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安然》否以

12、佳节（3）

　　经过“心有灵犀”的环节，台上仅剩下十对情侣。原以为第三轮的游戏又是些互相协作的简单操作，结果却大跌眼镜。
　　“第三回合，我们考验的是男方的体力和女方的鼓励能力。”
　　“是的，这一回合呢，叫做‘天长地久’。我们需要台上的男士抱起他们的女伴，单脚独立，期间脚不能落地。坚持时间最长的那一组就是我们今晚的最佳温暖情侣！”
　　“没错没错，接下来，请各位男士稍作准备。听我的口令——”
　　身子忽地轻盈，惯性地搂住那人的脖子。
　　“你这是要勒死我的意思吗？”
　　闻言，冉和慌忙地松开手，却发现无论把手放在哪里都觉得不甚舒服。手足无措的时候真的会怀疑那双手是不是多出来的。
　　笑意迅即地漫上沈胤荏的眉眼。“我只是让你松开，没让你放开。你还是继续搂着我吧，我不介意的。”
　　一记横目，“我还介意呢！”
　　“哦？”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你不想要第二个礼品了？”
　　第二个礼品？他怎会知道？他居然那么轻易地知道着她想要的是什么。他居然知道呵……
　　心里如倒翻了五味瓶般，言语却依然不肯屈服，“是啊，我是想要那个木制品。可是我为什么就非得搂着你了？”
　　原以为他会继续运用他的歪理来攻击她，打压她。没想到他却淡淡地回一句可以减轻负担，便不再开口。
　　不是不想说，只是单脚立着，饶是厉害之极的人物也未必能一边滔滔不绝一边还能无比潇洒地怀抱美娇娘。
　　为什么要搂着呢？从表面看，似乎是他一抱，她就必得一搂。从实际意义看，对降低手臂的压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搂着，只为心安。

　　她见他不说话，也稍微能猜到他是想减少些体力来应对这个环节。自觉地往他身上靠了靠，安静地窝着。
　　那是多么漫长的时光。放在平日里倒算不上是什么，只是打开一个网页随意浏览一下然后关掉的时间，可是放在这个时刻，才发觉时光竟可以过得让人盼过得如此焦躁。越接近尾声，台下凑热闹的人也越多。不断有人支撑不住，略带可惜地离开。
　　“你……放下我吧。”小若蚊声。她是怕他太累，尽管心有不愿。
　　他闭一下眼，微微摇头。
　　“不想放开。”
　　她怔住，抬眼去看近在咫尺的他。他却手下一紧，于是，她的脸便贴近了他的胸口。那么近的距离，周围的一切都远去。惟是耳边这心脏跳动的声音瞬间红了她的脸，瞬间让她沉浸下去。
　　他说，他不想放开。不是不会，不是不敢，是不想。那是言语上最为主观的想法。无潜意识的，表达着内心最真切的想法。
　　她咬咬下唇，想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垂下眉眼，更往他身上靠去，只盼这样能减轻他的负担。

　　“好，现在台上就剩下三对了，究竟是谁是今天的王者，相信台下的观众也跟我们一样期待。究竟是谁呢？谁可以胜出呢？”
　　啪，余光瞄到一对情侣因支撑不住败下阵来。沈胤荏寻思着是时候该停止了。正准备把单立的脚放下，却听到旁边一声巨响。原是另一对情侣实在撑不住了，两人直接摔在台上。沈胤荏看看怀里的略微张着嘴巴的纪冉和。显然，她也被这戏剧化的结局吓了一跳。
　　动作轻柔地放下怀里的人儿，顺势替她整理了下微微褶皱的衣服。
　　“你，还好吧？”她也不管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拉住他问。
　　他拍拍她的手。“嗯，没事。不用担心。”
　　“胡说，手臂都红了。”她戳戳他手臂上有红印子的地方。
　　眼底的笑意更浓。“真没事，红了不代表痛啊。”
　　她质疑，“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他抬手将她的一丝乱发别到耳后，“好了，别再乱想了。只是可惜，我没有拿到你想要的那个礼品。”
　　她却只一味地盯着他看，朝着他笑。无所谓了，礼品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她在问，他在答。这就够了。

　　那边，主持人采访完第三名和第二名的情侣，往他们这边过来。
　　话筒被放在冉和面前，主持人问她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感想？冉和犹豫了一下，避过话筒，贴近女主持人的耳朵，“请问，我可不可以跟第二名的情侣打个商量，我不要第一名的那个奖品，跟他们换那个木制品，可以吗？”
　　听罢，主持人笑出声来，拿过话筒把纪冉和的话宣扬出去，“刚才这位小姐问我能不能不要第一名的奖品，而换给她第二名的那个木制品。”
　　主持人话一出，全场一阵爆笑。
　　“我想这位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游戏规则。我们的礼物是累积的。第三名是第三栏的礼物，第二名是第二栏加上第三栏的礼物，那么，显然的，我们第一名将拥有那边全部的礼物。”
　　“呃……”有说过这个规则的？

　　“那我们来问下这位先生。请问这位先生贵姓。”
　　“免贵姓沈。”
　　“你和这位小姐交往有多久了？”
　　“秘密。”
　　“好，我们再问其他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秘密。”一脸谦和的微笑。
　　“又是秘密，你们的秘密还挺多的。那，你觉得你们这次获胜是你的功劳还是这位小姐的功劳？”
　　选择题，他却依旧保持一脸恭谦的微笑，“秘密。”
　　听得旁边的纪冉和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让主持人下不来台，偷偷碰碰他的手却被他一把反握住，眼睛依然看着远方不知何处。想要挣脱，始终未遂，动作又不好太大。冉和也就只能任着他握，着实知道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连续几个问题，他都对付以“秘密”二字。主持人大概没碰到过这么撬不开口的，最后就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最后庆贺今晚的活动圆满结束。
　　就这样？冉和拎着满袋的奖品，像个下一刻就要走失的孩子一样被沈胤荏牵着往回走。行至某一停车处取了车，她由着他把她塞进车里，给她系上安全带。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啊？”回家？“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怎么，怕我知道你家在哪？”满口揶揄。
　　“走就走，谁怕谁。环城北路。”
　　“环城北路那么长一条道都是你家啊？”
　　“你先走着，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驶在大道上，车内灯光轮换，影影绰绰。移动的空间，他在左，她在右。自从上得车来便谁也没有讲话。坐得久了，不免觉得局促起来，但终究谁也不想说话，怕一说就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安静的路途，惟有车里的歌在循环地播放。

　　……
　　With all my heart and soul
　　I give my love to have and hold
　　and as far as i can see
　　You were always meant to be my destiny
　　from now until eternity
　　you were always meant to be
　　my destiny
　　……
　　（……以我的全心全意去
　　付出、拥有和坚持
　　有生之年，
　　你终是我的宿命
　　从现在到永远
　　你始终是
　　我的宿命。……）

　　“嗯。就在这里停吧。”冉和解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
　　“你家在这里？”沈胤荏往外看了看，两旁花坛里栽植的树倒是挺旺盛的，房子却是一间也不曾看到。
　　“就在那里，往里去就是了，那里不好倒车，所以……”说话间，冉和已经下了车，把东西拎出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你去吧，我看你进去。”
　　“不用了……”察觉到他隐隐的不悦，“好吧，随你。”转身往黑暗深处走去。

　　沈胤荏一直坐在车里，维持着纪冉和离开时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姿势。车里的歌还在犹自唱着“you were always meant to be my destiny”。待到看不见冉和的身影，他才轻叹一口气，关了歌，走下车来。
　　踱步往前，走至一幢楼房前面停住。他抬头，三楼那间房间的灯已经打开了，隐约还可以看到有人在来回走动。他就这样靠着道旁的树，翘着首。不知是不是天色已深的缘故，竟可以看到几颗稀落的星。
　　他抿抿唇，深陷了左脸颊的酒窝。
　　直到那房间的灯熄了许久，他才兀自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不是不知道她住在哪。纪妈妈早已把关于纪冉和的一切事项，甚至身高体重都不无巨细地列了张表转交给他。只差把纪冉和从小到大发生过的事都给写下来。他怎会不知她住哪。只是她不愿他知道，他便假装并不知晓。
　　今晚不是偶遇，是他笃定了她回家会经过那条街，所以早早地站在那个巷口等她。所幸，他等到她来了。
　　明明应该避开她，如她希望的那样远离她。可惜，他竟做不到。似乎在经历一种缓慢中毒的过程，直到毒入骨髓，尤不自知。或者早已知晓，却甘之如饴。
　　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
　　他仰头，天色真的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