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之火》只身为客

4、岁月难追

　　次日清晨，春日和煦的阳光渗入贤王府的寝殿内，伴着院内阵阵清脆的鸟鸣声，柳靖缓缓醒来，便感到来自胸口伤口撕裂的疼痛渐渐传遍全身，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轻轻的一声嘶便惊醒了屋内和衣坐而假寐的宋如风和韩羽。
　　宋如风连忙扶起柳靖询问道：“王爷你醒了？王爷渴不渴？王爷你身上有伤不要动，我帮你取水。”
　　柳靖忆起昨夜之事，一心想去寻找秦牧。只是对宋如风简单道：“不用。”便起身整理衣服，起身时却对上了屋内的另一双眼睛。
　　韩羽笑眯眯的眼睛对上柳靖，拱手作礼道：“恭喜王爷找到所念之人，此人现在就在偏殿。”
　　柳靖听后便匆忙前往偏殿。
　　柳靖刚走，宋如风便要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道：“王爷，王爷，等等我。”
　　可是宋如风刚走几步，便被韩羽抢先一步堵在门口。
　　宋如风素来不喜欢韩羽，此时更是生气，咬牙威胁道：“快让开！同为王爷臣子，我不想伤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拦不住我的。”
　　听罢韩羽虽然内心很不爽，但表面上还是笑眯眯道：“宋统领莫急嘛！韩某以为王爷刚与故人久别重逢此时定很想与故人叙叙旧，不如咱们两人在这里聊聊。”
　　“聊什么？我与你没什么好说。”宋如没好气道。
　　“怎么会没什么好聊的？不如你说说为什么总是对我充满敌意？是韩某哪里做得不好才惹得宋统领这般恼我？”韩羽特意放低姿态面容诚恳道。
　　“我并非讨厌你。”宋如风因心虚而刻意别开脸避开韩羽的视线。
　　韩羽会意，移步又对上宋如风的脸道：“宋统领这就没有诚意了吧！就像你所言，同为王爷臣子，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误会不妨一次解开，日后也好一起为王爷做事。你说是吧？宋统领～”
　　韩信看着一直沉默的宋如风，为了试探装作伤心的样子假唉道：“唉，难道因为宋统领是武将所以看不上韩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不是，不是。”宋如风慌乱解释道。
　　“那是为何？”韩羽的声音冷静且温和。
　　“因为你每次来找王爷议事后，王爷的心情都很不好。”
　　“只是这样？”韩羽凑近轻声逼问道。
　　“…还有偶尔…我觉得…你比我更懂王爷。但你却总是在逼迫王爷。”
　　韩羽听罢不禁轻轻笑了两声，因为他感觉此时一身劲装的贤王府护卫统领就好像一个吃醋委屈的小媳妇儿。
　　“韩某以为真实的难过远比虚假的快乐对王爷更重要，不是吗？”
　　“…也许…”说完此话宋如风便因羞愧而一点点涨红了脸。
　　韩羽看着宋如风羞得如同红苹果般的脸蛋，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就在韩羽沉浸之中时，宋如风粗暴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韩羽厉声道：“好了，我要去找王爷了。今日之言，你要敢说出去半字，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宋统领手下留情啊，韩某可不是你们习武之人。”韩羽一时吃痛。
　　此时此刻，受伤的韩羽目送宋如风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竟觉得这个粗人可爱。
　　怎么就一副小媳妇儿样了，分明一副毫不讲究的糙汉子样。
　　…
　　偏殿外，柳树翠绿，莺歌婉转。一男子在门前来回踱步。
　　时间真是世间最大的变数！竟可以把曾经最亲近的人变成如今最陌生的人。
　　柳靖初遇的秦牧是个五岁的小娃娃，柳靖分别的秦牧也是个十岁的孩童。而现在的秦牧是个十五岁的翩翩少年郎了。
　　相伴的五年，相离的五年，五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可以让两个人相知相守，长到可以让两人恍如隔世。
　　思虑良久，柳靖还是不知如何该面对秦牧，决定从窗棂处偷偷看望一下。
　　杨柳依依，阵阵春面拂面。柳靖静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直到少年发现了窗边的人影。
　　少年轻轻打开窗，两人四目相对，忽而少年慢慢开口道：“柳靖你说过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你的命归我，还算不算数？”
　　“流鸿救了我两次，当然算数。”
　　“那好，如果我要你助我夺回齐国的江山，你可愿意背叛启朝与我并肩作战？”
　　“启朝皇帝曹飞虎无德不仁，天下苦曹已久，反启复齐已是大势所趋。臣愿助殿下收复失地，推翻启朝。”柳靖说这话时立即俯身跪在了窗下。
　　秦牧似乎对柳靖的反应很满意，伸手扶起柳靖道：“我本是国破家亡的亡命之徒，早就不是你的殿下了。你愿意扶持我这个一无所有之人已是天大的恩情了，怎敢受你一拜？怀锦以后唤我流鸿就好。”
　　两人虽是言语诚挚、举止亲昵，却不似两个亲近之人，倒像是两个交浅言深的人互表忠心。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不眠不休，秦牧似乎想通了，他可以不恨柳靖了。就当从前他最亲近的师父死在了齐亡的那天，而眼前的柳靖就是一个与齐国其他贪生怕死的官吏无异的人。他们不会是最亲近的人了，但是不代表他们不能合作了。柳靖可以帮自己实现复国的夙愿，而自己则可以让柳靖出师有名，可以让柳靖借助自己齐国皇室后裔的身份召集齐国残留的势力。此番合作，互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而此刻赶来的宋如风与韩羽刚好看见贤王府内这比春色更撩人的一幕。
　　“齐地第一美男贤王柳靖长身玉立驻足在这满园春色中与窗内英俊少年相挽手互诉衷肠。真妙哉！美哉！”韩羽依然一副笑盈盈的姿态。
　　一旁宋如风实在忍不住对韩羽翻个白眼，他不明白这个笑面虎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书？
　　而这一瞬间白眼恰好被韩羽捕捉到，“宋统领这是什么表情？莫非宋统领不高兴？”
　　“哦，是不是王爷身边又多一个比你更懂他的人，让宋统领很不爽啊？宋统领。”韩羽一脸坏笑。
　　没想到韩羽这一句话直触宋如风逆鳞，宋如风一把锁住韩羽那脆弱的脖子愤怒咆哮道：“不要胡说啊！！”
　　挽手的两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连忙收回手。
　　柳靖深知对付韩羽这种爱取笑的人只能先发制人，便故意笑了笑道：“韩羽你行事一向稳重，怎地每次见到如风都如此失态？”
　　宋如风听到柳靖声音慌乱放下了锁住韩羽脖子的双手，踱步走到柳靖身边，还不忘回头猛瞪一眼，提醒韩羽小心说话。
　　韩羽被宋如风锁得有些上不来气，之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完又恢复以往模样，眉头微皱委屈道：“王爷真的是冤枉臣了，分明是宋统领突然发疯。”
　　“胡说！明明是你先瞎说的！王爷是他先胡诌的！”
　　“胡诌？好就算是我先惹宋统领的，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的哪句话惹得宋统领如此生气？不妨宋统领指出来，好让韩羽明白些。”韩羽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直直望向宋如风。
　　“你…你你…我我…”宋如风被这不要脸的韩羽气得脸色发白，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柳靖看着面前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相互斗嘴，竟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岁月静好。少年人就是意气风发，为了一句话就可以争论不休。
　　没办法，柳靖只能各打二十大板来平息这事，为此宋如风还觉得有些委屈。
　　在屋内的秦牧透过窗子看着近处三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内心里竟然有些难受。从前他与柳靖亲密无间，现在却生疏了。而柳靖早已有了相伴的好友，自己这些年却只念着柳靖，或许柳靖这些年从来没有想着自己。
　　明明只是一窗之隔，却仿佛是一辈子也跨不过的鸿沟。
　　随后秦牧自嘲似地摇摇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复国大业，自己怎能想着这些无用的感情。
　　宋如风还在一个劲不平时，韩羽却话锋一转：“王爷不打算为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故人吗？”
　　柳靖这才想起还在屋内的秦牧，此时春风正好，清风拂面，看着与秦牧差不多年纪的韩羽宋如风两人，这一瞬间令柳靖心神有些恍惚，他在想如果秦牧这些年没有与他失散，那些此时秦牧会不会也正与自己言笑晏晏。
　　柳靖转身看了看窗内的秦牧，想了想便对韩羽道：“韩县尹，你乃南邑城附郭县的县尹，想必县中事务繁忙，韩县尹不妨先回府处理公务，本王就不多留你了。”
　　柳靖可以完全信任宋如风，但他却看不清韩羽，况且秦牧的身份至关重要。
　　“王爷真让臣伤心，臣这些年对王爷的看望与谋划还不能让王爷看清臣的一片真心吗？臣一直以为王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知道微臣的心意。”韩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柳靖差点笑出来，他虽知道韩羽此人一向自来熟，但却没想到他能如此厚脸皮。
　　韩羽见柳靖不为所动，只能正色道：“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启王不仁，启亡犹如燃火之烛，早晚得灭！臣愿意与王爷共同建功立业，以求王爷功成之时不忘臣的犬马之劳。”
　　柳靖很想问韩羽反启之雄如此多，为何选择我？但是他不敢问，他怕韩羽的马屁瘾又犯起来。
　　可是已经迟了，韩羽说着说着又开始拍起马屁来：“王爷风光霁月乃天下之清流，卧倒愿不当这县尹罢，只愿当王爷府的长史幕僚，日日为王爷出谋划策，与王爷这种文韬武略的群雄之首共议大事，实乃韩某三生有幸。”
　　韩羽身旁的宋如风忍不住又对韩羽这种马屁精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何会与这种马屁精共商大事。
　　柳靖赶紧叫停韩羽，简短地与韩羽宋如风说明了秦牧的身份，以及自己要助秦牧复齐的大事。
　　言毕，韩羽这个马屁精又很自然踱到屋内握住秦牧的双手言辞诚恳表示对齐亡的悲痛以及对秦牧拥有帝王之相的吹嘘。此时宋如风也进屋对秦牧为昨夜的事道歉。
　　柳靖看着韩羽紧紧握着秦牧的双手，他突然很羡慕韩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作风，羡慕韩羽可以和任何人言谈甚欢。而他却不知如何与秦牧相处，如何追回那些失散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