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名著成为合订本之后》野蔼

50、心思

　　从南安王府回来后，邢落英就发现自家妹妹好像是有了心事，整日魂不守舍。

　　“夫人，您看起来有些忧虑。”晚上，邢落英的贴身丫鬟小圆在给她篦头发，见她愁眉不展，以为是贾赦又不归家的缘故。
　　她们屋里，一月见不到大老爷几次。

　　邢落英喝了口刚端上来的雪梨汤，冷笑道：“横竖我有琏哥儿了，管他去哪个狐媚子屋里呢，他不来，我倒是清静些。我担心的是梅姐儿，她年纪不小了，留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小圆闻言叹息道：“太太也忒精明了，看不上老家的那些人家，巴巴地把人送到您这边来。父母俱全，哪有让姐姐替妹妹张罗婚事的？何况，她当初对咱们也不好。”

　　邢落梅的母亲是续弦，自打嫁入邢家后心思全放在笼络邢父这件事情上，对邢落英这些前面的人留下来的孩子，平日是不管不问，有些时候还会克扣她们的用度。

　　“她那样的人，咱们不用理会。梅姐儿是我的妹妹，与我关系一直不错，能帮一把是一把。”
　　“夫人，二姑娘好像是从南安王府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的。”作为大房的大丫头，小圆消息还是挺灵通的，“而且，我听敏姑娘身边的翠竹说，前两日保龄侯世子送了一套孤本过来，咱们家二姑娘非要凑去看，还伸手去摸，差点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

　　邢落英闻言沉下面孔，将梳子放在桌上，幽幽道：“梅姐儿不会是看上史家的世子了吧？”
　　小圆闻言瞪大了双眼，“老太太不是已经在替世子寻摸世家贵女了吗，二姑娘天天在她眼前晃悠，若老太太有意，肯定不会到现在还没露出点口风。”

　　邢落英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偏梅姐儿没有看出来。罢了，明日我提醒一下她吧，没有这个心思自然最好，若真存了这份心思，那就要早点断绝。唉，咱们的速度要加快了，尽快给梅姐儿找个合适的人家，事成后我也算完成了任务。”

　　隔日，邢落英请了邢落梅到屋里喝茶。屋内只有她们姊妹两人，没有其他人。
　　邢落梅陪着她喝了一碗茶，才听她轻轻道：“梅姐儿，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还是早早放弃为好，省得日后伤心。”
　　被姐姐说中了心事，邢落梅的双颊变得苍白，嗫嚅道：“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邢落英放下茶盏，握住妹妹的手，说：“老太太最近在给史家世子寻摸世子妃，听说差不多就要定下了。咱们梅姐儿也大了，我把家务推给二太太，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专心给你找寻合适的夫婿。”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邢落梅的神色，对方丝毫没有因提起婚事而产生的羞怯，反而脸色不好，带有一丝怨气。她见到这副形状心沉了沉。

　　“差不多定下了，就是还没定下吧？”邢落梅垂着眼睛，意有所指。
　　邢落英立刻道：“这件事是老太太说了算，我无能为力。”
　　邢落梅冷笑道：“娘说得果然是真的，你不是真心想要帮我。史家世子哪里不好，我哪里又配不上？”

　　邢落英一阵头疼，不知道她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史鼏年纪比她要小几岁，两家的家世也相差悬殊，她待人接物也没有过人之处，来贾府半年了竟没有一个下人说过她的好话，反而是她为人吝啬的性格快要传遍两府了。
　　“妹妹，你自然有你的长处，可是，老太太和史侯爷那边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你不也嫁到贾家来了，我怎么就不行呢？”邢落梅还在不依不饶。

　　邢落英按着太阳穴，道：“爷爷当年对国公爷有活命之恩，两家才定了这门婚事，不然你以为就凭咱们的家底能够得上？人家现在已经报恩，不会再拿子孙的婚事作为筹码，更何况史家还与贾家隔了一层。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老太太同意，史侯爷那边也不一定会点头呀。”

　　邢落梅被史家的富贵冲昏了头脑，哪里能听得进姐姐的话，她心里认定这些话根本就是邢落英不想帮自己而找来的托词。
　　她沉下了一张脸：“姐姐既然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听你的了。”

　　邢落英见她一脸的不服气，头更加疼了，之后要多派人跟着梅姐儿了，免得她作出荒唐事来。
　　姊妹俩最终是不欢而散。

　　邢落梅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回房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
　　婆子跟刘嬷嬷说大夫人让她们之后就跟在梅姑娘身边伺候。
　　刘嬷嬷跟她们寒暄了几句，忙去屋里找邢落梅了。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刘嬷嬷自认为是邢落梅身边最得力的人，原本服侍邢落梅的丫头也被她排挤到外面伺候，谁知大夫人又指了人过来伺候，这不是要分走小姐对她的倚重吗？

　　邢落梅把刘嬷嬷当自己人，讲邢落英的话一五一十地全抖落出来。
　　刘嬷嬷果然咬牙，轻声啐了一口，“她当时在夫人跟前时，可没这么会拿乔。不想嫁到贾家，就在咱们面前趾高气扬起来。”

　　“哎哟，嬷嬷，咱们先不说这个，世子那边的事咱们该怎么办呀？”
　　“大夫人不肯帮忙，咱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直接跑到老太太跟前说吧，那样贾府肯定直接把咱们轰出去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该如何是好？姐姐说马上就会给我相看，按她的说法肯定是没有贾府富贵……我哪里不如她，怎么在婚事上这么不顺？”说到动情处，邢落梅脸上的泪珠滚了下来。

　　刘嬷嬷忙用帕子给她擦脸，“我的好姑娘，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哭。其实，有件事太太一直不让我告诉您，怕伤了您跟大小姐的情分、”
　　“什么事情，你快说。”邢落梅抬头看她。
　　刘嬷嬷将帘子拉了起来，坐在邢落梅身边，低声说道：“当年太爷和荣国公定下两桩婚事，但并没有指定具体的人选。贾家上门履约时，太太是想把小姐您推出去的，谁知道大小姐那时闹起绝食，说哪有长姐没有嫁人，反而让妹妹先出嫁的道理。老爷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嫁了过来。不然，您就是这府里的大夫人了。”

　　邢落梅心跳得跟鼓点似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嬷嬷，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急切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邢落梅无比心痛，泼天的富贵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可笑自己把邢落英当作最好的姐姐，没想到人家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了。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邢落英连孩子都有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嬷嬷，如今木已成舟，咱们说什么都晚了。”邢落梅情绪低落，耷拉着脑袋。

　　刘嬷嬷转了转眼珠，想起某人承诺自己的好处，连忙温声道：“晚了？姑娘，这可未必。”
　　她说得斩钉截铁，邢落梅忍不住问：“嬷嬷，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姑娘，我瞧着，大老爷和大小姐关系并不亲密，对您倒是有些意思……”
　　邢落梅脸色绯红，斥道：“嬷嬷，你喝了黄酒吧，说的什么胡话？”

　　贾赦是对自己不错，经常会派人给她送些首饰，可是她从没往那方面想啊。
　　不过一想到贾赦对自己比对姐姐好，她心里得到了一阵奇怪的快意。

　　刘嬷嬷轻轻扇了自己两巴掌，“姑娘，我这话虽说得难听，但还是有些道理的。大老爷身上拔下的一根汗毛，比咱们家的腰还壮。您若是跟了她，是会先受点委屈；可是大小姐身子弱，万一哪天走了，大夫人的位置不就是您的了？”
　　这点确实很吸引邢落梅，但她毕竟是从小娇养大的清白人家的女儿，哪里能随便给人家做妾，还是自己的姐夫。
　　所以这事只在她心里留了一个痕迹，嘴上还是说：“不能这样，嬷嬷，咱们先看看姐姐那边能找些什么人吧。”

　　刘嬷嬷心里暗暗一喜，邢落梅能这样说，事就成了大半。

　　“妹妹，你看看这位怎么样，上届科举二甲出身，如今在弘文馆任职，据说才貌品格都是上品。”邢落英手里拿着一叠帖子，给邢落梅挑选。
　　“家境如何？”邢落梅淡淡地问道。
　　“家中虽然贫寒，但依照他的才华，日后前途无量。妹妹，咱们不能只看眼前，就说熙国公府，原本是多么显赫，咱们府在他们家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可是一朝被圣人厌弃，全家被抄，男人充军，女人为奴。”邢落英好言相劝。
　　邢落梅摇了摇头，“都说‘悔教夫婿觅封侯’，我可不想跟着这些寒门仕子熬，白白错付了春光。即便他们日后飞黄腾达，我那时也年老色衰，保不定会被厌弃，好处都归了别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找大富大贵之家，这样还能多享受些。”
　　邢落英被她这番歪理堵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