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名著成为合订本之后》野蔼

49、祝寿

　　过了正月，二月初一便是南安王妃四十大寿，贾府是勋贵人家，自然是被邀请了。

　　这天一大早，邢落梅就爬起来梳洗打扮，上着桃红缂丝银鼠袄子，下配葱绿妆花裙，头上戴着几支金钗，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给原本端庄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灵气。
　　她这一身行头都是邢落英置办的，待去了贾母屋里，见王熙凤仍穿着昨日的旧衣在和贾母说笑，而贾敏这次的打扮与以往不同，披着的那件大氅金翠辉煌，贵气逼人。

　　邢落梅眼神一暗，她今日打算压倒众人，没想到一直低调的贾敏会先声夺人。

　　贾母笑道：“敏姐儿今日穿得这衣服好，恐怕我库房里也找不出来第二件。”
　　王熙凤打量了一下，说：“敏姑姑，这是大氅是天鹅毛织成的吧，既轻又暖和，应该是贡品。”
　　王家以前掌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作为王家的小姐，王熙凤自然是认得的。
　　贾敏点点头，“凤姐儿好眼力，我第一次见时也不认得呢，只觉得好看。那日东府大哥哥见我穿得单薄，就把这个给我了。”

　　众人说了一会子话，赖大家的媳妇来报说是马车都准备好了，请老祖宗、夫人和各位小姐上车。

　　贾敏、邢落梅以及凤姐儿共乘一辆马车。凤姐是何等的聪明，昨日就看出来大夫人的妹子对自己不喜，所以她也不拿正眼瞧她，只跟贾敏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才到了南安王府。

　　今日王府正门大开，南安王世子亲自在门口接客。而贾母一行人是女客，所以从一旁的偏门进入，下了马车后，换上王府的软轿，又走了一射之地，轿夫退了出去，丫鬟们打起轿帘，扶这些女客下轿。

　　贾母她们之前来过王府，对这里的构造已经熟悉，因此目不斜视跟着府里的下人往前走。
　　邢落梅和王熙凤则是第一次来，她俩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环境，贾府已经够富贵了，这王府竟还要高上一个档次，装家雀的笼子怕也是金子做的，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王熙凤刚开始还有几分艳羡之色，但很快就收住了；邢落梅的眼中则是不加掩饰地流露出羡慕向往之情。

　　众人穿过抄手右廊，来到正房大院，因贾母一行人来得早，邢夫人和王夫人带着三个女孩子给王妃请安。
　　贾母坐在王妃右边下首，王妃拉着邢落梅她们赞不绝口，“都是像画上走出来的人似的。”
　　她跟贾敏最熟，笑道：“明安这些天一直念叨你呢，今日可算是来了。”
　　贾敏笑嘻嘻地没有说话。

　　丫鬟们用托盘带着礼物上来，每人都是三个金元宝和一对玉镯子，三人连忙拜谢。

　　王妃得知凤姐儿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后，又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叔叔今日也来了，他可是难请得很哪。”
　　王熙凤抿嘴一笑，王子腾是圣人眼前的红人，前途无量，即便是王府，也是要拉拢的。

　　邢落梅自觉被冷落了，她愤愤地想，若是自家哥哥争气，考出个功名来，现在王妃手里拉着的人就是自己了。

　　贺寿的客人陆续到了，女眷们互相见礼相认，邢落梅费力地去记这些人的名字，以及她们的出身。

　　王熙凤长袖善舞，很快就跟众人打成一片；邢落梅也主动去和刚认识的女孩子聊天去了。贾敏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这幅热闹场景，心里想的是还不如跟着哥哥们去学堂读书呢。

　　就在这时，外头婆子传道，明安郡主到了。
　　屋子里面没有品级的妇人以及小姐们立刻都站了起来，只见一位少女含笑进入房间，身后跟着一群伺候的人。她的脸生得极为明艳动人，给原本已经亮堂堂的屋子又增添了一抹光芒。
　　邢落梅忍不住凑到贾敏身边，低声说道：“敏妹妹，郡主长得好看极了。”
　　“确实。”不过人未免太过刁钻，这句话贾敏没有说出来。

　　明安郡主给各位长辈和贵妇人见礼后，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要找的人。
　　她眼睛一亮，径直来到贾敏她们这一桌，坐了下来挽住贾敏的胳膊，说：“敏妹妹，那日诗会之后，你怎么不来找我玩了。我下了好几次帖子请你，全被你推了。”

　　明安郡主酷爱诗书，年前她筹办了一场诗会，邀请各家女孩子前来赏梅作诗，贾敏当时也作了一首。品评时力压明安郡主夺魁，她很不服气，让世子拿着两人写的诗去书院让那些书生定个高下，谁知还是贾敏赢了。
　　贾敏事后得知此事，气得不行，闺阁女儿的作品，怎么能拿到外面让那些男人看呢？
　　所以之后就不和郡主往来，对于她的邀请也全都拒了。

　　贾敏绷着脸，说：“前些日子身体不太舒坦，又要跟着哥哥们读书，所以没空来。”
　　明安郡主摸了摸贾敏的大氅，看上去比自己今日穿得要好，她心里一紧，“那就算了。敏妹妹，这氅衣是国公夫人单给你的吧，怎么你嫂子和这两位姐妹就没有呢？”
　　这是在暗戳戳地说贾母偏心了。

　　邢落梅装作在看窗外的梅花，没有说话。
　　而王熙凤则走了过来，挽住贾敏的手朝明安郡主笑道：“郡主，这件氅衣是东府的敬伯伯送给敏姑姑的，用天鹅毛做的，还是贡品呢。您看，这活计做得可真是好，针脚密集，看不到一缕线头。王府应该也得了不少吧？”
　　明安郡主不自在地拢了拢头发，“我们府里当然有的，还比这要好呢。”
　　“那是当然。今日我能有幸来到王府，可算是开了眼界。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家具摆设，哪里是寻常人家家里能见到的，阿弥陀佛。”
　　王熙凤三言两语就把明安郡主哄得眉开眼笑。贾敏在旁边看着，实在是佩服她的口才。

　　“戏台搭好了，咱们快过去看戏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南安王妃笑着站起身来，“世子孝顺，特意去忠顺王府请了戏班子过来，咱们今日要大饱耳福了。”
　　“居然是忠顺王府的戏班子。”
　　“之前忠顺王府摆席，我去了，有幸听了他们家的戏，可真不得了，比如今最红的喜巧班还要好呢！”
　　“那我可得要好好听听。”

　　女眷们来到大堂，戏台子就搭在前面，众人依次落座后，世子妃拿着戏单让众人点戏。
　　贾敏她们这些晚辈是没有资格点戏的。南安王妃点了一出《五女拜寿》，正好契合今天的主题；北静王妃和其他高鸣夫人各点了一出吉庆戏文，世子妃拿着戏单去了后台，让戏子们跟着上面的来演。

　　厨房端了热腾腾的酒菜上来，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听戏，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后，婆子在外面报说保龄侯世子史鼏前来请安，南安王妃忙命她将人带来。

　　不多时，一位俊秀的少年公子跟着婆子走了进来，他先给南安王妃请安，说了几句好话。
　　南安王妃说：“你父亲今日来了没有，王爷特意备了好酒等他呢。”
　　史鼏含笑道：“父亲近来公务繁忙，不久还要去北地巡边，所以派了我来给您祝寿。”
　　南安王妃笑道：“那可真是不巧，快见过你姑姑吧。”

　　史鼏又给贾母请了安，贾母拉着他的手问最近身体可好，读了什么书，家里怎么样了，史鼏一一回答了。
　　贾敏站起身来跟他问好，史鼏道：“妹妹，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套孤本，晚些时候我让人送到你们府上，你也替我掌掌眼。”
　　贾敏应下了，史鼏这才离开。

　　待他走后，神武将军冯唐的夫人问：“这孩子就是前一位侯夫人所生的吧，据说生出来时跟猫儿似的，现在看着还挺康健。”
　　史鼏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刚把他生下来就撒手人寰。他胎里身子就弱，差点养不活。贾母那时刚生了贾敏，就把他抱到贾府来养，直到他五岁才回了侯府，因此史鼏把贾母这位姑姑当母亲看待。
　　贾母笑道：“就是那孩子，多亏神佛保佑，平安长到现在。”
　　“那他现在是否已经娶妻了？”
　　“未曾娶妻，因他之前身子弱，所以屋里都未曾放人呢。”

　　听贾母这么说，那些家里有女儿的夫人都动了心思，侯府的世子，实在是不错的女婿人选。

　　邢落梅目送史鼏离开，她的心好像也跟着走了，胸膛空荡荡的。
　　她来贾府已经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贾母的侄儿。
　　史鼏长相俊秀斯文，家世又好，两人又是同辈，邢落梅不免动了心思。

　　她凑到贾敏耳边，说：“敏妹妹，世子说的孤本我也很有兴趣，到时候能让我也看看吗？”
　　贾敏有些疑惑，因为当时她说自己在学堂读书，邢落梅还拿‘女子无才便是德’来劝告，让她多做女工针织，今日怎么突然转性，对这些感兴趣。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

　　坐在她们旁边看透一切的王熙凤慢慢喝着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