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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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意提着袋子坐在徐云柚对面，仔细打量她的脸，看上去和平常似乎差不多，心中的石头也可以落地。

　　徐云柚对上周意的眼睛疑惑问：“怎么了？”

　　周意摇摇头欢快道：“没什么啊，就是你俩不地道，吃都不喊我们。”

　　林矜淡定地夹菜放到徐云柚碗里，抬眼道：“和张许旭发消息没回。”

　　“行吧，这个理由勉而其难接受。”周意也不继续计较这件事，手托着腮继续凝视徐云柚，良久后碗里东西叠得满满才开始吃饭。

　　徐云柚因为她的视线发毛，内心天平摇晃，好在没多久话题便继续，关于订婚的事情插不上话，一直都是周意和张许旭两位当事人自己商量，她只要人到就好。

　　“那不行，我就要两个伴娘，人多了我不舒服。”周意很是美滋滋，对于订婚的事情她非常有发言权，之前就早早地做好打算，虽然和同龄人对比，结婚时间很早，但绝对不会后悔，毕竟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才愿意步入婚姻。

　　徐云柚见人这么开心，微笑着放下筷子，从袋子里找出奶茶，打开后随手递给旁边的人，手还没有松开，下一秒回神要拿回来，被林矜抢走温柔道：“给我怎么还拿走。”

　　徐云柚尴尬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你不喝。”

　　林矜挑眉认真道：“你给的为什么不喝？”

　　饭桌上各自你来我往，坐到店铺打烊才离开，出商场后坐在安静的车厢内，徐云柚心思乱飞，从以前想到现在，完全没有空闲下来。

　　十几分钟后，停在小区门口，徐云柚下车重重地关门，抬脚往里面走，只是方向不对，走左侧一边往健身锻炼的地方，林矜则是跟在她后面，虽不怕她会做什么事情，但多少不放心。

　　徐云柚站在踏板上，双脚分别前后用力，双手抓着前面黄色栏杆，眼睛注视前方，前面的小花坛已经没有，只剩下长长的木椅，而这个位置是曾经她发现那个小朋友的地方。

　　受到伤害的往往是女孩子，鲜少会有男孩碰到这种事情，徐云柚始终对这个世界抱有美好，但现实的残酷无不在剥开她内心所包裹的一层层保护，告诉她，看，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徐云柚仰头叹息，好像所有她要做的事情，都会经受到坎坷，在逆境中成长，去明白每一个需要知晓的道理。

　　林矜在她身后凝望，许久后缓和道：“徐云柚。”

　　“嗯？”徐云柚瞬间回道，扭头转身走到左侧方的椅子，拍掉上面的落叶坐下，双手拘束地摆在膝盖，垂眸思索后问：“你想问什么？”

　　林矜就近坐下，隔了一条走廊，眼睛扫着她的脸颊，温柔道：“没有要问的，都知道了。”

　　徐云柚攥紧腿上的衣服，指甲在上面留下重重的刮痕，扯着嘴角，眼中黯淡道：“你没有想法吗？”

　　林矜起身到她面前蹲下，双手搭在她身侧的椅子，仰头认真道：“徐云柚，你做的事情，如果没有绝对把握，不会去说，对吗？”

　　“已经发生了，跟着自己的想法走，不需要去怀疑，只要等结果，就算和你所想的不同，是乌龙一场，也没有关系，你做到了自己的职责。”

　　徐云柚望着林矜眼里的肯定，曾几何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在她身边安慰，继续往前走，后来因为她的退缩停滞不前，两人这段时间和平相处，却始终回不到过去的那种感觉。

　　徐云柚苦涩地撇开头，含泪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我错了呢？”

　　“不会，我相信你的判断。”林矜坚定语气，安抚她现在乱糟糟的心，如同镇静剂打在身上，没多久一切都回归平静。

　　事情的开始到现在，所知道的人中，只有林矜相信她，所有人都是站在中间，不去做任何评价，也让她在这件事上有了底气，不管结局会是怎么样，无愧于心便好。

　　林矜抓住她的手腕，牵着人往家里走，这样的举动不是第一次，却首次得到回应，紧紧抓着他袖口，指腹在他手背停住，微微用力地回握。

　　察觉到这一行为，林矜喜不胜喜说：“这么轻没感觉，你抓的重点，我不怕疼，倒是你会跑。”

　　徐云柚的离开给了所有人重重一击，时至今日林矜还是会有种不安全感，否则也不会赖在她家里不走。

　　徐云柚小声嘀咕：“不要脸。”

　　“对你我要来做什么？要脸人就没了，脸不算什么。”林矜自然道，从他脸上看不出玩笑的意思，话语里的肯定也让徐云柚猝不及防，每一句确切的话如同情话敲击在她心尖。

　　徐云柚的不自信需要别人用话语来慰藉，往往别人的话语对她影响较大，有时候一句话就会贯彻整个人生，例如笨，不聪明。

　　学习的道路上，徐云柚自认为只要付出努力和时间，一定会赶超别人，殊不知这些都只是附加，也不知道她很聪明，受到那些话说完的影响让她心态有着极大的变化，更不要说到后期整个人是消极的。

　　林矜轻晃她的手，柔声问：“想什么？看我看那么长时间。”

　　两人停在原地许久，徐云柚也呆愣地看着他，眨眼把所含的喜和伤藏起来，笑道：“你长的好看。”

　　徐云柚都没怎么夸过林矜，现在说的话反而让当事人更加高兴，扬眉玩笑道：“班级和队里一株草。”

　　林矜本就长得帅，上学时走在长廊，经常会有人视线在他脸上停留，毕业后优秀学生的板块里还有他，对比下来和其他榜上有名的男生并不逊色，不过对徐云柚来说，看的时间长了，便会有免疫力，但神奇的是，他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往往会让徐云柚悸动。

　　徐云柚扑哧笑出声，抽回手继续往前走，嘴角向上扬，“给脸了。”

　　“你给的。”林矜双手插兜在后面慢悠悠行走，前面徐云柚脚步快地起飞，下一秒就能跑起来。

　　停职的第一天，说不上好与坏，白天心情还处于低谷，晚上和林矜这通对话好很多，回到家径直扑向沙发，枕头垫在脑袋下，脸上带笑的面朝天花板。

　　停职时间没有说多久，但徐云柚知道事情不去个结局她肯定不能回去，突然想到之前上学时在课堂上于老师经常说的话，既来之，则安之。

　　一切事物的到来并不是坏事，反而对于个人而言大多都是好事，抱着这种想法，徐云柚也不再焦虑，相对而言平复许多。

　　在家里通常是无话可说，却感受不到尴尬，各做各的事情，徐云柚看手机和电视，林矜则是盘腿坐在地毯上，拼着之前张阳望没有弄完的乐高，难度并不大，对于他来说不需要看纸张就可以完成，而边上的人视线除了紧盯，眼中还带着不理解。

　　林矜余光瞥见她的眼睛在乱看，挺直腰板问：“一起？”

　　“不用，不想用脑。”徐云柚回绝道，不喜欢这些具有挑战性繁杂的，如果说是重复性的时间，或许还可以考虑，但眼前这些拼接对于她而言，费时间费脑力，还不如躺着。

　　林矜摇头无奈道：“躺在沙发生锈了。”

　　徐云柚当没听见，把后面的帽子扯到脑袋上，坐起来穿好鞋站起来离开，路过林矜还不忘瞄了眼他完成的情况，也就那么一点点。

　　关上门的下一秒，突然之间的孤寂就在她身边蔓延，身体也瞬间疲惫，家应该是避风港，但住在这个房间，偶尔喘不上气的感觉会出现。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她清楚的知识原因，纵使想要忘记，但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身体情绪和心理反应会让她不自觉地沉默和悲伤。

　　情绪转变得太快，以至于本人都会觉得是否再次出现心理方面的问题，毕竟有过前例又怎么会想要再有一次。

　　客厅的灯被关上，对面关门声也让徐云柚放心，悄悄站起来到门口打开房门留下空隙，靠着墙壁把自己身体蜷缩，脸朝右边墙壁，静坐到天明。

　　林矜一早便打开房门，生物钟让他在非上班时间都早早醒来，眼睛注意到徐云柚的房门和往常不同，留了手指大的缝隙，皱眉抬手在上面轻轻一推，只见她坐在地上。

　　蹲下来摸着她头顶焦急问：“怎么了？”

　　一夜未睡的她，满眼通红盯着林矜牵强道：“没事，睡不着。”

　　林矜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缓慢地把人提溜起来，怕她站不稳，把人先放到旁边的矮柜靠着，蹲下来手指捏着她的小腿肚帮助按摩，担忧道：“别想太多，憋在心里你也不说，我难道不是你的垃圾桶，不值得你和我说心里的想法吗？”

　　徐云柚低头看着他的头顶，弯腰掌心推开他手臂，不想让他替自己做事情，小声道：“林矜，我见过类似的事情，在小区健身的地方，和我所认为欣欣遭遇的情况相同。”

　　“什么时候？”林矜轻声问道，抬头温柔注视她的瞳孔，站起来双手搭在桌角，“以前吗？”

　　徐云柚嗯了声，缓声和他说起过去的那件事，具体的细节和时间的后续也被她再次回想，即使肮脏不堪还要说出，憋在心里让她呼吸困难。

　　每一个字如同针扎在徐云柚身上，讲出的话让林矜握紧桌角，手指抹掉她脸上的泪痕，指腹在上面摩擦，但眼泪太多根本来不及擦。

　　林矜俯身轻抱她，拍着一侧肩膀安慰道：“还有要说的吗？”

　　徐云柚脑袋在他身前摇晃，哽咽道：“没有了。”

　　林矜对于徐云柚所说的问题无法回答，问他是不是没有办法帮助到每个人，尤其是自己所教的学生。

　　这是徐云柚第一次面对自己事业上的无力感，讲不出因为什么，或许是想到了于幸的那些话，让她更加无法从过往的人生中释怀。

　　“其实做老师也不是很好，以前有当老师的愿望，是要好好教学生，让他们通过学习有美好的未来，现实却打击我，即使我做非常多的努力，还是要面临学生考不上大学，不仅仅是学业，还有家庭影响到她们。”

　　徐云柚脑海中的这些话，最终让她闭眼哽咽道：“被困在这个迷宫里，人人都告诉我选择这个是正确的，却把其中的痛苦忽略。”

　　林矜听着她重复一遍这句话，心疼得把人抱紧，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悄悄发抖，曾经自认为越矩的行为在此刻抛之脑后，手臂用力把人圈在怀中，眼神担心，关切道：“徐云柚，我们不是圣人，不要抱有为了别人好的想法去做更多事情，改变不了太多事物，努力也会有一天白费。”

　　林矜很清楚地把她所做事情更深一层讲出，但不是打击，陈述事实让别人接受更困难。

　　“有些过程是要去做的，不去做内心不安稳，做了害怕达不到自己的预期，是我们站在最高点看待事物，自认为可以做成任何事情，可以帮助到任何人脱离苦海，却不知道我们在他们眼中才是另类。”

　　“做事只要不愧于心，不管结果如何，都不需要在乎，你做的很多了，他人的命运无法去改变，我们连自己都无法去更改，又怎么有能力去帮助别人？”

　　徐云柚抹掉脸上的泪水，抬眼问：“所以我学习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要面对真实和残酷，自己过往的学习无法用在他人身上，那这十几年的读书生涯在荒度，我的所有想法存在即荒诞，对吗？”

　　林矜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平视道：“你想听真话吗？”

　　“你说吧。”徐云略显颓废，林矜这个问题一说，她就明白了回答是什么，但后面的话语突然之间让她释怀，将刚才的纠结全都抛去。

　　“这个世界上一直有人怀揣着大义，我们做的任何事情不是没有意义，但这个意义需要的是你认为，而不是别人。”

　　“不要为了别人的想法和肯定去做一件事情，你想做就去做，不需要理由和原因，坚定地走下去。”

　　前面的否定和后面的肯定，全都被徐云柚仔细地停在心中，彷徨的内心自觉地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