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82、82

　　林矜加班的这几天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回来后肤色都黑了一个度，徐云柚调侃的话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回到家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面对单位里当时送的护肤品开始下手，笨拙地在上面涂抹，不过才弄了第一瓶就放弃，太黏糊了。

　　当天晚上林矜会自己家里什么都没有拿，不过这段时间也算是搬家，毕竟房间里全是他的东西，自己买的房子反而空荡荡。

　　徐云柚躺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叹气，事情过去接近半个月，但一点进展都没有，她讲不出什么心情，如果不是每天独自一个人，或许真的快要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翻看欣欣妈妈的朋友圈，这段时间一直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看上去都很开心，照片上也有那个叔叔，仔细看那只手依旧不老实。

　　徐云柚关掉手机不再去看，闭眼很是无奈，客厅的灯光并没有让她睡不着，反而很快进入梦中，只是许久没做梦的她，再次梦到身处水里的自己。

　　那种压抑喘不过气，眼前黑暗的感觉再次浮现，噩梦中的她四肢乱动，企图想要游出水面，但脚腕有个不明东西抓住她，非常用力的将她往下面拖拽。

　　不管怎么扑腾都还是在水里，没有往上移动，察觉到自己做的无用功，只好接受现实，闭眼往底部沉。

　　徐云柚睁开眼睛耿耿于怀地抓住衣角，盘腿虚弱地坐起来，肩膀靠在沙发背上，喘着气拍了拍胸脯，眼眶微红地望向玻璃门，外面天亮了，内心却还是感受到夜晚的凄凉。

　　良久后徐云柚从这个梦中抽离，虽然不算可怕和恐惧，但心有余悸倒是真的，看到水龙头流出的水，落在手背上，温度如同冬日的寒风，不一会儿变得通红。

　　徐云柚简单地洗漱后，特意换了身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做到打扮得好看，在长辈面前留下好印象，这个想法刚出现，下一秒就被她放弃，毕竟林母也是见过她小时候光着身子的人，太在乎反而有些刻意。

　　就如同平常一样，穿了件白色毛衣和黑灰条纹长裙如坐针毡地靠着椅背，手机上的消息越来越多，林矜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几分钟一条消息，还具体把位置告诉她，逗弄的意味越来越重。

　　【景德市场】
　　【公开车站】
　　【每日花店】

　　徐云柚看到这发出来的消息，心发慌，站起来跑到阳台吹冷风，企图能够镇静点，却不想看到一辆车在朝她这个方向行驶，一下子沉入谷底。

　　林母下车后第一时间就是往上面看，在她的角度很快捕捉到徐云柚的落荒而逃，玩笑道：“看来柚子还挺关心的嘛，早早的在阳台等我。”

　　“您少说点别吓到她，抱着见婆婆的想法，别我人没追到，就被你吓远。”林矜语气里带着威胁，生怕林母几句话就把人吓跑。

　　林母抬胳膊手掌用力地在他后背重重一拍，严肃道：“你妈是那么没有分寸的吗，倒是你，我可听张许旭说了，见面后你理都不理人家，还让柚子跟在你后面，大老爷们斤斤计较，一点优点都没有从我和你爸爸身上学到，看你就烦人。”

　　林母说着搂紧身上的毛绒外套，一头棕色大波浪，手腕上的玉镯被袖口挡住，进去后对于所见到的环境丝毫不惊讶，毕竟她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房屋中长大，后来有能力自然就搬家。

　　屋内的徐云柚站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又小跑到厨房倒了两杯温水，拿着杯子的手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放在桌子上，脚步声戛然而止，门口林母笑盈盈地朝她说：“柚子，林妈妈来看你了。”

　　小时候两家关系好，徐云柚经常跟在哥哥后面喊林母，但后面上了小学也就没有再叫过，现在突然听到这三个字，熟悉感扑面而来，小声地应了下。

　　几年没见，徐云柚倒不大敢去认，不是变化大，而是她心虚，过去那么多人对她好，后来一声不吭地离开，她在疗愈自己，但别人也接受自己走了的现实。

　　徐云柚哽咽道：“阿姨，您先坐。”

　　林母没察觉到异样，反而是林矜发现情绪变化，抓着她的手腕到厨房边，关上开合门，弯腰手搭在膝盖上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徐云柚不愿意开口，林矜也不继续追问，隔着磨砂玻璃，外面林母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座位往沙发去，他耐心道：“你要是不想见，我带她离开。”

　　徐云柚摇头抓着衣服小声说：“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刚才阿姨说林妈妈。”

　　没有继续说下去，徐云柚撇开脑袋把脸上的泪擦掉，内疚和自责越来越深刻，掩盖了醒来的后怕，愈发让她在多种情绪中反复跳。

　　林矜揉着她脑袋，缓声道：“她不会在乎这些的，没心没肺不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徐云柚倒是没想到林矜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妈妈，听上去就不着调，但脸色过于认真，垂眸思索道：“阿姨要留下来吃饭吗？”

　　“你做饭？”林矜玩笑道，手从她头顶上移开，接着安慰道：“别怕，知道你不敢，我那张许旭两人也叫过来，不会尴尬难堪。”

　　林矜以为她是面对林母一个人不好意思，但真正的含义存在许多复杂的情绪，周意到来会极大程度减轻这种负担，同时饭桌上不会沉闷。

　　徐云柚嗯了声，转身在冰箱面前的小镜子看了眼自己，除了鼻尖有点红，其他的都没什么变化，松了口气。

　　“臭美。”林矜打趣道，推开门走到客厅，林母正回复消息，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徐云柚稍微平复心情后，拍了拍身前衣服，淡淡的松木香传入她鼻腔，是林矜衣服上带的香味沾染到她身上。

　　前脚刚提到张许旭，后脚两人就出现在徐云柚家门口，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进门后先是喊人，然后嘱咐林矜走的时候一定要带回去。

　　徐云柚也是见到周意才想起该有的礼节，哪有长辈上门的道理，而她还傻乎乎的同意林矜。

　　周意揽着她肩膀宽慰道：“集美，放心吧，有我在一定让你俩婆媳关系到位。”

　　“周意，你在瞎说什么？”徐云柚很是无语，这都八字没一撇，一个个上把她当成鸭子赶上架。

　　张许旭不仅自来熟，在长辈面前也有分寸，往常的对话之间林母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婉转怀柔，再看看林矜做事都非常的严谨和正派，一下子差距就出来。

　　不过林母倒也可以理解，家庭环境不同，性格也不同，要是指望林矜能说会道，就是八辈子都不可能，看上去就和闷葫芦一样。

　　不过林母也没想过，自家儿子现在每天和个花孔雀一样，撩拨身边的徐云柚，惹得人脸红心跳，还顺带着把心中地位逐渐往上升。

　　“林矜做饭，喜欢逞能就让他做。”林母爽快道，不忘刮他一眼，对于林矜受伤这件事，二月初才知道，要不是她以前经常看见丈夫磕碰或者受伤，但真的目睹儿子手上那至今深色的疤痕，还是会有股气在心中。

　　徐云柚坐在周意旁边，林矜则是没分寸地挨着她，手抓前面的小辫子，“这都过去多久，你气还没消。”

　　提到这林母就这件事彻底打开话匣子，生气道：“这是消没消的事情吗？受伤不和家里人说，还要你刘叔瞒着，一直催你，要么敷衍说加班，要么就是在饭店吃饭，你有时间在外面，没时间回家。”

　　“我平时给你发消息，半天才回复，你爸又在单位忙东忙西，小的时候还能待得住，长大上班马不停蹄搬到这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前面的话徐云柚倒是觉得很平常，母亲关心儿子，但后面却让她心情略微低落，搬到这里是因为她，所以听到这句话后情绪便下落。

　　林矜淡定道：“当初你们支持的。”

　　张许旭玩笑道：“这不挺好的嘛，我们待在林矜旁边都有安全感，有个警察朋友小时候想都不敢想。”

　　“就是，我还做梦当警察呢。”周意揶揄道，话里向着林矜，不过缘由则是身边人。

　　徐云柚隐藏在两人中间，话题讲的都是林矜，和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所以放松地靠在周意身上，下巴磕在她肩膀上，竖着耳朵耐心听。

　　林矜见她们三个人聊得开心，自然就离开去厨房，冰箱里没有特别多的东西，前两天买的都还在。

　　徐云柚视线跟随林矜的背影，随后悄悄地移开，没有什么特别想和林母说的，站起来抱着水杯到阳台，迎着风闭眼，虽吵闹，但心安是有的。

　　客厅内的欢声笑语似乎与她无关，但每一句话里都有她和她相关的事情，尘封已久的回忆也被剥开，徐云柚靠着栏杆望过去笑了笑，那些事情她早早地忘记，却不想再次被提起，还让周意跟在后面补充其中的细节。

　　即使忘了许多，在这个世界，依旧会有人记住她某一个时刻的事情。

　　徐云柚突然有些感慨，她所要拼命忘记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周围人提起，但没有悲伤，最起码她的存在也让别人记住，不是在这个漫长的岁月中，悄悄地藏匿到无人知晓。

　　“柚子，我们下去买饮料，你快进来，外面刮大风了。”周意站在她后面，双手扒拉玻璃门，徐云柚扭头回去瞬间合上，糊在脸上的头发也慢慢往下落。

　　比起点外卖，倒不如直接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快还方便，不过就是爬楼梯有些费劲。

　　“点外卖不就好了？”张许旭疑惑道，牵着周意的手，脚步却还是自觉地往下走。

　　周意啧了声，“你和二楞子，没看到柚子一直在外面吗？阿姨来就是看她的，我们要给她们单独聊天的空间。”

　　张许旭倒是觉得没必要，几个人一起聊徐云柚才不会尴尬，现在让她一个人面对，情况是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行吧，那我们不还是得在外面多待一会儿，顺便买束花给阿姨，刚才买东西匆忙。”张许旭想的太周到，很多时候都是周意选择做一件事，后面全都包给他。

　　周意双手抱身前摇头自恋道：“我真的是聪明，大聪明一个。”

　　张许旭捏着她手把人往前轻拽，“马上老天爷看不下去就要下雨。”

　　“乌鸦嘴。”周意愤愤道，在他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走在小区路上，路过的人都看到她这个白眼，难得社死的挨着张许旭。

　　徐云柚坐在林母旁边，见她翻着手机上的照片，那一张张素描，可以看得出来是想要画一张貌美女子，但每次都只是轮廓，其中的重心和重点没有画出来。

　　“林矜画的一般般。”林母自然地和她分享后面所画的其他人物，有街边看见随拍后描画，也有自己发挥想象去虚拟一个人，对于自家孩子的要求虽然不高，但肯定是需要更好一些，尤其是算有天赋和能力的林矜，只可惜从小到大，志都不在大家所认为的方向，反而是子承父业，走了父亲的老路。

　　徐云柚想到这好奇地问：“当初他要当警察，您反对吗？”

　　林母摇头和蔼道：“不反对，我还支持他，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自己报名，我们也不知道他选了哪个学校，再后来是通知书送到家里才知道他要当警察。”

　　“录取通知书倒是洗刷他之前的阴霾，每天早出晚归，后来也就正常了。”

　　徐云柚听到后面一句话不解，按照林矜的性格，不可能做父母不放心的事情，“他去哪里？”

　　林母眼睛微微眯起，精明地问：“你不知道啊？”

　　这个时候徐云柚已经掉入提前设好的陷阱，林母自然不会白来，所以肯定提前做好功课，知道林矜这嘴巴蹦不出什么好话，有了帮助的心思，虽不能全都说出来，但挑几个总能戳到对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