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78、78

　　看着漆黑的房屋，徐云柚换好鞋摸黑行走，手在旁边摸索，很快转弯到自己房间，推开门后迅速地关上，关门轻不可察。

　　坐在床边的地板，后背倚靠床铺，屏幕上消息让她既放心又害怕明天的到来，这件事令她很难去说出口，回到家没有困意，十二点还在呆坐。

　　这一夜，徐云柚彻夜难眠，无助地仰望天空，掌心托着下巴，胳膊肘撑在床铺上，几次叹气觉得时间太慢，想要快一点天明。

　　六点半的闹钟响起，徐云柚知道自己该准备出发，拿着衣服到卫生间，进入感受到温暖，冰凉的手指在发抖，双手在洗手台边沿撑着身体，镜子里的她憔悴，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肤明显。

　　随手用温水洗了把脸，毛巾擦干后把门关上，半个多小时都待在里面，只有不停歇的水流声。

　　磨叽半天七点半徐云柚才从家里出发，漫步走在熟悉的街道，今天却异常地陌生，双眼无神，双手放在口袋里微微颤抖，在幼儿园门口停留许久，半天没有等到欣欣才抬脚进去。

　　在她出发前欣欣已经在班级，而欣欣妈妈早早地在园长办公室等候，敲了敲原木色的门，徐云柚按着把手推开，里面两人视线齐齐望向她。

　　园长办公室很大，独立的办公桌和办公柜都是白色，桌角摆放许多文件，正前方一个台式电脑光线朝前面墙壁照，整个房间明亮和干净。

　　园长一头短发身穿红色大衣，五官端正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欣欣妈妈面庞焦黄，裹着黑色马甲羽绒服，里面白色针织毛衣，一脸疑惑，对于叫她来学校并不理解。

　　坐在两人面前，徐云柚紧张到双手交叉互搓，舔了舔嘴唇又吞咽流水，咳嗽一声清嗓子说：“昨天中午我在盥洗间清洗床单被套，有小朋友喊老师，我过去看到欣欣坐在地上手抓着隐私位置，一直在挠喊着痒。”

　　“欣欣奶奶给她选的安全裤比较紧，之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我带着去卫生间，骗喝水让她上厕所，欣欣整个大腿根全部都泛红，不是那种双腿摩擦的红。”

　　徐云柚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自认为说得很明白，但两个人都茫然盯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件事。

　　徐云柚大气不敢出，扫了她们两人一眼，谨慎问：“欣欣家里最近是不是来亲戚了？她回到家是和哥哥一起玩，还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

　　欣欣妈妈对于这个回答自然是可以说上来，快速道：“家里她表叔过来住一段时间，正好看附近有没有好的工程，这有什么关系？”

　　徐云柚深深地呼了口气，右手握拳紧紧攥着衣角，左手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抓住桌脚小心道：“我怀疑欣欣受到侵犯，想知道她最近接触的人都会有哪些。”

　　“不可能。”欣欣妈妈矢口反驳，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表情也凶巴巴，五官拧巴道：“绝对不可能，她每天在家里都是和哥哥叔叔一起玩，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你作为老师不要给我瞎说。”

　　徐云柚可以理解作为母亲在听到这样的事情难以接受，但她还是要弄明白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试图稳定眼前人的情绪：“我只是猜测，并不是肯定，如果您今天方便的话，带欣欣去医院看一下。”

　　园长在欣欣妈妈爆发前，开口温柔道：“徐老师你先出去，我和欣欣妈妈单独谈一谈。”

　　徐云柚嗯了声站起来，临走和园长对视，往日眼睛里的安慰依旧存在，关门后身体贴着门边里面突然传出响亮的说话声。

　　“徐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欣欣好好的，她无端猜测是不想要欣欣好吗？家里都是熟人，怎么可能去侵犯一个小朋友，再说了，欣欣在表叔来的第一天还说喜欢这个叔叔，还买了好多东西，后来两个小朋友都是跟在叔叔后面玩，奶奶在厨房做饭，侵犯也轮不到我们家孩子身上，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这种事情怎么会做得出来。”

　　徐云柚仰头对于欣欣妈妈说的歪理很生气，却无力，什么叫作轮不到自家孩子，难道别的孩子就要有吗？

　　这个世界不应该有这样肮脏的事情存在，不应该有畜生披着人皮误作非为，更不应该不重视，在徐云柚这里欣欣妈妈说的话如同轻描淡写，完全不重视，有着自己的想法。

　　即使再知根知底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去了解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些都是无从而知，同时欲望也会让人痴迷。

　　“欣欣妈妈您先别激动，徐老师只是怀疑并没有定性这件事，作为老师肯定是把孩子看的很重，刚才你带欣欣过来，见她一直抓那一块，这个情况是值得注意。”

　　“我们不是说确定这件事，您工作也不忙，回到家可以多陪陪孩子，多问问小朋友一些平常有没有发生事情，留点心在身上，不要全都放在欣欣哥哥学习上面。”

　　徐云柚在听到园长说话后突然放心许多，她的语气和话语并不像园长那样温柔婉转，反而带着点僵硬和肯定。

　　刚放下的心又因为欣欣妈妈说的话而再次提起来，无力地走到旁边，沿着墙壁缓缓蹲下，胳膊搭在膝盖叹了口气，眼睛看东西变得模糊，手使劲捏着鼻梁。

　　“我的孩子自己清楚，她从小有事都会和我说，你们现在无端猜测只会让我觉得你们有臆想症，孩子好好地凭空说她有事情，这不是咒她吗？”

　　徐云柚垂眸沉思，今天的事情想来出不了结果，后果自然是欣欣妈妈愤怒地离开。

　　园长在里面好说歹说把人安抚下来，十几分钟后欣欣妈妈面色平静地走出办公室，但眼睛中的怒在看到徐云柚后放大，凶狠地刮了她一眼。

　　徐云柚慢吞吞扶着门框站起来，抬脚走到室内坐在园长前，没有心思地听她讲话，“今天这件事倒也没有想说的，我们站在老师的角度是关心，但家长不喜欢我们去猜测，这件事还要后续从小欣欣那里了解，你回去问问她，看会不会说出口。”

　　徐云柚敷衍地嗯了下，颓废地离开，背影略显孤单，园长望着她身影摇头叹息道：“倔脾气。”

　　没有立刻去找欣欣，到操场边的滑滑梯从上面滑到下面，坐在那儿双手捂着脸耸肩无奈，或许没有人会愿意相信她说的话，但还是执拗地继续往下探究根本原因。

　　看着同事一个个重回到办公室，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徐云柚喝了大杯水，站起来颇有决心地往外面走，上楼梯到三楼，停在右侧教室前，回忆涌上心头，脑海也浮现和欣欣的第一次见面。

　　去年九月份她刚进入到学校，又是临时接手大班的学生，在进入幼儿园之前就已经把这一学年的要做的事情都了解清楚，真正要面对的就是这群小孩子。

　　许多孩子的性格各有不同，在较敏感的年纪突然出现陌生人在自己班级里，那一天早上她站在教室门口和王老师共同迎接小朋友，她们可以选择不同的见面方式，拥抱、喷手和亲脸颊。

　　很多小朋友看到她都是躲开，即使长得漂亮眼睛止不住地看，身体却靠着王老师身边，对于她避之不及。

　　欣欣是最后一个到班级，从楼底下就可以听到她的哎哟声，自己爬上楼梯，为了彰显自己的本领，要两个台阶上，到徐云柚面前脸上都是汗。

　　欣欣那双大眼盯了徐云柚好几秒，抱着王老师的大腿问：“这是谁啊？”

　　王老师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新老师啊。”

　　“哦。”欣欣很听话地答应了声，然后走到徐云柚面前调皮道：“老师，你真漂亮。”

　　说着垫脚抱住她的肩膀，满足开心地小跑进入到教室，和同桌的小朋友热情地说话，分享自己周末去哪里玩，说话像个大人一板一眼的。

　　这是徐云柚进入到幼儿园第一个拥抱，虽然轻轻的可以到忽略不计，到陌生环境的害怕和胆小也因为欣欣的拥抱减少许多。

　　班级里那么多小朋友，徐云柚不昧着良心，最喜欢的肯定是欣欣，别的小朋友也很好，但位置却有变化。

　　思绪笼罩徐云柚整个心，通过门上的小窗户，里面小朋友都在睡觉，欣欣在最前面显眼的位置，观察了许久，时不时地回抓身体。

　　徐云柚红着眼眶转身，抹掉脸颊上掉落的那滴泪，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走到前面推开眼前的窗户，仰头用力咬着下嘴唇，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多想。

　　徐云柚最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做事情优柔寡断一定要得到别人的话语才会行动，不得不处于被动情况。

　　下午徐云柚坐在欣欣旁边，调整手中的玩具位置，旁边玩具箱堆得满，拿出来就会掉落，再加上有那么一点强迫症，不想要地面上掉落玩具。

　　徐云柚温和道：“欣欣这两天在家里玩什么啊？”

　　欣欣认真地叠小方块，一下子就到第十块，听到徐云柚说话立马把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看着她说：“有玩具，哥哥在客厅看动画片，我在房间里和叔叔玩玩具。”

　　说的话让徐云柚胆战心惊，咽下口水嘴唇发抖地问：“给你买了什么玩具？”

　　“买了好多，大象娃娃、大的拖拉机，还有我最喜欢的星黛露包。”欣欣一脸认真道，手还比画着有多大，然后又抓着裤子说：“老师，我这里疼。”

　　徐云柚抓着欣欣的手不让她去挠，安慰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们不去碰。”

　　“欣欣能不能和老师说一说，和叔叔是怎么玩的啊？”

　　徐云柚说出这句话视线移开，放在欣欣的手上紧紧抓着，右手的手指颤抖连带着腕处，眼皮向下垂。

　　欣欣眼珠子乱看，不老实的还想再去抓，但小孩子的力气哪有大人多，白嫩的皮肤很快留下指印。

　　“裤子脱下来啊。”徐云柚遍布红血丝的眼睛对上欣欣那懵懂视线，眨眼安抚道：“不去抓，碰的话会更痛。”

　　徐云柚说完站起来落荒而走，独留欣欣满脸的不理解，刚刚还说话，下一秒人就跑走。

　　性教育的缺失对每一个处于儿童时期的孩子而言，都会成为伤害她们的武器，最终遍体鳞伤，直到长大后心理与身体会有阴影和排斥。

　　徐云柚到教学楼后面，坐在小木马上，双手抓着两侧木头，身体无力地依靠旁边扶梯，闭眼消化自己听到的。

　　如果之前一切真的是她自己的臆想，那现在听到欣欣说的话，她不得不再次确认自己内心的想法，同时更加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边，做不到袖手旁观，和欣欣妈妈说的话也全然不被放在心上。

　　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迟迟没有发出去，把刚才问的话全都一五一十输入在上面，指腹停留在发送两个字的上方，仰头望了眼头顶晴空万里的天气，阳光照在衣服上暖洋洋，但身体还是冰凉，手指僵硬到活动时像是被扭了一下痛。

　　指腹重重地按压发送两个字，久久没有从上面移开，松开便发出去，往旁边划无法发出，内心的纠结让她停顿，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柚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做了不会后悔，但不做心里不仅后悔，还会非常地不舒服，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做呢？”

　　林矜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垂眸思索良久，指腹松开，这条消息也成功地发送，但后面没有收到欣欣妈妈的回复。

　　反而在朋友圈里看见她新发的照片，也就意味着收到这条消息，点进去看了内容，却忽视不回复。

　　四点半准时放学，不需要送小朋友们到学校门口，家长们自行到教室领，徐云柚听着身后教学楼家长们的问话，孩子们的交流，心里很不舒服，像是被溺在水里上不去，喘不了气憋得快要昏死过去，脑海中提着的那根弦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