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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定重逢 ...

  •   山高水远有相逢,该遇见的人注定会遇见,就像柳靖总会遇见秦牧一样。
      自从曹国灭了齐国便建立了启朝,启朝皇帝曹厉视归顺的齐人命如草芥,对齐地百姓实行繁重的赋税劳役和严苛的法令。苟且偷生的百姓如烤烈火,日日煎熬,苦不堪言。
      东风送暖,春芽萌生,一切景象都证明南邑城的冬天已结束了,可城中百姓的日日煎熬不知何时结束。
      天水郡南邑城贤王府朱红色的厚重大门前士兵们把持的粥摊正在向城中百姓施粥。
      在启朝对齐地的苛政猛如虎的暴政下,南邑城中不少的百姓因交不上繁重的赋税而被官府强征了房屋田产变成难民,整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城中难民见有人施粥,纷纷顶着饥饿已久的肚子前去讨粥。因为这粥不仅是填腹之米,更是救命的良药,如果没有贤王府的每日施粥,很多难民都不会熬到现在。
      就当难民们争先恐后地先去讨粥喝时,在街上的角落有一位难民却显得如此与众不同。这位中年男子虽一副好几天未梳理的邋遢鬼的样子,但仔细看却发现他衣服的布料与其他难民的粗衣麻布不同,是当时极其珍贵的绸缎。这种品相的绸缎色泽鲜亮、手感细腻柔软,是最上好的蚕丝织就的极品绸缎。他缩在墙角,在散落的须发下隐隐露出一双痛苦麻木的眼睛。
      这位特别难民此时正挣扎着起身,手脚并用地向贤王府的粥摊一点一点艰难地爬行,不难看出这一碗粥对他的重要性。
      可是就当他快要爬到粥摊前时,贤王府那气派的朱红色大门打开了。门里走出了两位华服男子,贤王柳靖和他的心腹随从宋如风。他看见柳靖体着一身暗绣仙鹤纹的藤萝紫色锦缎衣袍,头戴白玉冠,就连绸面靴子用的也是上好的蜀锦。柳靖本就长相柔美异常,即使年近三十也只是眼角平添了几分浅浅的细纹,反倒显得更有韵味,再配上柳靖那高挑的身材,整个人在耀眼日光下长身玉立,显得雍容闲雅、潇洒俊美。任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连柳靖身旁的宋如风也是一身鲜亮无比红色劲装疾服,剑眉星目,容貌非凡,只是较柳靖女子般柔和的长相更加棱角分明。
      他看着柳靖和宋如风闲庭信步般走到粥摊前挽起衣袖向难民施粥。施粥时柳靖听着难民们对他的夸奖与赞美,原来一直散发着淡淡哀愁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嘴角也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而这一切都尽收入这位特殊的难民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早已麻木不仁心却突然变得躁动起来。突然他脸色大变,眉头紧皱在一块,脖子上的青筋也随之暴起。因为他看见眼前享受难民赞扬的柳靖如此光彩照人,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柳靖这个亡国罪人凭什么过得这样好?明明之前南邑城的百姓还齐声唾骂他,为什么今日却有人这般感谢他?为什么自己这个从未做过一件坏事的良家子却落得这个满身污秽,只能向人摇尾乞怜的下场?
      随着他布满皱纹眼角落下泪水,他开始大笑起来,因为他想明白了。对,都怪柳靖,这一切都是柳靖这个千古罪人害的。若不是柳靖当初大开城门放曹军进来,自己能被曹人害成这样。
      他无休止的狂笑吸引来了柳靖的注意。柳靖手捧一碗热粥向他走来,把碗平稳端在他面前,浅笑道:“兄台何故如此开心?柳靖以一碗薄粥相赠,望兄台以后日日都像今日这般开心,也希望南邑城的百姓都能像兄台这样开心。”
      柳靖这是在可怜他吗?自己这一切不都是他害的吗?他有什么资格可怜自己?想着想着,他突然暴怒了起来,一把从柳靖手中夺过粥碗,然后狠狠地摔碎。摔碎碗里的粥溅了他和柳靖一身,他看着面前神情错愕的柳靖,趁机猛推柳靖一下。
      柳靖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推,摔倒到了地上,衣服被地上粥所污染,手也被尖锐的碎碗所划伤,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他看着眼前狼狈的贤王柳靖,不由得兴奋起来,开始放肆大笑。笑得太用力便咳嗽了起来,猛然他一声怒吼,开始声嘶力竭地向其他难民大喊道:“大家快看这里呀!这就是大名鼎鼎贤王殿下柳靖。柳靖,柳靖他就是个卖国贼,是个卖国求荣的卑鄙小人!他卖了齐国才换来如今的荣华富贵,如今他当了贤王我们却成了难民!我原本是南邑城中最负盛名成衣铺宝衣斋的掌柜赵春荣,却被启朝的狗官强行夺走了店铺,妻离子散,流落街头啊!就是他柳靖害的,若不是他迎曹军入城,哪里轮得到曹人残害我们齐地齐人?大家如今的遭遇都是他害的!柳靖和他爹都是我们齐国的罪人呐!大家有骨气的不要喝他的粥!不要喝他的粥!”
      在他的带动下,有一些难民也摔碎了手中的碗,纷纷开始指责柳靖的罪大恶极和抱怨命运的不公。一瞬间原本祥和的施粥景象变成粥水四溅,唾沫横飞的乱象。
      看着如此混乱不堪的局面,柳靖神情复杂地从地上起来,随后他挥手制止了匆忙赶来刀已出鞘的宋如风。没人能够看懂柳靖脸上的表情是悲伤还是愤怒,他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又恢复成了往日那浅浅哀伤的神情。
      柳靖径直走粥摊面前,对下面的难民扬声道:“今日之粥不是我柳靖所施,是启朝下派给我怀王府的任务而已,大家可以放心喝!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自己的命更重要!”
      柳靖身旁的宋如风看不下去出言抱怨道:“属下不明白,本就是王爷自己出钱施的粥,为何将这恩情拱手相送?”
      “难道城中百姓的性命不比这些虚名重要百倍千倍!何况我一向名声不好,早就习惯了。”柳靖平静地沉声道,却在说到习惯两个字却格外用力。
      随后柳靖故意踱步到赵春荣身边,扭头轻轻说道:“不是我柳靖施的粥,你也可以喝了。”
      说完柳靖便毫无防备地转身离去,就在他转身回望时已经发生了电光石火的一幕。
      手握粥碗碎片,欲对柳靖偷袭的赵春荣被两把寒剑直指喉咙,一位是身着粗衣年岁约莫十五六的蒙面少年,一位是柳靖的随从宋如风。
      在强烈的日光照耀下,剑影斑驳,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而少年的眼眸则有更加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柳靖用余光打量着挥剑的少年,少年身量瘦削,但却能从身上的单薄的衣衫上看出隐隐约约的坚实肌肉线条,一看就是长期练武所致。
      但看到少年的双眸时,柳靖心中一惊,因为少年羽睫下深邃的双目让他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强烈感觉。他不受控制般的紧紧盯着少年,想仅仅从少年露出的双眸中窥探出真相来。
      感受到柳靖忘乎所以注目的少年神不知鬼不觉低下头,用故意压压嗓子的声音说道:“喂!柳…你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不处理一下么?”
      柳靖不由得清醒起来,才发现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手上的伤口往下滴。此时他想撕下衣袖包扎下伤口,却发现衣袖上已经沾满了米粥和灰尘,索性就什么也不干了。他装模作样地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眼神示意少年他已经整理好了。
      少年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收回剑,转身就走并未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可当他还未走远时却突然转头回望了柳靖一眼,那一个转瞬即逝眼神却如此复杂,有杀意,有怨恨,有悲伤,似乎夹杂着一丝思念和不舍。
      柳靖倏地好像恍然大悟般,突然回过神来,他知道少年是谁了。他怎么会不认得他?即使少年已经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他也应该一眼就认出他的。
      他的双眸自顾自地生出了氤氲水汽,鼻头一酸,猛的用指甲深深嵌入伤口露出的细嫩皮肉里,试图在用疼痛提醒自己这不梦,眼前的少年也不是幻象。
      可是当他回过头来,少年的身影已经远去,他急忙顺着少年的背影去追。
      他身后则传来宋如风焦急的声音:“王爷,你去哪里?你的伤口还没处理呢!王爷,你走了,这个行刺你的男人该怎么办?”
      柳靖闻声回过头来,轻描淡写的对宋如风喊道:“那就放了吧!他也怪可怜的。”
      “放了?怪可怜的…其实王爷你也怪可怜的。”宋如风小声嘟囔道,瞥了一眼吓得不敢喘大气的赵春荣,然后浑身上下都不情愿地把剑收回剑鞘,那愤恨的表情仿佛在对赵春荣说恭喜你逃过一劫。
      柳靖追逐着蒙面少年,不断穿梭在大街小巷。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每次在拐角处少年都好像刻意留给他一个背影,仿佛像是在不断引诱着即将上钩的猎物。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只能追寻着少年的脚步,终于在一个见不到阳光且极其僻静的小巷里少年停住了脚步。
      少年慢慢抽出寒光闪闪的铁剑,眼神里是不符合他年龄的狠毒。
      而此时柳靖还在想着自己今日的形象是不是有些不美观?他仔细整理了一番额前散乱的碎发,然后看着混合着米粥、灰土、血液的长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算了还是说点什么吧。
      可是平日里都已经打好腹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憋了半天只磕磕巴巴说了一句:“谢谢…你救了我。”
      阴影里的少年摘下蒙住面容的粗布,眸中闪过一丝冰凉的杀意。
      少年神色平常地动了动嘴唇:“不用谢,因为我要亲自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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