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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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着张阳望的手，女人连连感谢，徐云柚在旁边不忍心，看着她全都湿透的衣服和头发，脸上的妆容也因为雨水而脱妆，没有往日所看到的精致，只有不堪狼狈。

　　徐云柚把纸巾推向她，回到墙边听着刘佳峰的念叨，了解到事情原委的他自然多说点，要让家长重视。

　　徐云柚抓着扶手慢慢坐下，掌心贴着太阳穴，不知为何眼皮跳得厉害，两只眼皮轮流跳，惹得她心不安宁。

　　带着小孩离开后，大厅内归于宁静，林矜那刚冲泡好的巧克力也变温到可以入口，抓着她的手腕，让她自己拿着，随后嘱咐道：“我去换衣服。”

　　不知不觉从中午到下午，外面的雨势依旧很大，徐云柚低头看了眼湿掉的鞋，不喜欢下雨天的其中一个缘故就在这里，鞋子会被雨水冲刷。

　　周意的车停在外面许久，不像早上接她的时候着急忙慌和催鬼一样，现在倒是非常耐心，还闲心功夫和她分享搞笑视频。

　　换衣室内刘佳峰意味深长地问：“这小姑娘第二次来了吧，这就是你说的喜欢了好久的女孩子？”

　　林矜淡定道：“是。”

　　“难得，张许旭这小子说你是孔雀开屏，我当时不相信，现在看你还真有点那意思。”刘佳峰玩笑道，和年轻一辈的相处并没有板着脸，向来都是和蔼，有时候他很凶的样子，在这群人眼里都不算什么。

　　林矜双手整理头发，颇为臭美地挑眉认真道：“争取在你退休前请你喝喜酒。”

　　刘佳峰嗤笑，对他这话不在意，打趣道：“我要是能在今年吃到你的喜酒，立马打退休报告，就你这每天吊儿郎当的样子，跟着你倒大霉。”

　　“您这话说的，我像是不靠谱的人吗？”林矜反问道，他特别在乎别人的评价，尤其是在和徐云柚相关的事件上，一定要得到肯定的回答，否则自己做事也没底气。

　　刘佳峰倒也不继续贬低他，把头顶的帽子摘下来挂在衣柜的扣子上，语重心长道：“你啊，要走的路还远着呢，哪有那么简单，靠谱不是一回事，是一辈子，你再历练几年吧。”

　　林矜出门前眉眼弯弯，笑道：“刘老师，我这最靠谱的人在这里，还想要找什么样的人？”

　　说完他抬脚离开，脸上挂着笑，到徐云柚旁边撑起伞下台阶，两人迎着风雨向前走，后面刘佳峰欣慰的目睹张一幕，苦尽甘来便会珍惜所拥有的。

　　周意还没等两人上车就打火，一副急匆匆要回家的样子，徐云柚打开后车门坐进去移动，最里面的位置被她霸占，还要把袋子放在中间。

　　林矜不慌不忙地坐好收伞，雨水拍在他面庞，眼睛一眨不眨，镇静关门后伞收一侧，抬胳膊随意用手弄掉头发上的雨珠。

　　“回店里还是把你们送回去？”周意观望道路两侧问道，然后又给两人做好决定，“要不直接回去吧。”

　　徐云柚无奈道：“好。”

　　林矜发笑地盯着徐云柚问：“不是要去超市吗？”

　　“你们要去超市？”张许旭激动道，“一起啊。”

　　徐云柚对上周意那改变神情的面庞，脑袋突然机灵起来，急忙道：“我和林矜有事，不和你们一起去。”

　　林矜和张许旭同时转头看她，前者是意味不明，后者纳闷地问：“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徐云柚被这两个人视线弄得发麻，转头勉为其难道：“我请林矜吃饭。”

　　“行吧，那就到时候再说。”张许旭只好作罢，却不知道回到家要面临的是什么。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徐云柚清晰地发觉到周意面对张许旭做事不满意，所生气的反应，那就是冷战。

　　往常在车里都是他们两说话，但刚才周意都没有和张许旭说一个字，就连眼神都没有，偏偏另一个当事人还不当回事，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台阶作响，徐云柚前面才松口气，后脚就听到林矜笑问：“不是要请吃饭吗？去哪里？”

　　徐云柚脚步顿住转身，眼眸明亮解释道：“周意和张许旭之间有事，我们没必要去超市，外面还下大雨。”

　　我们这两个字极大程度地让林矜开心，插兜的双手拿出，抬脚上台阶说：“那就改天请我吃饭，想好请什么。”

　　徐云柚见人上去，跟在后面小声不满地嘀咕：“蹬鼻子上脸。”

　　林矜洋洋得意往楼上走，在四楼停住，眼神飘忽在上下两个方向，最终还是继续向上爬。

　　雨天过后的第二天早上便出现太阳，徐云柚站在阳台看着还漆黑的天色，昨日那种不安感在夜晚伴随着她，到现在都有些发慌，完全不敢多睡觉。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心神不定的她去幼儿园的路上几次都听到电瓶车按喇叭的声音，让她更加不舒服。

　　上午并没有她需要做的，和往常一样到盥洗间看了眼表格，今天正好轮到她，也没有记错。

　　全都塞到洗衣机里，徐云柚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消息一条一条，朋友圈也是一个个非常多的照片。

　　停留在最下面，徐云柚点进去看了眼照片，欣欣家里来了客人，但知觉上的第一眼，她不喜欢。

　　人们俗话说得面由心生，徐云柚始终相信，虽然穿着白衬衫黑西服，这个男人长得不仅仅是贼眉鼠眼，放在边上的手也不老实，周围都是小朋友，没有分寸地揽着别人的腰，正常长辈即使再喜欢，也不会像他这样，瞬间觉得衣服穿在他身上是废了。

　　目光在那只抱着欣欣身体的手，徐云柚皱眉视线久久没有离开，正常男性这么会把手放在小朋友私密处，就连幼儿园同性老师都不会。

　　想到这徐云柚正要找到欣欣妈妈微信联系，听到外面小朋友喊老师，立马放口袋里走出去，只见张阳望一直喊着老师，旁边坐在地上的水欣欣，手一直扒拉黄色碎花裙子。

　　徐云柚连忙跑过去把人牵起来站好，帮她把裙子整理好，温声问：“欣欣，哪里不舒服？”

　　欣欣的手一直在抓女生私密处，徐云柚牵着她的手略微发抖，嘴唇哆嗦问：“知道哪里不舒服吗？”

　　“老师，我肚子疼。”欣欣很是难受地把脑袋趴在徐云柚肩膀上，手上的动作稍微停止，但还是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挠。

　　徐云柚面色苍白抱住她立马往教学楼去，行走的背影慌乱又不稳当，好像下一秒就会带着小朋友摔倒。

　　把欣欣带到卫生间门口，即使心中有最坏的打算，但她还是不愿意多去猜想，也不敢有过于激进行为。

　　幼儿园的卫生间设置得很小，尤其是对于上中小班的孩子们，往往会多准备小朋友用的尿壶。

　　徐云柚回办公室接了大杯的水，哄骗欣欣全部喝下去，小孩子很听话，让她做什么就做，更不要说面对朝夕相处的老师。

　　一年的相处，徐云柚知道每个小孩子的身体状况，对于欣欣来说消化系统特别好，尤其是泌尿系统，喝下去很多水，没有多久便想要去卫生间。

　　徐云柚从口袋里拿出林矜做的木玩具，只要轻轻一拉线，上面就会掉落小木珠，类似许多小卖部外面的弹珠设备。

　　投入一块钱会出现五颗弹珠，进入到不同线条框的空隙，就会有不同数量的弹珠掉落，不过林矜这个里面小盒子空了，就要把手里的木珠塞回去，每次掉落的数量从一到五不等。

　　徐云柚耐心等待，眼眶微红不敢去看欣欣，希望自己是多想，而不是真的。

　　“老师，我想上厕所。”欣欣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徐云柚，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坐在卫生间门口，还让她一个人玩。

　　徐云柚扯着嘴角温柔笑道：“那你自己过去在尿壶上坐着，等你出来洗完手老师再带你回操场。”

　　欣欣听话地走进去，正朝着门口，很熟练地掀开裙子，里面穿的安全裤被她脱掉，蹲下的那一瞬间，徐云柚瞳孔地震，撇开脑袋眼睛紧闭，眉心紧皱，抿嘴深呼吸，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短暂悲痛后，手指的指节抹掉眼角眼泪，牵强地笑了笑不让自己脸上表情难看。

　　天气晴朗，但徐云柚的心沉底，寂寞的背影走在白色地砖，两侧挂着小朋友们美术课所做的画，牵着欣欣下台阶，腿直打颤，停在倒数第二个缓缓坐在后面台阶，嗓子颤抖道：“去玩吧。”

　　徐云柚没有离开，呆坐在台阶，眼神涣散地盯着欣欣，手机屏幕上久久没有回复，打了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经验，脑海中的想法四处乱窜，她也做不出决定权。

　　徐云柚长舒口气，难怪这两天不对劲，颤颤巍巍地扶着台阶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盥洗室走，每一步都如同在针刀上行走，让她将过往的一切都再次剖析。

　　这不是徐云柚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2018年3月，那时候她从学校回到家，那周的最后一天晚上，她在小区健身锻炼的地方见到一个小朋友，看上去只有四五岁，实际年龄甚至会更小。

　　身上裙子全都是褶皱，肚子偏下的位置全是血迹，走在器材上面，脸上全是眼泪，徐云柚过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报警。

　　当时小区里有位护士姐姐，路过后很快就发现不对劲，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家长打她或者磕碰摔到哪里，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没有人知道徐云柚是因为这一次事故而影响到后面自己的学习情况，自认为只是一件事情，但冲击整个心灵，让她心绪都乱糟糟。

　　熟人作案最会哄骗小孩子，仗着什么都不懂便胡作非为，徐云柚在学校停止学习的一段时间，偷偷回到小区健身锻炼的地方，因为她知道人多口杂，有些事情她不说，那些年长老人也会八卦，而结局也是她意想不到的。

　　包庇，父母的无动于衷，即使后续警察上门，依旧不愿意把事情最终结果告知。

　　正常父母在知道自己孩子受到侵犯，都会悲伤化为勇气，去捍卫孩子，但这一家没有，而那个时候徐云柚也明白，父母是知道的。

　　生养了孩子，却不好好照顾，让她成为一个工具，即使再重男轻女的家庭，都不会有这种败坏父母，而现实生活中大有所在。

　　徐云柚坐在办公桌前，点开和园长的对话框，指腹在上面缓缓输入一句话，在点击发送的时候，异常地果断和坚定。

　　【园长，明天上午您来了，我去办公室找您。】

　　这两天园长外出交流，过去幼儿园有事情徐云柚都会首先想到她，这一次也不例外。

　　下午徐云柚浑浑噩噩地度过，没有她要做的事情便躲在办公室，身上盖着毛毯连带着脑袋一起藏住，脸朝向窗户，忧郁的眼睛看任何东西都带着一层雾，仿若下雨后的乡野，眼前白茫茫却还是要继续向前走。

　　她不敢去想明天的事情，却又想要明天快一点到来，想要和欣欣妈妈还有园长把事情说清楚，宁可因为自己不是专业的而去错判，也不愿意让这件事情沉入海底。

　　操场的欢声笑语如同阵阵雷声响彻她周围，过去会因为小孩子们而感受到开心和幸福，但今天这些笑声却让她想要逃避。

　　在这个时代，性教育的缺失是对每一位女性的伤害，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某一天因为某一件事而突然明白什么是性，什么是侵犯。

　　有的是在恋爱中，有的则是在伤害中。

　　看着一个个懵懂稚嫩的脸庞，徐云柚觉得难以启齿，自小的教育就是谈性色变，长大了面对小朋友，没有勇气去说，大环境下成长的她，和普通女生一样，在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是闭嘴不谈。

　　被徐云柚忘掉的事情，永远在点滴地让她想起，大多都是糟糕的，但这次她想要去做点什么，即使后果自己承担，也不愿意错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