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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

  •   廖晓寒闻声,下意识地拿手堵住口鼻,恨不得自己能通缩骨,如此便可藏进身旁的树洞里。他听见西面有沙沙踏叶声渐悄传来,另夹杂些许人语低吟,心内暗自叫苦,想自己气运竟不济至此地步,现今自个儿陷入险境不说,连带着赵翩跹亦难脱身,他又觉得有些愧疚。

      赵翩跹倾身伏低,右手已然松了缰绳,往腰际摸去,紧紧地握在玉如剑柄上。

      根据传声判断,戍卒离他们大抵不足百丈,若此刻贸然弃马蛰身,许会造出更大的动静,加重其怀疑,况且周围枯木连枝,也并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强走反可能弄巧成拙,届时打草惊蛇,只会更难脱身。

      为今之计,只能赌上一把,看老天肯不肯给他们这个机会。

      片刻以后,脚步声更近了,玉如剑也已脱鞘寸深。她在心中飞速盘算着来者人数,想如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他们。

      剑身皎洁,折映着惨白的天光,照在廖晓寒紧绷的脸颊上。他现下大气不敢出一口,像只瑟缩的狸猫般蜷在赵翩跹背后,紧张得卡鲠似的喉头干涩。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太乙真人之类的神仙他一应求了个遍,只祈祷着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劫。

      剑刃划过剑鞘,生出尖利的摩擦,赵翩跹阖了双眸,宁心静气地探听着来者确切方位。他们此际所处还是个斜缓的土坡底,此刻若是再走近些,便真个要暴露了。

      正待她要挺身拔剑之际,林中忽地窜出一只猕猴,窝坐在树杪间,紧张不安地瞧了他们一眼,而后便“吱吱”叫着往西面跳荡而去。

      “——嗐,原来是只猴子,害得兄弟白担心一阵。我就说嘛,这寒冬腊月的,哪有人闲着没事来南苑逛的。”

      一个年青的声音传至,赵翩跹怔愣片刻,又按住了剑柄。她凝神听着,那语声中似是有争议之象,或是有人仍想来查探一二,却被什么消息中途截断,掉了头重往西面行去。

      确认那些戍卒彻底走远,二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廖晓寒惊魂未定,一只手抚在胸前,轻喘息道:“刚才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咱们就成这围猎场的猎物了。”

      赵翩跹侧首凝眉,轻声道:“闭上你那乌鸦嘴。”话毕,寻扫四周,见无甚异样,这才又驱马前行,较之方才更为小心谨慎。廖晓寒也知此桩意外原因他而起,故甘愿吞下这个哑巴亏,也不再同赵翩跹驳斥争辩。

      “嘎嘎——”

      恰是此时,头顶兀地飞过几只乌鸦,落在他们身侧的那棵枫树枝桠上,骨碌着黑溜溜的眼睛,张开尖锐的鸟喙,发出枯哑难听的叫声。廖晓寒抬头瞧着,觉得分外晦气,什么时候这些扁毛畜生都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便想要伸手驱散它们。可还未及抬臂,它们却似受到什么惊吓般地,扑棱着翅膀径往北飞去了,只仓皇地坠了几根黑色的羽毛,旋转着飘落在地。

      他们继续策马前行,离开了这片矮坡,继续向北行去,背影逐渐模糊在密林之间。

      身后,这片羽毛却重新被人拾起,捏在掌心里,轻轻收握,便由米白色的羽翮自中折断,而待那人再缓缓伸开掌心,于其上轻呼一口气,这已然断裂的羽翼便狼狈地坠入尘泥,被人狠狠踩扁,弃如敝屣。

      这皇家园林确是旷阔,他们直直行了有半个多时辰,才终于望见高高筑起的北墙。无论过往如何艰险,此刻可知的是,只要越过这堵墙,他们便获得了自由,飘然天地之间,无缚尔尔。

      这亦即是说,她距离自由,只剩下百步之遥。

      赵翩跹心头振奋,眉色飞舞。她扭过头对廖晓寒道:“看,前面就是南苑的北墙了。待会儿靠近了,你一定要抓紧我,千万别松手,我驾御轻功带你飞出去。”话毕,似是仍觉不甚放心,她又重复叮嘱道:“记住,千万别松手。”

      廖晓寒使劲儿点了点头,亦被她的兴奋所染,想到片刻以后,自己便能够回到往日游山历水的自在生活,方才的紧张与恐惧便消散得所剩无几。

      赵翩跹感觉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些,连带着他身上的暖意包裹着自己,她便扬高了缰绳,双腿用力一蹬,胯下马儿于是奋力往北墙疾奔而去。

      一切看来都如此顺利,以致于隐隐地潜藏了些虚幻的颜色,直至一只利箭“咻”地啸叫着自东面袭来,准确地刺中马腹,箭镞处瞬间氤氲出鲜血的殷红,才真正将这抹不真实的帘幕狠狠撕碎,露出其后阴邪的爪牙。

      □□马骤然吃痛,咴咴哀鸣着扬起前蹄,后不受控制地侧斜倒下,眸中登时盈满无助的泪。随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二人亦被甩翻在地,骨碌着翻了好些圈。

      赵翩跹已觉危险临近,半跪于地,玉如剑倏拔出鞘。她的黑发上沾了碎叶的残躯,映得莹白面容上一双眼睛更加富有生气,明亮璀然,如同怀抱明月的夜间湖波。

      身前,一对金线刻丝黑蟒靴缓缓踱近,她抬头去看,见那人正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神色颇为和善地俯视着她,笑意涟涟。

      “自来缘分终觉浅。翩跹,我们又见面了。”刘抑说话之间,四面八方忽地簌簌响动,只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已被南苑戍卫围得水泄不通。大略算去,少说也有数百人,持刀握盾者有之,身背雕弓者有之,如此阵仗,倒真像是有备而来。

      廖晓寒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经这一摔,险些骨头都散架了。但见情势危急,来者势众,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瘸拐着往赵翩跹身边走近了,关切道:“小蝴蝶,你没事吧……”赵翩跹并不侧首看他,视线仍旧死死盯着刘抑,只轻摇了摇头。

      刘抑抬眸,望着廖晓寒,似是兴致勃勃,上前走近一步问道:“这位公子玉质翩翩,不知是哪家的少年郎?”他的语气平淡亲切,若是抛开此间剑拔弩张的架势,便与门阀府第之间交友往来无二差别。可不知为何,廖晓寒却自此人身上感到浓沉的寒气与敌意。

      “本公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几乎同时的,赵翩跹与廖晓寒二人一问一述,气调禀异,宗旨却归一。刘抑眯了眯眼睛,冷笑了声,语调森幽:“这些时日不见,翩跹你的脾性倒是一点没变,还同从前一样。”

      “可偏生,本王喜欢。”

      廖晓寒闻言,环顾四周士卒,呼吸忽地更加急促。此人既有操纵兵卫的权力,又同小蝴蝶是旧相识,兼之他话中自称“本王”,想这全天下该不会再有第二人,心内更觉惴惴,目色中渐盈阴霭。

      赵翩跹并不接他的话茬,眉目凛然,语气中没有多余的感情:

      “你到底想怎样?”

      刘抑听罢,敛眉啧叹,唇角轻挑一笑,“翩跹,本王是该说你愚拙呢,还是该夸你聪明过了头?父皇的旨意早就下了,赵府的比武招亲本王也纡尊去了,你却仍问出这等话来,真是令人伤心啊。”

      “看来三皇子是伤心过了头,这么快便忘记那日树林中,被本小姐绑在树干上的情形,不如我再帮三皇子回忆回忆,您便行行好放过我们,可好?”

      赵翩跹爽言爽语惯了,丝毫不顾忌来者身份。可当着百来士卒的面,如此直白地抖出天潢贵胄的丑闻,还是令在场所有人皆冒了冷汗,心内却又生出一丝诡秘的快感。

      廖晓寒觉着对过的寒气更甚几分,不禁想要拉住她,劝她切勿冲动,却忽觉身下探过来一只手,扣在他的腰际,垂眸看去,他的脸登时涨得红润。

      只见赵翩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素衣带,又悄摸缠上了两圈,此刻拳骨正抵在他的腰上。

      他不知道她用意为何,亦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面对这虎视眈眈的猎手。

      刘抑闻言,眸中生出几丝狠意,牙齿于口中死死交抵。自认识赵翩跹的第一面起,她就从未将自己视作皇家子弟,任由他被天下人耻笑,称他是“嫁不出去的皇闺女”。如今看来,倒也真是没有必要再这么坚持下去了,心底反油然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有时候,征服或比之爱慕,更加令人心折。

      如此,他索性敛去那些虚情假意的笑。

      “好啊,本王也正想同你叙叙旧情,有些江湖秘事亦要向你请教一二。只是南苑偏僻冷清,不宜促膝坐谈。本王听闻近日,襄城诏狱中又添了些新刑具,那里人多又热闹,你看如何?”

      还未等赵翩跹回应什么,便见刘抑抬手令下,士卒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叫嚣着向他们涌来。廖晓寒只听见耳畔一句“抓紧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整个人便被衣带一端猛然拉往前去,刀枪剑戟,光影交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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