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75、75

　　安静了一段时间，恢复正常上班徐云柚还需要适应，坐在办公桌前做表格，把开学后一些内容提前记号，中午的开会也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大班的小朋友这学期读完就要升入小学，首先要教的就是写自己名字，想到这徐云柚便发笑，她还记得当初升小学自己特别高兴，因为林矜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她会，每天就和个花孔雀一样招摇，把本子放到他面前很得意。

　　返校的第一天自然是以玩为主，不过小朋友们的兴奋劲比她想的好厉害，尤其是到了午睡结束后，一个个都太跳跃，完全管不住，她也有了放弃的想法，坐在椅子上看他们闹。

　　后面第三天徐云柚已经完全适应，非常柔韧有余，不过下午打算直接回家，被周意叫过去吃元宵。

　　“肯定是甜的啊，不得吃芝麻的吗？”

　　“咸，肉的好吃。”

　　“不好的，我又不是没吃过，就要放甜的。”

　　徐云柚靠在门帘边看两人争执，半天都没个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纠结要吃什么口味的，倒不如全都丢锅里。

　　最后还是张许旭妥协，盯着一锅的芝麻汤圆无奈道：“哎，白买那么多肉馅的。”

　　店内大部分位置都坐满，徐云柚只能到收银台的位置，手边是刚做好的蛋糕，不过没有胃口。

　　【你今天不来店里吗？】

　　【家里有事，不去了】

　　徐云柚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闷闷不乐，店内的手工制品很多，但都不是她喜欢的，元宵节有彩灯也有制作花灯，这一天周意专门请了一位老师来做活动，让经常来店里光顾的客人参与，整个白天就有上百名，还没有算上她们的消费。

　　每一个活动的背后，不仅仅是变着花样，更多的是往深处走，寻找可以带来的收益，而周意就非常适合这一行业。

　　“快吃，亲自下厨。”周意把碗放到她面前，“全吃完啊。”

　　徐云柚对于手中这一大碗的汤圆，预料到自己吃不下，所以找了个分装盒倒进去一半，盖子合上后艰难地把碗里的吃光。

　　周意双手抱身前疑惑道：“不好吃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还行，吃多了会腻。”徐云柚不自在地解释道，馅料没吃几口就感受到腻味，咀嚼的速度自然就放慢。

　　周意哦了声，坐在她旁边小声问：“这么长时间一点进展都没有？”

　　徐云柚抬头朝她点头说：“没有，你太着急了。”

　　“我这哪算着急，明明是你们俩都不急好吧，这都十来天一点进展都没有，那住在一个房间里算什么，我这是正常操心好吧。”周意着急解释道，揽着她的肩膀出损招：“你要不喝酒？”

　　徐云柚无语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我会喝酒。”

　　“那你这个没办法喝醉，我看别人都是喝醉了霸王硬上弓。”周意还没继续说完，转而惊讶问：“不是，你什么时候会喝酒了，我怎么不知道。”

　　徐云柚皱眉不解，记忆力应该是说过的，不可能没有，“小学的时候和我哥偷喝啤酒，你也在啊，不记得了吗？”

　　周意仔细想了想，脑海中突然出现画面，“想起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那个时候眯了一小口，你喝了好几瓶。”

　　小时候不懂事，喜欢跟在别人后面做，只要是别人做的，她一定屁颠跟上去。

　　周瑜瞄了眼手机上张许旭发的消息，咳嗽声说：“我和张许旭待会儿还要去食品楼逛一圈，你就先回去吧。”

　　徐云柚应了声立马站起来，毫不留念地走出去，但脚步却慢了许多，一刻钟后才到小区。

　　徐云柚的视线放在最高层，没有亮灯，心里的落差突然出现，上台阶都有心无力，停留五楼，地上多了一个小剪头，顺着方向是自己家。

　　门口贴了一个挂钩，上面挂着小巧的兔子灯，徐云柚拿在手上仔细打量，和外面买的花灯相同但又不同。

　　相同的是样式，不同的则是手柄和装饰部位，上面画着一个半剥开的柚子。

　　推开门走进去，正准备换鞋，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一个个垂着的花灯，和挂在空白墙壁上的彩灯。

　　徐云柚侧身看着第一盏发光的花灯，目光悄悄转移，落在最下面用毛笔写的一句话。

　　【进门请笑】

　　徐云柚被他这上面的话弄无语，扯着嘴角象征性地笑了笑，突然右侧的花灯亮起来，转头望过去，是两人幼儿园毕业照的水粉画。

　　徐云柚不是头回看到他的水粉画，但是他画出来和别人不同，有深浅之分，也有着重点，连带着阴影都能表现出来。

　　手指在上面轻碰，还没有干，有点颜料沾染在指腹，下面写着往前面走一步。

　　徐云柚按照上面所说的行动，大跨一步到前面，画的迪士尼场景，不过只两人，没有张许旭和周意。

　　林矜的行为要是被张许旭知道，一定会说他不地道。

　　整个房间大致望过去接近三十盏花灯，上面全都是处在不同地方的两人，江边的自行车、绿地的集市、三次春秋游、酸辣粉店里的冷战、图书馆看书、站在宿舍楼的对望，和她有关的回忆全都被画在花灯上。

　　而花灯的种类也不同，有朱泾花灯、小狮子、云朵灯、爱心灯、鼓形灯和无骨花灯。

　　这一刻，徐云柚特别喜欢花灯，将所有过往她快乐的回忆记录下来，让她不再遗忘的同时又可以加深和林矜过去的记忆。

　　徐云柚眼眶湿润看东西都不清楚，泪水直接砸在地面，闭眼抹掉脸上的泪痕，掌心黏糊糊的，眼角微红笑了笑喊道：“林矜。”

　　【say my name】

　　林矜躲在房间内探出头，慢慢走出去到她旁边，手摩擦她后脑勺的头发温柔道：“哭什么，这点东西就让你感动了。”

　　往日摸头顶都是重重，今日却很轻，察觉不到这股力，徐云柚脸上多了苦涩，“嗯。”

　　林矜手指在碰到她头发不自觉地蜷缩，大部分花灯内部都是木条编织，好在家里还保留当时要做的工具，只是在削木条的时候，手臂会因为过于用力作痛，也影响到他的手指。

　　木头和木屑看起来不会伤人，但是在极用力和快速度的情况下，指腹便会有一个个小洞，往常可以避免，但作为伤员，今天又多了些小伤。

　　徐云柚嗓子像是被不明物体糊住，想说的话根本说不出，眼睛盯着面前的小花灯，是林矜凭借着记忆画当初她在地上撒泼打滚，而哥哥蹲在她面前笑的画面，林矜当时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办，远看很像，近看发现连表情都栩栩如生。

　　“挺久没有见你哥，画得不太像。”林矜解释道，讲到徐云柚哥哥语气倒是变得硬些，不像刚才对她那样温柔。

　　徐云柚认为很像，把眼神也画出来，尤其是那时候哥哥还带着点圆润，不像现在轮廓线条清晰。

　　客厅上方的花灯徐云柚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心里这样想，实际行动也是触摸，指腹碰到灯外一层花纸，有点刺啦，有些微微刺痛，不轻易察觉的血滴留在上面。

　　徐云柚抹掉上面的血迹，思考了很久，她只是这么一碰就有血，如果这些全都是林矜自己做的，那手上会是什么样。

　　她惆怅地轻声问：“林矜，你的手疼不疼？”

　　林矜倒是没想过会这么快的发现，早知就不应该让她碰，但话已经问出口，他也没必要再去盈满，把手掌摊开面朝她，卖一波惨，可怜兮兮道：“还行。”

　　徐云柚垂眸的瞬间，身体僵硬，一个个小红点在他手指上扎堆，这就是他说得还行，心中既有不满活该也有心酸难过。

　　林矜的每一次付出就如同她手机电量空格，从30%慢慢往上升，这就是她的勇气。

　　“好了，这点东西扎在手上不算什么。”林矜笑着安慰道，手掌心按在她头顶，不让收拾碰到。

　　房间内的花灯林矜是格外准备，手上有一个极小的遥控器，只按相关按钮就会发亮，原先徐云柚所以为地线则是电线。

　　徐云柚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还是觉得很稀奇，目光在天花板停留，坐下后又仰头好奇地问：“你花了一天时间？”

　　“两天，昨天在房间内画外面的纸，今天是木条。”林矜淡定解释道，把水杯往旁边示意喝水，而她余光瞥见后当没看见，“你，唉，算了。”

　　欲言又止的样子，林矜笑了笑说：“没想好不说也行，我不着急听。”

　　至于林矜理解为感谢还是别的话，两个人都各揣心思，坐在客厅一个看灯，一个看人。

　　“吃汤圆了吗？”林矜淡定问道，说着就要站起来到厨房，徐云柚抢先一步抓住他袖子把人扯回去，急忙道：“吃了，我去给你做。”

　　徐云柚立马落荒而逃地回到厨房，而林矜还一脸雾水地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情绪转变。

　　煤气一打开，大火直接往上冒，锅盖被她放在旁边，徐云柚微红的脸颊被她用双手捂住，甩头想把刚才看到的挥掉，结果就是越来越深刻。

　　高考后的那个拥抱时常会在徐云柚脑海中出现，那是她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家长们所谓的出格事情。

　　因为知道要面临分别，所以想要把所有的勇气放在这件事上面，不想让自己在临走还有遗憾。

　　徐云柚的性格往往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出手，必须逼迫的紧才愿意向前走一步，这也就造成过程中时常会出现后退又前进。

　　锅中的水慢慢冒泡，好比徐云柚的心，很快就要从心动转变为行动，靠在冰箱旁边叹气，有些事情就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

　　从冰箱冷冻柜里找到汤圆，不是在超市买的，而是附近一家景德市场卖小馄饨店铺所卖的手工汤圆，圆乎乎的和个小球一样。

　　徐云柚也不知道要吃几个，转身刚打算朝外面问，林矜已经在她身后站着，双手抵着后面的台子笑道：“三个。”

　　徐云柚哦了声，倒了三个进去，热腾腾的水面一个个大水泡，因为汤圆的进入而平静，盖子放在上面漏了个口，避免过会儿里面的水溢出。

　　不会看如何熟了，徐云柚只好等汤圆浮出又继续煮，到后面就变成里面的芝麻都快要爆出来，而水也不如一开始的清澈，变得混浊里面夹杂黑芝麻圆球。

　　三个全都盛到碗里，勺子丢进去，关火后徐云柚端着给他，很快手上的负担没有，抬脚准备往房间去，见到人那画面挥之不去，心道真烦人。

　　林矜走几步停下来转头邀请道：“一起吃？”

　　徐云柚脚步停顿，面露尴尬道：“和周意吃过了。”

　　接着小跑回房间，林矜挑眉目睹她急忙离去的背影，一手端着碗，一手拍了下最中间又最下面的花灯，同时脸上洋洋得意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拍的花灯是徐云柚刚才看到红着脸的

　　这一晚，因为林矜的付出，徐云柚对于他的感情极度上升，而两人之间的关系由前两天的平淡，到现在升温成为一个小火炉，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别的事情。

　　脖子上的毛毯被她丢到一边去，嫌热地把腿从被窝里拿出，对着天花板叹息道：“纠结。”

　　徐云柚纠结于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更无法把藏在心底的事情说出，她就是个不倒翁，想法随时转换，始终做不出最终决定。

　　当初选择自愿的时候都没有烦躁，今天却莫名地因为做不出的事情而困惑，手中玩偶被她揪出好几撮毛，闭眼后都不放过。

　　客厅内林矜迅速地解决碗里的汤圆，不喜甜的他第一次对于芝麻汤圆没有那么讨厌，毕竟以往徐母买的肉汤团。

　　喜欢和不喜欢，有时候是瞬间，有时候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两个人都会更改自己过往根深蒂固的想法，只因为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