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莫寻隐

10、第四十五章 中伏

　　得到五位护法的许可后，叶离带着卓云夜风神态自若地离开。然而一回到小木屋，也顾不得夜风在场，卓云马上拉着她问：
　　“刺到哪了？”
　　“没事，我已经挡掉了一部分力道，仅仅是划伤罢了。”
　　“我看看。”卓云不信。
　　叶离只好扯掉衣袖让他看，伤口很长，但未伤及胫骨，敷点药就没事了。
　　紧绷的神经马上放松下来，“你去——”
　　“上点药”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卓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他的身子斜了斜，马上又站正了。
　　“怎么了？”叶离也感到了他的异样。
　　“可能太累了，我回去歇会。”虽然觉得自己眩晕的有点古怪，但他想，应该是累了吧。
　　连续跟三个人决斗，又加上叶离外出没回来，他的神经从昨夜到现在就一直紧绷着，或许是真的脱力了。
　　“等等，我先帮你敷一下药。”叶离拉了下他的手臂，并没用多大力，卓云却突然一个踉跄。
　　又是一阵眩晕——
　　这下，叶离也慌了，连忙把他扶到里屋的床上躺好。
　　卓云中了两剑都在后背，刺的很深但不在要害处，但是等叶离撕开他的衣服后，脸色马上就变了，她扭头冲夜风大叫：“拿‘断肠散’和‘紫玉膏’来，快去。”
　　终究还是大意了！
　　以为在饭菜里加了解药，以为天天看着他吃饭就会没事，竟然忽略了卓云只来神仙谷两个月，有些毒他们中了没事，他却会有事。
　　如果她没有及时赶到，如果卓云硬挨那最后一剑，就算不废了右臂，也会在三处不同毒药的混合下送命。
　　此刻，他的背上黑紫一片，两种剧毒的药性已经开始混合了。
　　夜风的速度很快，在她内疚的功夫已经把解药拿来。叶离将他翻身趴好，小心地分别涂上解药。
　　“嗯，”卓云闷哼一声，脸压在枕头里，伤口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成千上百的蚂蚁在一口一口地撕咬。
　　又喂他吃了两颗丹药护体，叶离把伤口小心地缠好，盖上了被子。
　　卓云的身体在被子下不停抖着，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痛叫出来。但身体里面又冷又热又痛又痒，就连被子的磨蹭也让他难以忍受，冷汗一层一层剥落，枕头上很快湿了一片。
　　叶离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明白他的痛苦，这两种毒药性不大，混在一起却能把人生生折磨死，就算服了解药，也会难受上好几个时辰。
　　手伸进被子里，想要握住他的手。
　　“出去。”卓云甩开她的手，低叫道。
　　“我——”
　　“出去。”
　　叶离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被拒绝了，他的声音不高，已经痛到没法再提高了。
　　低叹一声，叶离站起来跟夜风一起出了门。
　　她没走远，就站在木屋外面，静静看着蓝天白云，小桥流水，鲜花怒放。
　　“姑娘，你的伤也包扎一下吧。”夜风递过膏药和一条洁白纱布。
　　接过来，熟练地涂药缠好纱布后，她又继续安静地站着。
　　“姑娘，我来守着就成，杜少侠会没事的。”
　　“不用，你先下去吧。”叶离淡淡地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想起南王府的第一次争吵来，同样的情景却互换了身份。
　　她闭门在里面难过，他在外面等待。
　　当时的卓云，是不是也如她这般心急如焚，而又无能为力。
　　是的，她无能为力。
　　如果换了旁人，叶离一定守在床前，陪他一起熬过去。
　　但里面是卓云。
　　卓云可以为了大哥四处寻药，却不肯向父母低一次头说：我需要你们。
　　卓云可以为了惊羽秦天报仇雪恨，却不肯夸属下一句：你们做的够好了。
　　卓云可以为了叶离来神仙谷卧底，但不肯要她此刻陪着。
　　他可以骄傲可以苛刻可以温柔，但不能让别人施舍同情，所有的脆弱痛苦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任何人都不能看见。
　　叶离理解他，所以她出来了，把他一个人留在里面。
　　时间过的很慢很慢，夜风没走，陪她一起等。
　　“你选好了吗？”叶离突然问道。
　　“我追随姑娘。”
　　来神仙谷十五年，待在姑娘身边就有十三年，他们曾经一起练功一起接任务，就像家人一般亲近。直到慈云寺那次他缩回了手，而姑娘也知道了他是教主安插在身边的人。
　　夜风以为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被信任了，直到昨夜姑娘去找他，要他尽全力保护杜少卿。
　　然后问：我跟风影教，你选谁？
　　选谁？
　　在教主眼里自己是一颗有用的棋子，在其他人眼里，自己是姑娘的跟班保镖甚至走狗。
　　但姑娘又说：“你若想离开，我给你一笔银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
　　因为是亲人，所以希望你留下来帮我；
　　因为是亲人，所以不想连累你。
　　姑娘没说出口的话他都明白，还用选吗？他已经没了退路。
　　“谢谢。”叶离伸出手，拍了拍夜风的肩。
　　“他不是杜少卿吧。”
　　“他不是。”叶离很干脆地承认，如果不是在神仙谷，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里面那个人是卓云，他们深爱彼此，不离不弃。
　　一直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放下来，夜风笑了，“是靖州的那位公子？”
　　“嗯。”
　　“恭喜姑娘。”夜风由衷地说。
　　也许还是慈云寺跟着跳下去的那道蓝影，但他不敢问，纵然又获得信任，慈云寺也成了他永远的痛。
　　不能再提！
　　随着时间的推移，烈日一点一点偏西，门终于打开了。
　　身上的粗布青衣已被血迹汗迹浸染的不成样子，但卓云的头发依旧整齐，笑容依旧灿烂。
　　叶离走上前，握住卓云的手。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却有一种不需言语的默契。
　　夜风悄悄走了，他知道，这辈子，他跟叶离只能是亲人，也最好是亲人。
　　三派之争，卓云夺得第一后，正式成为风影教的一员。
　　他换了屋子，拥有了一间厅堂一间卧房，虽然距叶离远了些，但还是天天到木屋吃饭。
　　一日三餐，叶离的厨艺也越来越好，已经有了两三道拿手菜。
　　比如清炖排骨——
　　排骨酥烂，汤汁乳白，清淡入味。
　　如果不是连吃五六天，卓云一定会夸她做的好，但是——
　　“明天换鱼成不？”
　　“不成，你体内的余毒不清干净，鱼虾都别想。”叶离说的坚定，不容商量。
　　“还要几天？”卓云已经受不了排骨汤的味道了，天天这么补，再美味也郁闷啊。
　　“我是厨师，给你什么就吃什么，哪来这么多话。”
　　“我解雇你。”
　　“解雇无效，今后你吃什么穿什么必须听我的。”叶离笑的很霸道嚣张，俨然是管家婆的模样。
　　“我讨厌黑色。”瞅了瞅自己身上的黑衣，卓云抱怨道。
　　衣柜里堆着十几套黑漆漆的外套，每天打开他都想一把火烧个干净。
　　“我给你的可都是最新款。”叶离笑眯眯地说，“你看这是最轻薄的布料，最好的针法绣工。”
　　卓云身材挺拔，略显削瘦，丝滑贴身的质地加上立领窄腰的款式，走起路来行云流水，极为利落。
　　她最近养成一个恶习，经常趴在窗口看他一步一步走近，很是养眼。
　　“跟丧服似的。”卓云依旧不满。
　　“馒头穿的才是丧服，干嘛跟他比。”
　　“馒头”是他们私底下对韩广峰的简称，皆因此君一年四季不论白天黑夜都是白衣翩翩，卓云有天吃白面馒头，就想起了他。
　　闻言，卓云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黑色也有黑色的好处啊，干我们这行天天动刀动剑的，免不了要流血，这样对方就不会看到伤势，还以为是杀不死的妖怪呢。”叶离继续劝导着。
　　“出任务大多在晚上，杀人又不会拿灯笼照着，就算穿了别的颜色，谁又看的见。”卓云根本就不理会她的胡扯。
　　“也是啊。”笑了笑，“改天我跟他们说说。”
　　两人继续吃饭。
　　“姑娘，你在吗？”
　　“在，进来吧。”看着桌上没吃完的饭菜，叶离只好先收起来。
　　是夜风的声音，不知道有什么事。
　　见卓云也在，夜风习惯性地点头，然后跟叶离说：“姑娘，上面要我带杜少侠走一趟。”
　　“去哪？”
　　“风波堂。”
　　叶离沉默了，良久她缓缓地说：“我也去。”
　　风波堂是风影教赏罚下属的重地，让卓云去定然不存善意。
　　神仙谷很大，叶离这一派住在最南面，文情跟韩广峰靠北，中心就是十大护法所在，以及风波堂。
　　一路上，他们路过一些零散的房子，每一套都是独立小楼，或原木或山竹或巨石建造，比来比去，唯有叶离这边的最寒酸。
　　风波堂很高大威武，两层的房子建的有三层楼那么高，青瓦高檐雕龙绘凤，甚是富丽堂皇。
　　如果推开门没看见黑压压一片人的话，卓云会先欣赏下这个房子。
　　“叶子，你怎么也来了？”文情笑盈盈地回头。
　　阴暗的大堂里坐着几位灰衣护法，也站着数十个黑衣教众，她的红衣跟韩广峰的白衣甚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