佳人脸庞的手。窝在沙发上的人儿只是换了个姿势，又沉沉睡去。
是梦到了什么吗？落？原来你还记得啊？
连续近一星期的高强度工作，再强壮的身体也会疲惫不堪。原本打算稍微躺一下来舒缓头疼的症状，没想到一睡就这么迟了。醒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疑问着她还在不在。
沈胤荏啊沈胤荏，你管她在不在，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外人。自嘲地撑住额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极苦极涩。
慢慢走到楼梯转弯处，明知道她不会在，却仍不自觉地在屋里各处搜寻她的身影。当触及沙发的一角时，竟难以抑制地想要向全世界宣告，她在，她还在！快步下楼，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有丁点的声响，梦就会破灭。
席地坐在她面前，窗外依旧是阴沉的天气，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即使是再黑暗的光线也依然可以一眼认出。
沙发靠垫被她随意地捧在胸前，斜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拍打着脸庞，双唇轻微地嘟起。因熟睡而微微颤动的双睫在眼底投下一小块阴影。睡梦中似乎感到有些痒意，抬手想把脸上垂落的发丝赶走。看在他人眼里，是睡梦中的人习惯性的动作而已。
沈胤荏却深知着她动作的目的，一手拉住她乱动的手，一手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手不经意地拂过脸庞，光滑如绸，只想细细地抚摸，再也不愿离开。而他却只敢伸出食指，一点一点地沿着她的脸侧，从上而下，反反复复，好似在触摸一件珍贵无比的珍宝，不，不是珍宝！珍宝尚且还有价值，而她……是他藏在记忆里的无可比拟。
“落……”
柔软光滑的触感在手上瞬间消逝，某种异样的情绪也在心里骤然消散。
眉头微蹙，沈胤荏闭了闭因盯得久而发酸的双眼，最后瞥了眼还在沉睡的纪冉和，站起身来。双腿的麻痛感惹得他眉头更皱紧了些，抿紧的唇，颊边深陷的酒窝。站立良久，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惟有外面的天色更加暗淡。
“唔……”
“天哪！”
纪冉和睁开眼，房间里暗沉沉一片。从屋内看出去，水池里泛着点点滴滴的涟漪。
下雨了？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还真是能睡啊。无奈地摇了摇头。
抬表一看，已是近5点的光景。
赶紧起身往门口走去，不忘拎走那一大袋零食。
还未触及门把手，门却从外被人打开了。迎面一股雨的潮湿气息。刚才未觉，现在才发现天际电闪雷动，劈头一记响雷惹得纪冉和不禁浑身一颤。
外面雨势虽大，来人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开门见到纪冉和，开口便是一通奚落，“怎么，纪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也会怕打雷？”
冉和咬咬下唇，“你回来就好，我刚准备回家。”
“你要离开？”头又开始抽痛，猛地往门上一拍，“我不回来，你就打算不告而别吗？不、告、而、别！好，好，好！你走，你走！”天际又一抹明亮至极的闪电。
沈胤荏怒目瞪她。她垂下头，“不是……”话音未落，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出门，门关上的声音在身后重重地落下。
雷声轰鸣，直让人心头震颤不已。风吹着大滴的雨落进檐下。只一刻的时间，纪冉和已是半身湿透。她却只顾抱着袋子，定定地瞧着前方。
他说，你就打算不告而别？
他说，好，好，好！
他说，你走，你走！
……
你走！你走！你走！……
他说你走。
他让我走？他居然会赶我走。他居然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他对我竟厌恶至此！纪冉和啊纪冉和，你活该，你活该！何须怨他！何须怨他啊！
也不抹去眼眶里的湿意，抱紧了袋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头顶的闪电倏地在天空撕开一道口子，雷也未有停下的意思，只是一味猛地砸下来，促不胜防。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还债（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