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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夜谁吹笛,江山一曲收 ...
何凭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美好的梦,虽然他的现实生活也一样美好,身为世子,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不过梦里的一切貌似都比现实中美好了许多,比如说,他从没一次看见过梦里这么多的美人。
春光无限好,只是有人当头一棒。
何凭呻吟着清醒过来,脑袋上被打破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痛,他觉得身上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勉强翻个身子,正对上一张熟睡的脸。
他当场吓了一大跳,坐起身来,然后……他想,他宁愿再吃一块十三年前的糖。
被撕破的带血迹的床单,在他身侧睡得很香的人……
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他看了又看,确定方才还抱着他的,睡得很香的这个人,就是那位梁上君子,也就是一直用杀掉他来威胁他的江湖来客。那个人说自己好男风……何凭觉得自己的名节就算没有全毁,这若是被侍卫看见,也得毁得七七八八了。
突然,他有叫侍卫来杀掉这个人的念头。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看见那个人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你有杀意。”燕忆枫轻声,坐起来,“卫国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的,你这里居然只有一床薄被,不过反正我也习惯了与各种我见过的人有染的流言,至于你能不能受得了,那是江湖事。”他伸个懒腰,“按理说你的侍卫也该醒了,我是继续在这里毁坏你的名节呢,还是回到梁上呢……”
何凭抖着手指被撕破的床单,“这,这是什么?”
燕忆枫瞥他一眼,“你脑袋不是被我打破了么,你不摸摸现在脑袋上有什么?”
何凭伸手一摸疼痛的脑袋,顿时龇牙咧嘴。燕忆枫笑笑,撩起额边头发,给他看自己额上的一道新伤,“头发盖上,估计不会让你下属发现的。虽然打破你的头是我的不对,但是你现在想杀我,就是你的不是了。”
何凭缩了缩,“我我我我可没有想杀大大大侠。”
“大侠?”燕忆枫冷笑,“你觉得一个大侠会随时想杀了你么?”
何凭在这大夏天开始觉得很冷了,当然作为一个世子露出被吓坏的表情会很丢人,他缩了缩,问,“难道……”
燕忆枫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颗首级,现在值二百五十两黄金呢。”
“什么,二百五十两黄金?一个城一年给所有官员的俸禄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何凭惨叫,“我们这里的通缉犯也就值十五二十贯钱,你怎么可以值那么高价格,难道你跨国犯下累累罪行,让七国联合通缉了?”
燕忆枫淡淡一笑,“公子见笑了。在下恶名昭彰罪行累累,所以事到如今还没有杀掉公子或者拿公子换钱花,是不是有点奇怪呢?”
何凭立刻跳下床,光着脚逃到柱子后面,“别别别别这样,我们小时候还有一面之缘……”
燕忆枫笑了笑,又躺下去,“你的床挺舒服的,为了多睡几天,我还不至于现在就杀掉你……当然,如果你想找人来除掉我,那就是你自己寻死了。”
何凭欲哭无泪的,“你难道还想继续这么睡下去?”
燕忆枫笑,“反正你的名誉已经被我毁掉了,如果你不想再继续毁掉自己的名声包括卫国王室的名声,可以认真工作到半夜,然后装作没看到我什么的……”
何凭咆哮,“为什么我要工作到半夜啊?”
燕忆枫道,“那样你就不会在意旁边睡着谁了。”他躺在那里,看着殿顶,“收敛你的杀气吧,你那些侍卫一起上也没法奈何我。”
何凭叹口气,坐上床来,坐在燕忆枫身边,看看对方,虽然因为这个人的可怕实力而觉得有点忌惮,不过还是很自然地欣赏对方的容貌,“我说,你在这里吃够了住够了,就走掉好不好,这是干扰我的……”
燕忆枫淡笑,“这样吧,如果我死在这里,就算是你干的,你可以去拿那两百五十两黄金。当然我不知道是谁开的价,或者你可以和那个人分一杯羹,否则很难保证那个家伙不顺手把你也宰掉。”
何凭愤怒地,“我要钱干什么?你不知道王城里面死个人是多大的事情么?何况你既然说你这颗头值钱,他们肯定不会把你尸体一起拎走,弄这么一档子事,王室的尊严不全毁在你手上了?”
燕忆枫笑,“所以说让你说是你杀的……掌生杀大权的是你不是么?”坐起来,轻轻拿手指点了一下何凭的额头,“看起来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是我逃走然后不再回来,是么?”
何凭愣了愣,站起身来,逃也似地跑了。
燕忆枫坐在何凭的床上,觉得昨夜睡得真好。
旁边有个人的时候,黑暗也变得没那么可怕……就是把一个头被打破的人搬到床上还要擦地上的血这种事情似乎不是他应该干的。
只是这里太显眼,不能多呆。
他伸个懒腰,抓起了手边的剑。跳上房梁,找个地方继续躺着闭目养神。
内伤若再复发,他迟早会失去提剑之力。若是失去抵御之力,在这里就一点也不安全了。
不过,欺负这个小公子,倒是件挺好玩的事情……只是有些时候收束不住力道。他想起初见湛淇的时候,湛淇打破他的头,他把湛淇一巴掌打到墙上去。燕忆枫寻思这些闲事儿,那个家伙初看还没那么绣花枕头,那一箱子砸得也够劲,但是怎么那么不禁打呢?
传闻中这些公子王孙的也都该至少学一点功夫吧……被一根狗腿砸破头的卫国世子,若是说出去,倒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突然想起湛淇那时认真地和他讨论以身相许的事情,被他一巴掌打到墙上的旧事。
那个家伙现在应当到了檀瞻吧,在那个地方,他们将得到萧氏庇护,檀瞻萧氏,从来都是流亡者的庇护所……而尹晗是使官,又有萧君引荐,他们应当不会得到冷遇。
这样算来,那家伙之后应当没什么麻烦,只是自己……
燕忆枫想想处境,自嘲地笑,“这也算是自作自受。”
过不久何凭气冲冲进来,换了衣服,打破的脑袋也没遮掩,还是拿撕破的床单那么裹着。燕忆枫看着觉得好笑,在梁上道,“我用床单只是权宜,你这样出门就太没世子风范了。”
何凭朝房梁上看过来,“你总是这样打破和你在一起的人的脑袋么?”
燕忆枫微微一怔。
当然,他打破过别人的脑袋,也被打破过脑袋。他的剑曾染上萧君的血,但是他自己的血也曾尽染萧君的长剑。
何凭见他不吱声,自然是觉得自己说中了,便更加不客气,“打破别人的脑袋然后抱着睡一晚上,就是你的好男风?”
燕忆枫笑,“既然没什么大事情,那你在意这个干什么,难道我需要做出什么越礼的事情才能证明么?抱歉了,在下心中早有他人,纵使肯定会闹出传言,但对你可真没什么兴趣。”
听到对方对自己没有兴趣的话,何凭终于觉得踏实了一些。当然他无聊爱探听的性子也同时冒了出来,“那个人也和你这么漂亮么?”
燕忆枫淡淡,“昨夜你说过你喜欢的女人,她也和你一样是贵族么?”
何凭讷讷,“这倒……但是,我喜欢的女人很漂亮啊。”
燕忆枫笑,“你觉得对于我而言,长相还会重要么?”
何凭想想也是,对于这位梁上君子而言,自己长得太过耀眼,别人的长相也都应该没有太大区别了。不过他没话找话嘛,“赏心悦目嘛……至少要悦目才好不是么?”
燕忆枫冷笑,“我的小侍从倒确实长得很悦目,也难怪世人传言多在他身上。”顿一顿,“其实让世人认为我喜欢你倒也不错,至少那样可以让那小孩少背一点黑锅。”
何凭气呼呼地,“但是如果世人都认为我也有那……那种癖好,……我可要给我们国家留点王室尊严啊!”抬头抬了太久,觉得脖子有点酸,就不继续看燕忆枫,“你,你真的要在这里呆到……如果那人不来,你是不是要呆一年半载啊?”
燕忆枫躺在梁上,微闭了眼,笑语中略带萧瑟,“别那么急着赶我走啊,你要担心我再把你的头打破,酒菜就要好一点的。如果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说不定……”
“说不定你就不想回去了。”何凭气得,“我说,你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便宜货,你自己也说自己还有小侍从什么的,不管你是什么人,总有个地方呆吧。这里可是王城,虽然我们卫国的贵族不张扬不显摆,但是好歹这里是王城啊。如果父亲闲了过来找我怎么办?”
燕忆枫笑,“那是你的事情啊,不过我看你这里三不管的样子,外加昨晚你说过那些逸事,你对继承权似乎看得不是那么重呢。”
何凭好想哭,“大侠,能不能放过我?”
燕忆枫逗他逗得开心,哪肯这么轻易放过,“而且你昨晚不是说以后也不想做王上么,要么我们闹点传言,让你父亲降低你的继承顺序……嗯,你有兄弟么?”
何凭没好气地,“有是有,他们比我还贪玩呢……”
燕忆枫愈发觉得这个诚实的家伙好玩了,坐起来,“我说,你这么老实,是不是怕真的被我宰掉啊?若是我把这传到江湖上,我看来找你玩的江湖人一定很不少呢。”
何凭肚子里说:你一走,我立刻找借口把东宫搬到别处去在这里布满陷阱……
嗯,找什么借口呢……闹鬼吧?
他看看梁上看着他的黑袍人,觉得闹鬼这个借口真的很不错。
而那只鬼终究没看出何凭的念头,何凭不答话,燕忆枫也便觉得无趣起来。
按理说,他被人追杀,在这里优哉游哉地等追杀的人到来根本是一种作茧自缚的举动,毕竟闻人兄弟如果找到这里,他再想逃便不那么容易,最佳的法子是在这里待一两日便回到临安去,闻人兄弟再高明,也无法与未知总部相抗衡。
但是他又不想回到临安,……如同他在这里用了少年时的名姓,他宁愿做一个死掉的苏晚晴,也不想作为燕忆枫而奔走。
他坐在屋梁上,把剑放在膝上,笑,“今日世子殿下不办公么?”
何凭狠狠朝上瞪了一眼,“若你对谁都这般轻薄说话,我倒是知道你为何被人追杀了。”
燕忆枫笑,“你昨晚不还说被我轻薄是人生一大快事么?”
何凭差点咬了舌头,“我,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
燕忆枫大笑,“百年修得共枕眠,多少人求未知主人陪睡一宵不得呢,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何凭气得,“我能和他们换么?”
燕忆枫在梁上笑到快把剑扔下去了,“行了,你真的说过。不过我想问你,卫国的法令,对于当街杀人什么的,是怎么管的?”
何凭开始挠头发了,毕竟他是个不管事而且天天玩的世子,“我,我想,应该是交付官衙,由府尹审判,然后上报城主,判的似乎是有缘由者苦役,无由者问杀……不过,这也要被抓到才有得判。”
燕忆枫道,“若是抓不到,便任其逍遥?”
何凭叹气,“又能怎么办,虽然檀瞻城中多是高手,但是卫国除了檀瞻特殊,别处并不与五国有别。虽然保护父亲的人很厉害,但是我们卫国的贵族不被侵扰,倒多是因为我们什么也没做……”
燕忆枫承认何凭说得有道理,他翻看过未知历年的账册,一方面是流星门把持卫国这边的生意,一方面也确是没什么人找卫国贵族的麻烦。这世上之事,总是多做多错,他为了了结湛淇被追杀的事情来到卫国,却不知为何自己也被人下了单子。
那么,是谁有那么多钱不用来自己开心,却用来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燕忆枫想来想去,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仇家。
他也不多想了,只是笑笑,“檀瞻城主的长子,便是我心仪之人。”
何凭下巴快掉下来,“你你你,你是说他那个走丢的儿子?萧氏可不比平常人家,你若是捡到了他们的小孩,还是送回去比较好,否则,以我在市井听到的闲话里,他们可是……”
燕忆枫笑笑,“原来他是走丢的,难怪他不愿说为何离开家呢。不过,现在已经有人送他回家了吧……”
何凭奇怪,“他不是你心仪之人么,为何要别人送他回家?”
燕忆枫淡淡,“问这许多,难道不怕我一时失了兴致,再把你的头打破么?还是说,你不打算公务,却想和我扯上一天闲话?”
何凭干笑,“江湖中趣事,我也多想听听……”却听见一声奇怪鸣响,“这是什么?”
燕忆枫慢慢扶住剑,鸳舞剑无端鸣于鞘中,必有凶险。闻人兄弟?他没有嗅见血腥,或者说,他自己身上的血腥已经更浓了?
剑鸣声中,那个漂亮的年轻人慢慢敛了神情,不再言语。何凭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也看不清梁上之人的表情,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但是怎么个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朝殿门走了两步,他突然看见一个年轻人朝自己走过来,沿途没有人拦阻也没有人通报可能是因为梁上的客人让侍卫都睡着了还没醒过来,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大对劲。
那个年轻人率先开口,“世子凭?”
何凭点头,“是的,何事?”
那年轻人平静言语,“与世子无关,还请不要打扰。”他右手微抬,何凭只觉腰侧一麻,一屁股坐了下去,被地板硌得生痛,“喂,我说,这是我的寝宫,你是不是……”
那个年轻人平静地,“就算这里是大王的殿堂,我也一样进得。先王昔年所赐于流星门令牌,便是让流星门庇护卫国,诛杀那些伺机作乱的人。你穴道一刻自解,也不必多虑。”
何凭气得,“我这里没有什么伺机作乱的人,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窝藏那种贼子不成?”
那个年轻人淡淡一笑,“昨夜一声风铃,是从这里传出。其他殿上皆无此人,想必是在世子寝宫之中。此人在卫国为祸,故我流星门欲得而诛之。”
何凭才不信这种话,毕竟那个家伙弄睡的是他的侍卫,对他再不尊重,也不过是口头调侃,那一狗腿是彼此喝醉之下所打,虽然手重些,毕竟常人也能打出相应的一棒,他忍便忍了。这边这个居然敢对他下这种手段……
他厉声,“这里哪容得下你威风,纵然是什么流星门中人,这里是卫国王城,你对我如此,已是有罪当诛,来人啊!”
当然没有什么人来……他宫殿里那位梁上君子,悠悠然拍拍身上灰土,走出来,“你也别叫唤了,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微微一笑,“流星门的晴公子别来无恙。”
那个年轻人竟是行了一礼,“未知主人胆识过人,若非昨夜风铃声,连我等也不知你竟然敢于闯入王城。王城中为防江湖之人埋伏重重,故而我等至天明才敢以觐见之名义进入。未知主人如何进来,也可说与小弟听听?”
燕忆枫淡淡一笑,“陷阱暗器,有谁能与未知主人抗衡?晴公子此番为在下而来,不见得是担心世子的安危吧?或者说,对那二百两黄金的赏格,流星门也想分一杯羹?”
辛晴道,“职责所在,得罪了!”
燕忆枫淡然一笑,“与闻人兄弟抢猎物,且不管你能不能得手,你真的有这种胆子么?那日在梅子街你不动手,如今却在这里挑衅,意在为何?未知与流星门从此结下死仇,是谭谨的打算?”
辛晴淡淡道,“前日与未知主人同行的那位朋友,身价是五百两吧。”
燕忆枫皱眉,“这没来由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辛晴道,“身处流星门的地盘,纵使尹女侠在侧,为什么放过他,未知主人难道还不知晓?”
燕忆枫道,“这就是你在梅子街接下的活计?”
辛晴轻笑,“一切活计都可以放弃,梅子街接下的单子从不落空。放过小公子,狙杀未知主人,便是这一次的任务了。”
燕忆枫冷笑,“凭你?或者加上那个会夕云剑法的小丫头?”他本是站在殿门处,此时身形疾动,辛晴提气一击,对方却借他掌上之力轻飘飘地弹起,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辛晴展动身形跟上,在他拳脚之间,燕忆枫身形腾挪,终是不欲硬接他的招式,伺机从他怀中摸出了一张单子,同刻借他一掌之力,远远退出,“这就是梅子街的单子?”他看到那朵梅花印,微微一怔,“是他!他要杀未知主人!”抬头,厉声问,“燕支谢斛一代名侠,要杀人,为何假借你们之手?”
辛晴惊讶,“你,你个贼……”也为他看出的事情一惊,“啊,谢斛?谢门主怎么……”发现说漏嘴,“啊不,这怎么可能是谢大侠下的,以前梅子街的任务……”又发现泄露机密,干脆不管不顾提气上前,一边叫道,“这只是职责所在,凡事何必追根究底?”
谭谨给辛晴的回文,是“且遵所嘱”。他倒从来没把梅子街的任务和谢斛挂到一起去,只觉得那朵梅花印相当风雅,而且如果谢斛想杀谁,他难道会有难言之隐不能自己动手么?燕忆枫叫出谢斛之名,自是惊了他一跳。
而谢门主三个字,更是让燕忆枫震惊,难道谢斛竟然曾是流星门主,那么苏晚晴也算是流星门中之人了,为何他少年时竟全然不知,更为何谢斛携他遍走江湖,指点江山行侠仗义,全然没有杀戮之气……
而如今,竟是当年的胡子叔要杀他了么?
他恍觉如今无心争斗,不宜再战,而对面辛晴为取命而来,招招紧逼。燕忆枫怀中鸳舞鸣动愈盛,出剑杀了这个人,还是也伤了作个挑衅?他眼中寒光闪过,鸳舞越鞘而出。
辛晴攻势已动,前招带动后招,渐成四两千斤之势。他自身耗力甚少,招式却自承其力,隐隐渐有风雷之声。辛晴不用兵器,单靠拳脚功夫抢到近前,燕忆枫手中纵有长剑,一时却无从下手还击,仅能靠身法闪躲。面前之人虽是年幼,功夫已有小成,若不是生死搏杀之局,想是应赞叹的,不过……如今分心想这些,怕是不想活了么?
辛晴身长并不及他,手臂也短,若是他一开始便拔剑,辛晴必无法抢到近前;但他因谢斛之名而恍神顷刻,辛晴已然抢得先机。他一边借廊柱闪躲,伺机拖开距离,又分神看看一旁傻眼的何凭,道,“凭公子,到时候别忘了分一杯羹。”
这两人完全不把王室尊严放在眼里的言行,气得何凭七窍生烟……当然,他的腿还是动不了,只能坐在地上干看着。看着看着觉得两人不过是你追我赶,叫道,“在这里打情骂俏成何体统?”
这一句话一出,燕忆枫不动声色,辛晴突然觉得这趟成不成事自己都会被奇怪的流言缠上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真能杀死未知主人,毕竟叶弦曾说燕忆枫的剑可与谭谨相提并论,而他决计是打不过老大的。但是有了闻人兄弟造访过未知分部,以及未知主人再次跑掉的传闻,他觉得如今的燕忆枫若非有伤在身,就是别有隐情不得不离开。加上叶弦提起未知主人内家功夫甚弱,一得先机,他便紧追不舍。
而燕忆枫,倦意与杀意交缠着,点染了他黑色的眼。
“谢斛要杀人,怎能假手于这样的人呢?”燕忆枫轻笑,“练气之人,最忌浮躁……你抢先出手,强运杀招,已成你之败因,还不知么?”
他猛然回身迎上来招,左手的剑指,轻轻点上辛晴右拳。
辛晴以招式带动招式之力,已是不可抑止,只要对手敢于硬接,就算想用锐利之物,即使是一根针,他也有十足把握将那根针反钉入对方指骨。但燕忆枫这一指,虽是正面迎上,却丝毫不曾引动决堤之力。他一拨一转,辛晴一拳打在柱子上。
“休要破坏王城的廊柱,否则即使是流星门,也得承受大王的怒火,不是么?”燕忆枫笑道,自身已顺势飘出,一把揽起地上的何凭,“还有,如果我伤害了世子殿下,栽赃与你,你是说不清楚的,不是么?”
辛晴不打算受他挑衅话语影响,“若你伤了世子殿下,我更该将你格杀当场了。”
回手一招,轻描淡写,轻轻扬上。
何凭不明所以,只觉一股清风拂面而过,抓着他肩膀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他本来被带着站了起来,后面的人迅速地逃走,他又一屁股坐地上去了。何凭气得,“你干什么?”
燕忆枫笑向辛晴,“隔山打牛的好力道,你真的不及弱冠之年么?待在流星门真是屈才了,不如来我未知?”看看坐地上的何凭,“吓到了么?其实我还真以为他要直接把你也宰了然后栽赃到我头上呢。”
辛晴淡淡,“我好歹是流星门中之人,多余言语,早不必谈。你纵想把世子作为人质,也需想想,带着一个人,你还能不能像刚才那样逃开。”
“你也要用这样的言语掩饰气息不继了么?”燕忆枫轻声冷笑,鸳舞剑出,顿时已是转守为攻。
燕忆枫的剑,十人见了总有十般说法。有人称他极工,有人却称他极简。辛晴不敢大意,他以空手接兵刃,纵是自负内力深厚难伤分毫,对手深不可测,他心底始终有些不踏实。这一剑来得快,击在空处,似是不想占了兵刃便宜,但剑风之锐,却已让他觉得眉心一寒。
眉心的刺痛,让他微微眨了一下眼。抬手时已有些慢了,只听得耳边有人喊了声“不要”,左侧的颈项,已觉寒意刺骨,随即是一股热流涌出。那柄剑,并未向下再压一分,辛晴却已经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两剑之下,他居然已无还手之力?他看着燕忆枫朝何凭微笑,“怎么,我想帮你杀了这个居然胆敢冒犯你的人,你反而不高兴了么?”
何凭昨晚是直接被打晕了看不到自己脑袋流血,现在他看到血头都晕了,还好腿已经被人封了穴道坐地上了,才没有丢人地吓到跌倒,“这,这里是王城……”
燕忆枫笑,“在你的宫外杀人,是不是有点不吉利?没什么,你看这血色这么美。”
何凭骤然发现,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和这二日间他所见到的苏晚晴截然不同!这个人的眼中,有种近乎疯狂的色彩,他是一定要杀人么?他开口,“小苏……”
“我是未知主人燕忆枫,”燕忆枫轻声地打断他的话,“是薄情寡义,残忍狠毒的人,不是小苏。”
何凭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对面的人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再小苏小苏的下去,只好向辛晴道,“我说,你现在还想杀他么?”
辛晴淡淡,“技不如人,也算是我自己错失良机。这种时候,死了当然只能自认倒霉。幸好我妹子不会知道我死在这种地方时侯。”
何凭总算找到话头,“你看你看,他还有亲戚家人,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么,这人反正打不过你……”
燕忆枫转向辛晴,“是么?那么如果我放了你,你会放过我么?”
辛晴咬着牙,如今似乎应该说谎换取生机,但是他面前的这个人也似乎能看穿一切谎言,“梅子街的任务,一旦接下就不能反悔。今日不管我结局如何,流星门与你,总是不死不休。”
燕忆枫微笑,“好!”
回手一剑,放过了辛晴的脖子,却刺穿他的心口。
那一剑刺出,他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自己的胸膛上也有一种近似的刺痛,虽然辛晴并没有任何动作,他也知道辛晴所有余力都被用来控制伤势,带动他剑的走势,让他不致造成致命的伤害,不知为何,那一剑似乎也曾刺在他自己的身上。
燕忆枫微微笑了。
他的笑容,在之后很久,何凭曾经向自己的妻子提起过,曾经闯入他的宫殿的那个年轻人,手持染血的剑,面对被自己重伤的敌人,却露出了一种带着悲哀的笑容。那时候何凭极尽形容对方的美貌,让他的妻子都取笑于他。
“这一剑,是替秋君还的。”他轻声地开口,“如今,我与他们已经两清。如果谭谨要杀我,让他自己出手吧。如果谢斛……如果他要杀未知主人,呵,倒真是大侠的举动呢。”
他回头向何凭道,“看在你床下那坛好酒的面子上,丧气晦气的事情,就不必多谈了。至于这个人,他既然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你就可以让你的侍卫光明正大送他出去。”他笑一笑,转眼向辛晴道,“晴公子自己心里明白,这一剑并不致命,可别误了医治,弄巧成拙死了,反叫人说我燕忆枫连这点分寸都把握不好。”
辛晴已无余力言语,燕忆枫向何凭道,“这一二日间,倒是真对不住了。今后或许相见无期……不过当初我把你毒得半死昨晚又打破你的头的,这相见无期似乎倒是件好事。”抬手解开何凭穴道,“如果你看不惯什么人,想要宰掉,可千万别找流星门,你看看他们多没用啊。”笑一笑,“我走了。”纵身伸手翻上廊檐,从屋顶上跑掉了。何凭跑到花园里看,发现这家伙从屋顶上就那么若无其事地一路跑过去,还真的没踩到一个机关。
他叫来终于睡醒了的侍卫,指指地上半死不活的家伙,“他有个什么劳什子令牌,说可以随便进出……他要去哪儿就送去哪儿好了。如果他昏过去了……就送医馆吧……应该不会死吧?”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总觉得刚才听到的话有点不靠谱。
坐在城墙上的燕忆枫,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根本就是很好的靶子,却一点也不在乎了。
既然连躲在王城里都能被人找到,那么躲在哪里不是一样?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谢斛想要杀他,他或者红叶夫人与谢斛有什么仇怨么?但是如果谢斛带着年幼的他行走四方,以谢斛的能力,又如何会不知他的父母是谁呢?当年梅子街的家里,他的父母因未知中人寻仇而来,服毒自尽,并用剧毒的烟雾保护他,他当年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只看着来人纷纷倒地身亡,而至旁人不敢靠近。那时唯有谢斛抱出他来,替他安葬父母,带他游历江湖。谢斛不提报仇之事,他自己却铭刻在心,所以他向另一个救了他的人许诺,用四年的时间改变一切。
如今他才知道,这只是一场游戏。他身在局中,为那错综的情仇而迷了眼,想要知道真相何在,却连那念头都已成为了奢求。
那么,如今谢斛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他呢?为他弑父之罪,为他的背离而去,还是为他那天下皆知的断袖之癖?胡子会杀人,但是胡子要杀什么人,难道还会假借别人之手么?
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人人都会改变吧。
燕忆枫坐在城墙上,突然听到笛声。
笛声远远而来,到他耳中,已是一声淡不可闻的叹息,但是不知为何,他却又将那每分曲调听得分明。那是来自他故乡槿国的曲调,带着江南的烟雨,将这卫国的夏也点出几分柔和来。在笛声之中,他渐觉心绪平静下来,不再去想为什么,却也不愿再想之后应向何处去。
如果闻人语再来,他在与辛晴一战之后,怕是连一刀也再接不下了……
不过听这笛声,倒像是林晰延来了这里呢。
燕忆枫想起林晰延,那个男子与他并不亲密,不定只算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这样硬扯的交情,但那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可以为了秋翎的平安加入未知,也可以为了这个承诺让过去的林晰延死去。
难道林晰延不知道么,他明明可以离开,未知中人,不可能杀掉秋翎或者阿盈的,……或许他知道,或许……林晰延是当真觉得未知能给他所要的?
他要什么?如果他能够放弃自己爱的人,未知有什么比那更能打动人?
那么他自己呢?
方才那一剑,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映着剑光的那个少年么?
如果把剑刺进别人的胸口自己也会觉得痛,那么当时萧君的神情,是否也有真切的痛楚?
他摇摇头,不愿再想这些。那笛声渐渐止了,他仍坐在城墙上,过了一会,有人坐在他的身边,“少主当真觉得我们很无用么?”
燕忆枫转头,看见他漂亮的小侍从神情严肃地瞪着他,“这么危险的时候,少主居然一个人……”
“嘘。”燕忆枫抬手打断他的话,“你不觉得右使来得有点巧么?”
玲珑莫名其妙,“啊?”
燕忆枫轻轻冷笑,“你真的觉得她和流星门的人不是一伙的?”
玲珑道,“可是……”
“可是她救了我?”燕忆枫轻声,“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和闻人兄弟串通过的?”
玲珑乖乖闭嘴等他继续,燕忆枫沉默了片刻,道,“她来得太巧,事情有蹊跷。何况她自承是萧家人,紫菀夫人的女儿,却不接受我的退让。当初一箭不差毫厘,她之深浅,难以测度。”
玲珑头疼了,“那该怎么办,少主你还有伤在身,我们这么招摇地在这里,如果闻人兄弟找上来,不是很麻烦?先回驻地,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解决……毕竟大夫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一时也不会有事。少主现在还想追查那张单子么?”
燕忆枫笑,“你倒是比我还心急呢。不想知道是谁想要杀我么?”
“他当然知道,因为我已经告诉他了。”脚下响起不温不火的声音,“少主,多日不见,愈发清减了。是不服水土,还是又生了是非,受伤未愈?”
燕忆枫暗暗骂了一句,叹气,“紫竹,你这话什么意思?今日之前,难道你们就知道流星门在追杀我,燕支名侠下了私单,要我的首级?”
紫竹惊讶,“什么,谢大侠?怎么可能!他不是……”不该说的话赶紧掐掉,“流星门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燕忆枫道,“叶弦之后,晴公子亦被我重伤,流星门与未知血仇已然结下,你们在这里可得小心,我不想回去驻地被人放火,也不想被人堵住门用烟熏死……”笑,“不过,我纵伤了晴公子,他的力道,还是让人接得难过……”
城墙上坐着的燕忆枫,将一口血吐在城墙砖上,“传说没血的城墙容易进鬼,算是替他辟邪了。”
紫竹淡淡地,“黑狗血才是辟邪的,少主既然也受了伤,玲珑君,扶他下来,我们先回驻地。”他往上看了一眼,“并且,我也听到了你的猜测,不过我也可以回答你,燕姑娘是夫人收为右使的,纵使你信不过她,夫人并不因她是紫菀之女而厌恶她。”
燕忆枫问,“我不是让你留在临安么,为什么跟着我来了?”
紫竹淡淡,“少主走后,我奉命护送澈公子回檀瞻,然后再往回走,就到这了。如果少主觉得在下碍眼,在下随时可以离开。”
某人让我一日一更,所以我每天写的……就……
我又跑去玩了……捂脸
因为我跑去玩了(羞)所以继续停在关键时刻
觉得忆枫很威么,灭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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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月夜谁吹笛,江山一曲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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