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佳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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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冉和，我们，一起走走吧。
那是在做梦吗？他居然没有疏离地喊纪小姐？他居然会用我们这个词！他居然还能邀请说一起走走吧。那，是在梦里才有的情境呵。
纪冉和侧首看向走在她左前方的男子，左手还犹自攥在他的手心里。温热的气息浓浓地传过来，裹了她一身，直透进心去。
忽然的震颤，她松开被他握着的手，只一瞬又猛地握紧。
他疑惑，扭头看她。
她笑笑，轻轻地摇头。
是要说些什么呢？可是要开口询问，那日厉声叫她离开的他为何今日会这般反常？可是要开口打破这微妙的境遇，他终究不是她的谁，为何要在这暧昧的季节牵起她的手？可是要开口像个刺猬般将他判得远远的，再也走不进自己的世界来？
可是原来呵，开口竟这么难。连声带的微动都被压抑着，怕惊了美梦，辜负了黄粱。
就这样吧。
她闭了闭眼，有些微的晕眩。
一路走来，她任着他买一堆吃的送到她嘴边，亦任着他买了一束玫瑰塞入她的右手。至始至终，他都不曾说话，她亦沉默地接受他所想要给她的。
穿过几个红绿灯，待到纪冉和意识到这是哪里的时候，早成了离舞台最近的观众中的一员。他是爱热闹的，所以专挑了人群挤。冉和看向台上，大字的背景，精心设计过的排版，应了节日的气氛。是情人节比赛诶，宜归也会举办这么个活动啊。冉和微微一哂，又不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座城市。
没过多久，就见主持人款款地走上台来。一男一女，搭配得万分亮眼。
“欢迎大家来到安洛集团‘温暖七夕情人赛’活动现场！”
安洛集团？是那个安洛集团吗？如果说是自己所在的“月满楼”做出这样的活动策划也是合情合理，可是一向走正路的安洛会举办这种活动，纪冉和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相信的。赶忙在背景字幕上寻找举办方。是了，方才未注意，现在一看，确实是了。可是，安洛集团怎会花这无谓的大钱办这次活动呢？
正满肚子的疑惑，却听到主持人说，还差最后一对。哦？这里有位男士自动举手，大家掌声鼓励鼓励。
啥？她看了看身边的沈胤荏，他亦转过头来，和她面面相觑。
“嗯？这位先生的女伴似乎不太愿意上来啊？大家再次掌声欢迎一下！”
是说我们吗？主持人好像有说过是谁举了手……她微微皱了皱眉，耳边传来一句急不可遏的解释，“我没有举手，我是手抽了往上升了一下，真没举手。”
她侧首看进他眼里，这时的他像个孩子般，脸上是未曾掩饰的焦虑。
然后，她笑了。
我们，上去吧。
说话是容易的，行动是艰难的。站在台上的纪冉和悔得肠子都绿了。怎么就傻了一样答应说上来呢？上来也就算了，为啥这比赛还带电视台拍摄的呀？！都上来了，总不能又跑下去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播，纪冉和啊纪冉和，让你脑子发昏，这下啥都毁了。
余光瞄到旁边的佳人一会儿懊恼地咬唇，一会儿晃晃脑袋。
后悔死了吧。左脸颊隐隐的酒窝，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握紧她的手。
“好，现在50对情侣已经站在我们的台上了。那么，我们今晚呢，一共有三个回合，每对参与的情侣都可以收到我们送出的纪念品。而前三名的组合呢，将会得到由安洛集团倾情提供的礼物。”
“没错，大家可以看到舞台最左边，礼仪小姐已经把礼物推出来了。”
透过缝隙，冉和一眼便相中了摆放在第二格的礼物。那是一个不大的木质品，纵然站得远，看不大清楚细节雕刻，但就是莫名地从心底渗出丝丝的喜欢。
如人世，有时一眼便注定了一生的纠结，有时一生也未必有擦肩而过的相遇。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说不上为什么，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那接下来赶紧开始我们的游戏。我们的第一回合叫做——‘穿针引线’。”
“诶——没错，穿针引线！规则很简单，女方穿针，男方把纽扣缝在这块布上。十五分钟后，我们比较各组缝好的纽扣数，排在前25名的情侣将进入第二回合。”
“是的，现在请各位情侣站在准备好的台子后面。看一下桌上摆放的道具。”主持人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东西展示给台下的观众看，“同样大小的针若干，量好长度的线若干，一盒纽扣，一块碎布。”
“七夕节又叫做乞巧节，我们来看看各位情侣的动手能力和默契度。各位，准备好了吗？”
台上近100多人，齐齐地回道，“好了！”
“OK，预备——开始！”
一声令下，台上已是风风火火地行动开来。
因为是第五十组，所以沈胤荏与纪冉和不得不偏居舞台的一隅。光线有些昏暗，打在身上泛着淡淡的光晕。
令下的时候，两人只是对视一眼，便低头忙活开来。未曾商量，亦未做过何许安排。一个捻好线头飞快地穿线，一个接过就着纽扣孔做十字钉扣。
无需言语，默契至此。仿佛是操练了千百遍的姿势，恰到好处的递送，恰到好处的步调。
“落，我们帮婆婆一起缝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好啊，我穿针你缝。”
“为什么要我缝？”
“你不是女的吗？”
“有规定说女的一定要会缝吗？”
“哦？原来你不会缝啊，早说嘛——”
“谁不会了，你才不会呢，要不你来缝几个看看？”
“那有什么问题，让你瞧瞧本公子的无敌缝缝术！”
……
手指猛地一痛，沈胤荏微皱了皱眉，并不表露出来，只加快了缝扣的速度。
“我说大姐，我都缝了几十个了，你也得上上手吧。”
“我这样挺好的呀，看你小子这么有天分，怎好埋没了？你继续哈。”
“明明不会，还讲这么多——”
“谁不会了，缝就缝！”
……
“好了没啊？”
“快了快了，那个啥，最后，怎么打结啊？”
“我看看……呃，我想你还是比较适合穿针。”
“你歧视我！”
“哪敢哪敢，我忽然觉得我不会穿针，你看，我穿好慢的，你怎么穿那么快呢？”
“那是，我谁啊。人称江湖第一快穿手！小样，让本小姐给你露儿一手！”
……
敛敛心神，冉和自嘲地微摇摇头，取线，捻一捻线头，对准针孔穿过去。
习惯将心事掩盖，便自以为从今而后谁都不会记得。记忆却像个老顽童，逗着你，躲着你，让你哭不得笑不得，只能愈加得遮掩，最后化为眉眼间的一抹常人无法察觉的淡色。
冷暖，惟有自知。
“时间到！”
“我们来统计一下各对的成绩。”
没有出乎意料，沈胤荏和纪冉和站在了前二十五名的队伍里。
第二轮的玩法也是简单的，一个在另一个背上写字，另一个猜。一共三句话，前两句是由主持人指定的，最后一句自由发挥。
是有多久未曾站在她的背后了，那么近的距离，可以肆意地打量她。米色的收腰蝴蝶结短袖衬衫，简洁的白色长裙。耳朵上是一枚小型的镶钻耳钉，在灯光下似有还无的闪亮，并不张扬。独属于她的淡淡的香味萦绕在身边，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伸出食指，明明只有半臂的距离，竟似在千里之外想要飞奔而来，却迟迟地不肯迈出一小步。小心翼翼。
背上传来的温热，一笔一划，酥酥地痒，划在身上，心却早已震颤不已。待到一句写完，背上的温热离去，才堪堪舒了口气。拿起题板把答案写上。是诗经第一篇《关雎》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番下来，台上仅余十八对情侣。
虽然已有了第一次的碰触，但当沈胤荏的手指重新触及纪冉和的背部时，她不可避免地往前倾了倾，想要逃脱这突来的温热。
他觉出她的不妥，轻声问道，“冉和，要是不想玩了，我们就下去吧？”
“不，我们……”她摇摇头，“继续。”
是自己说上来的，她就不能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话，更何况……她偷眼看了眼台角第二格上摆放的礼品。
第二句是个长句。但也容易猜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冉和写一个字在心里念一个字。
喃喃的誓言，到最后，却是谁会去履行？两个人的情节，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成全这执手之意，偕老之情？
不愿再想。冉和便将一门心思置于游戏中。
听到主持人说请各位男士自行选择七个字连成一句话，为以示公正，先写在题板上，然后再在女伴背上书写。
良久的停顿。台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台上如昼的灯光将一切剔透，毫无遮掩。
温热的触觉。一笔一划，隔着绵薄的衬衣，直刻进心底。
他写，遇见你，何其有幸。
她轻念，一字一字，印刻进心底，又幻化成众多绚烂的泡泡汩汩地冒出来，满满地，直教人心甘情愿地沉醉下去，不复醒来。
何其有幸呵，茫茫人海，我遇到的并不是别的什么人。
何其有幸呵，万里江山，我偏去到了有你在的那个地方。
何其有幸呵，终有一日，我还可以离你那么近的距离，温暖相触。
何其有幸！
两块题板，一块饰了粉红，一块饰了淡蓝。同样的文字，一个隽秀柔美，一个潇洒俊逸。
她侧首看他，他亦是。隔着两块题板的距离。相视而笑，泯然于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佳节（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