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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夜对峙 ...

  •   “不用谢,因为我要亲自杀了你。”
      “杀了我?”
      闻言柳靖才收回久别重逢的心绪,他再次抬眸,仔细打量着面前拔剑的少年。
      少年正是发育的高峰期,身材已经比过去高出好多,但还是没有柳靖高,只能堪堪到柳靖的肩膀而已。
      而打量到少年的脸时,柳靖才明白为何自己之前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秦牧已经变了好多,从前那不染纤尘的双瞳剪刀惹人怜,而不知何时起那熟悉的双眸充满了怨恨与倔强,他变化得这么悄无声息,令柳靖有种强烈的陌生感觉,这也是柳靖没有一眼认出秦牧的原因。
      “秦牧…秦流鸿…流鸿…”柳靖深知自己无法追回与秦牧失散的五年时间,只能试图唤他的表字来表达就算齐国亡了,自己依然是他的师傅,依然是他曾经最亲近的人。
      “柳靖…柳怀锦…我会杀了你的。…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是你自寻死路的。”秦牧说这话时极力克制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但眸中还是露出一丝异样的情愫。
      我自寻死路的?柳靖:…
      人总是对自己在乎的人格外严格,而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分外宽容。其实秦牧知道齐国许多臣子都归顺了启朝,他也是可以理解,但他唯独不能理解柳靖。因为柳靖曾是他的信仰,是他最敬重与珍爱的人,在他心里柳靖是这天下最值得信任的人。现在柳靖却要背叛他了。他倒是情愿柳靖死在那场守卫南邑城的战争中,这样柳靖在他心中依旧完美无缺,可是柳靖却选择了投靠启朝,那当初的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秦牧握紧了手中的剑,却不敢再看柳靖一眼,因为他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就在秦牧踌躇之间,渐渐暗沉天空,下起了春天的第一场雨。
      幽暗的小巷里,无数雨丝应声而落,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冰凉的雨丝淋醒了头晕的秦牧,他破天荒地抬起头望向近在咫尺的柳靖。
      岁月好像从未苛待柳靖,柳靖还是那么好看,那么风流儒雅。只是此时柳靖却用十分傲慢不屑的语气对他挑衅道:“秦牧,你是忘了你的武功是谁教的了吧?呵~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杀死我吧?”
      面对柳靖无情的挑衅,秦牧终是把心一横,抽刀如丝、挥剑如虹,向柳靖刺去,霎时黑暗的雨巷里闪过一道刺眼的剑光。
      …
      丝丝细雨顺着秦牧浓密的羽睫下流下,羽睫下则是一双充满着不可置信、迷茫甚至是有些绝望的双眸。
      柳靖没有任何抵抗,他只是任那带着寒光的剑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后用自己的双臂轻轻抱住身前羸弱的少年,把脸轻轻贴近少年的耳边,温柔又缱绻道:“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想要就还给你好了。”
      秦牧感觉到柳靖身体传来的温度和在他耳边喘息的气息,他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抱住了柳靖的细腰。
      他与柳靖这样亲密无限地接触,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个重心不稳便随柳靖身体的后仰摔倒了潮湿的青石砖地上,摔倒时他还不忘用手护住柳靖的后脑勺。
      秦牧呆呆地起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柳靖,此时他彻底慌乱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柳靖就快死了,他一点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窒息与悲伤之中。
      现在的局面是秦牧没有料到的,他从没料到柳靖会不抵抗,他以为以他的武功最多和柳靖同归于尽,而不是现在这样。
      一定是柳靖故意不反抗的,一定是的,柳靖肯定猜到他不会忍心杀他的,所以故意以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自己原谅他。所以他对自己的嘲讽就是为了让自己出手,为了让自己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的。
      “卑鄙!卑鄙无耻!”
      少年声嘶力竭的怒吼划破了本该宁静的雨夜小巷。孤寂雨夜,寒风来袭。二人对峙,一人身将死,一人心重伤。
      秦牧跪在柳靖身旁,狠心拔出了插在胸口的铁剑,神情复杂地看着柳靖跳动的胸口不断流出汩汩鲜血。
      他伸手擦去溅在柳靖脸上的鲜血,凝视这张他最爱也最恨的脸。倏然他又举起已经沾血的铁剑道:“嘿~柳靖你算错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只是说到后半句时他的喉咙里传来哽咽的哭腔。
      …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亲手杀了柳靖。此刻他只能重重地扔下满是鲜血的铁剑,然后掩面痛哭。
      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有人驮着东西发出沉重的脚步声。秦牧咬牙驮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柳靖,然后轻车熟路向怀王府行去。
      其实秦牧这些年一直怀王府附近徘徊,只是从不现身,他给自己的理由是他才不是想见柳靖这个叛徒的,他只是为了找机会杀死柳靖的。结果他和柳靖第一个正式会面是他救了柳靖。
      既然他救了柳靖两次,那么他就不杀柳靖了吧!只是之前他观详柳靖时发现了岁月在他身上也留下了痕迹。原来人会变的,就像柳靖眼角的细纹。那么柳靖还会像从前那般对待自己吗?从前自己是齐国的皇子,未来的储君,而现在自己只是个被人通缉的亡命之徒,是个对柳靖没有任何用的人,这一切的猜想都在少年年幼脆弱的心里埋下一根芒刺。
      青天高,黄土厚,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自从齐亡以来,秦牧就像一片无根的落叶独自漂泊在这浊浊尘世中。从前秦牧身份高贵,目之所及皆是荣华,所有人都对他嘘寒问暖,温柔至极。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没有感受到来自任何人的恶意,所以他也相信人性善,只要真心对人就能换来真心。可是当他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身份等一切可以庇佑他的东西时,他才见识到何为真正的人性。
      他曾亲眼看见有人抛妻弃子甚至易子而食,他曾遭到人无缘由的谩骂、驱赶,他曾为了一口饭吃而抛弃尊严苦苦求人。
      过去齐王秦墨送给秦牧的一把名剑承影,蛟分承影,雁落忘归,真是一柄精致优雅的剑,但在秦牧心中此剑的所贵不在于它的珍稀更在于它的所赠之人。他曾为饱腹变卖了身上所有昂贵的东西,却即使在最窘迫的时候都没有变卖承影,可是当有人告诉他知道柳靖的下落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以剑相换,可是那人拿到剑后却仰天大笑告诉他柳靖投靠启朝被封为贤王的事情现已天下皆知。他满心欢喜地期盼的消息却化为无尽寒冰冻住了他本该温热的心。
      秦牧穿着草鞋背着柳靖艰难走在潮湿的地面。柳靖的高大身体比他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要重上好多,他背得很吃力,可走得很谨慎,但是一个不注意还是因为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地上尖锐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衣服、他单薄的草鞋,他只好撇下草鞋赤脚而行。
      等他走到贤王府门前时,已是一脚的鲜血。他轻轻放下背上的人,顺手抹下脸上混合着雨水的泪水,然后温柔地抚摸怀中人还温热的脸颊轻轻道:“你可真会让我痛苦啊。”
      咚咚咚,随着沉重又空灵地叩门声响彻整个贤王府的每个屋舍,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慌乱声。
      当门内逐渐恢复安静时,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传来了一道焦急带欣喜的声音和一串沉稳又婉转的声音。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听闻王爷今日遭刁民袭击,韩羽特来慰问。”
      …
      两人看着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皆是有一阵心神恍惚。
      宋如风满眼心疼地从秦牧怀中扶过柳靖,还不忘怒骂道:“哪个挨千刀的敢如伤害王爷?我定教他不得好死。”
      “是我”少年微弱地声音响起。
      嘈杂的环境中,宋如风敏捷地捕捉到秦牧声音,但他还是强压下怒火先把柳靖交给一旁的侍从并嘱咐他们照顾好王爷。
      就在宋如风转身之际,拔剑出招快如闪电,旋即,秦牧以剑格挡。
      两人以快刀相逼,互相僵持不下。彼此窥探眼神相交之处更是比剑招上更充满刀光剑影。
      片刻后,宋如风的刀刀杀招让身负伤的秦牧有些吃不消。此时秦牧一瞬微妙的表情尽入一直平静看戏的韩羽眼底。
      韩羽眼看秦牧渐落下风才缓缓动身出手制止愤怒的宋如风:“唉,宋统领,刀剑无眼,小心伤人啊!”
      处在盛怒之中宋如风哪能听进韩羽的话,手上的剑不肯停下,还不忘对求情的韩羽阴阳怪气道:“怎么?难道这行刺王爷的人与韩县尹是朋友吗?竟值得韩县尹如此求情?”
      “当然!王爷的朋友自然是韩某的朋友。”韩羽中气十足道,说话时特意加重了王爷两字。
      宋如风听到王爷两字时心生顾忌,明显松了剑。
      “宋统领,还不快把刀放下?你就不怕王爷醒来治你的罪?”
      宋如风闻言只得哼一声愤愤收回剑,只留下一句“我且等王爷醒来。”便旋身离去。
      望着宋如风还未走运的背影,睚眦必报的韩羽不忘阴阳怪气回去,在门口用宋如风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唠叨道:“宋统领你身为贤王府护卫统领职责只是保护王爷安全,凡事切莫越俎代庖啊!小心王爷怪罪你啊!念你年纪尚小,韩某才好心提醒。”
      秦牧看着眼前如此有趣的两人,心道贤王府柳靖身边真是人才济济啊!
      “你怎么确定我是王爷朋友?”
      韩羽双眸一眯,笑吟吟道:“很简单,刚才韩某见兄台武功并不如宋如风,而王爷的武功远在宋如风之上,而让王爷能心甘情愿被伤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
      “呵~难道你就不怕我是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才重伤的王爷?”
      韩羽的目光下移到秦牧血淋淋的脚上,皱眉道:“如果兄台是这种卑鄙小人,又何必千辛万苦把王爷送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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