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安然》否以

9、还债（4）

　　“冉冉呐~”一大清早，栗辛辰就腻在纪冉和的办公桌旁，神经兮兮地盯着纪冉和瞧了半天。
　　良久才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家冉冉居然学坏了，冉冉居然画了烟熏妆，辰辰不相信，冉冉居然是个坏人~”
　　“啥？”喝到一半的咖啡差点没把纪冉和呛到。辰辰？这称呼……
　　栗辛辰摸摸纪冉和的眼圈，“这粉哪买的啊？居然不会掉色！冉冉不要小气，告诉我在哪买的，改明儿我也去买一个。”
　　“你买那个做什么？”显然没抓住重点的纪冉和问了个更离谱的问题。
　　“人体彩绘！”说完，栗辛辰还不忘连抛媚眼。
　　人体彩绘？！亏他想得出来！“那感情好，你画好了，记得请我参观哈！”
　　“好说好说~”不知是不是太过得意，还未得到确切答案的栗辛辰就摇头晃脑地回自己的办公桌去了。
　　双手撑在桌上，沿着下眼眶来回按摩。有这么明显的黑眼圈吗？唉……
　　神情可以假装，心情可以假装，感情可以假装，惟有一些不经意的蛛丝马迹却始终无法掩藏。能出卖自己的，向来就只有自己。
　　晃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翻开桌上“零露”的策划案。工作时的纪冉和又变成了那个谁也干扰不了的纪冉和。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其他的人可以让她分心。
　　策划案是前几天安洛集团的总裁秘书Lynn亲自送过来的，离开时仅留下一句话，希望纪小姐再好好修改。
　　再好好修改吗？却未说明到底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或者全部都不曾做好。
　　纸张一页页地往下翻去，为了方便说明，贴在必要处的便利贴还在原处，竟如未动过一般。几疑那位传说中的总裁根本没有仔细看，甚至都可能未曾看过这份策划案以及下面附带的合约内容。
　　耐着性子一页页看下去，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纪冉和才舒了一口气。
　　策划案最后一页下方空白处留了一行俊逸非凡的字。简单的一句话，“主题还欠深入，其余请再思量。”结尾处是精心设计过的落款——“Eric”——天生的领导者，连总结也是言简意赅，不容抗拒啊。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策划书的主题是完全切合当初安洛集团提出的“回归、简约、真实、际遇”的理念的。可是，对方说不深入，不满意，还欠思量，她便要一点一点改到对方满意为止。就算是往后的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挑出根刺来，她也得笑着说好，伸手接过。更何况现下，对方好歹看过了策划书，且不论仔不仔细，单说主题还欠深入，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对策划案全盘否定了，即便是后续更改大同小异，也足够修改之人大费周章了。
　　微微一哂，纪冉和打开新的电子文档，索性按着自己一贯的性子重新书写：

　　“回忆点染月华，泛黄了曾经的过往。
　　凝敛的灵，降落人间。
　　回眸处，轻擎一抹笑颜。萦冷的心，在纷繁喧嚣之间，彷徨曲折之后，休憩于此，独留一份淡然如故。
　　轻风过，岁月急。听取清商弄，怡然天外人。
　　……”

　　写得入神，以至于栗辛辰招呼她一起吃午饭，也只是随意地嗯嗯啊啊潦草应答。一贯知晓冉和脾性的栗辛辰见她此般，也不十分强求，他清楚一旦文思泉涌的纪冉和是任谁都叫不起来的，只得在回来的时候带了份汉堡和一杯饮料。
　　冉和头也未转，道了声谢，便又继续写下去。中途趁思考的空档，才伸手拿起汉堡咬上几口。偶尔觉得有些口渴，去倒饮用水的路上还不忘念念有词。直把一旁的栗辛辰看得连连摇头。
　　待到在文档上打下最后一个句号，纪冉和往后一躺，靠在转椅上。看向四周，空荡荡的，惟有自己头上的灯还明晃晃地亮着。都这么晚了啊？细一回想，好像是有跟很多人说再见来着。拍拍有些僵硬的脸，纪冉和起身泡了杯咖啡，随意点开电脑里的歌，转身站在办公室的窗口边。
　　22层的高度，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灯光蔓延，繁华之至。偶有白色的探射灯扫过天际，打破了原本有些微红的沉寂夜色。贴近窗户，纪冉和将目光落在窗上隐约的影子。斜斜的刘海，略显倦怠的神色。轻呵一口气，抬手在窗上随意地画着。
　　忽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在寂静中格外突兀，惹得纪冉和不禁一颤。手指还停在窗上，未完成的一个落字，行书的笔法，只缺最后一画。皱皱眉，紧忙将字胡乱涂去。
　　疾步回到办公桌，“喂，您好，这里是月满楼公司。”
　　“冉冉呢，你还在工作啊？”
　　“妈？诶？你怎么会打我办公室的电话？”
　　纪母的语气略带抱怨，“打你手机你又没反应。问了下小辰，说你可能还在办公室，就打电话问问看。冉冉，不是妈妈念你。你都这么大了，还过得这么马马虎虎的。”
　　“妈……”冉和打断纪母的话，“我知道的，工作嘛，能做好点就好点啦。”
　　“一个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就是了，工作不用这么拼的。”
　　初时听父母这样说教还会开口反驳几句，听得多了，冉和索性避开不谈。
　　“知道了，妈。对了，爸和您的身体最近还好吧？”
　　“都好，都好，不用担心我们，有空回来看看。路又不是很远。”
　　“嗯，好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那，妈您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吃晚饭去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急呢！”最主要的事情还没说呢，纪母一边让冉和不要急着挂电话，一边思量着怎么开口。
　　“妈你还有事？”冉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展了下僵痛的肢体。
　　“嗯……”明显的犹疑，“是这样的，上次那个沈先生，你还有印象不？”
　　“沈先生？”稍一回忆，“哪个沈先生？”
　　“就是上次让你出去相亲的那个……”
　　是他？！心头一惊，为什么还要问起他？重新坐直，提高了些许警觉。
　　“是，还记得。”
　　“我问过你何阿姨了，她跟我说，小沈对你还挺满意的，把你夸得哟！”
　　夸我？我是耳背了吗？这边想着，那边在口气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是吗？”
　　“是啊是啊！”纪母显然高兴得紧，“冉冉啊，你觉得呢？如果你也觉得不错，就一起再处下去看看，怎么样？”
　　处下去？假装答应处下去也好过再被当作物品般摆在人家面前，让人细细打量。天高皇帝远，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这里究竟有没有按着她的意思处下去。
　　脑子里一番权衡。“嗯，就按妈说的吧。”
　　“好，好。那你赶紧去吃饭吧，自己保重身体！”
　　“嗯，您和爸也是。”
　　话机还捏在手里，纪母一连串高兴的“成了成了”透过尚未挂下的话机口传达出来，然后是一声话机搁置的声音。
　　放下电话筒，纪冉和双手交叠一处，趴在桌案上。遮盖了所有的情绪。
　　电脑里的音乐还在兀自放着。

　　忘记你住在我心里多久了
　　钥匙还留在过去那扇门
　　你和我曾一起流浪漫步着
　　捡拾沙滩上美丽的贝壳
　　寄放在你心里的爱收走了
　　潮汐会洗去最后的不舍
　　等落日染红眼眶泪水转着
　　明天海水依然会清澈
　　我遗失了爱寄居蟹遗失了壳
　　走多远能遗忘心中伤痕
　　一个人的快乐也许是种透彻
　　两个人的孤单早应该割舍
　　虽然少了你世界开始有点冷
　　在爱里蜕变换上保护色
　　总有一天遗失的回忆
　　转变成美丽颜色回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