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74、74

　　小臂上的伤痕和一条条线，皮肤红肿且有浅浅血迹冒出，林矜把睡衣袖子往上面扯，心想现在也只能去急诊走一趟。

　　林矜也不打算找衣服，换好鞋直接出门，关门声被刚出房的徐云柚听见，张望了下，台子上拆封的纱布和软膏，走过去不解地拿在手上，脑海中突然想到张许旭临走时说的话。

　　“别忘了看着点你那伤，别又往医院跑。”

　　徐云柚拿出手机给林矜发了条消息，不想下一秒就接到，有史以来回复最快的。

　　【你去哪里了？】
　　【对面医院】
　　【你在门口等一下】

　　徐云柚快脚地拿了件羽绒服披在身上，下楼梯小跑，声音哐当地在楼里，所有的灯泡都因为她的脚步同时亮起，等到人走在小路上暗掉。

　　小区侧门靠近健身锻炼，出去就是医院，林矜站在大门口右侧等出租车的位置，徐云柚观望两边没有车立马跑过去，鼻尖因为风而变红。

　　明明刚才还一直见面，就短短几分钟，徐云柚突然生出愧疚心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想法，现在林矜也不会要跑到医院。

　　林矜盯着她低下的脑袋，右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安慰道：“想什么？术后有去医院看很正常，和你没关系。”

　　徐云柚抿嘴不说话，慢步往里面走，最前面一栋楼就是急诊，再往前分别是门诊金额儿童中心，左侧停车场，医院虽然不常去，但有时候走江边绕远路就会注意。

　　林矜站在服务台填写表格，拿着自己的卡到抢救室旁边值夜班医生面前坐下，一墙之隔听里面仪器运作声和医护人员的说话声，洁白的墙壁和简洁的布置，给人压抑。

　　手上的伤疤是徐云柚第一次看到，之前想不出会是多么的恐怖，现在看到了却直勾勾突然不害怕，一条条线在上面，红肿的部位凸起，感觉上面的线都是勒着肉。

　　徐云柚站直面露难堪，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医生用棉签蘸着黑色盒子里的液体，在他整个小臂上涂抹严肃道：“这个手什么都不好做，手机也别拿，这个夹板不够牢固，给你换一个不可以调整避免脱落。”

　　听着医生说的话，徐云柚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林矜，对上他那双笑眼，牙齿咬着下嘴唇，没有在外人面前问。

　　林矜右手抓住她的手腕，让人靠自己近一些，故作虚弱道：“有点疼。”

　　徐云柚抬脚离他更近些，下秒便得寸进尺地脑袋靠在她胯处，瞳孔放大不可思议注视他，房间内拆封袋子声音瞬间哗的一下，停止抽出自己的手腕。

　　林矜得逞的垂头笑了笑，淡定看着手上伤疤，疼不至于，经历过更大的伤口，这都不算什么事，装可怜倒是他一贯会做，尤其是徐云柚还吃这套。

　　“行了，这个药回去每天两次涂抹，不要偷懒，等上面的红肿全都没了，这个药就停掉。”

　　林矜点头道：“谢谢，知道了。”

　　徐云柚手抽出来转身离开，转而放进连体口袋里，温热的手互相交叉，慢吞吞地出急诊，灯光下的影子被拉长，从台阶处到地面十几层，突然影子变长，无力道：“林矜，你不用做很多。”

　　林矜下台阶到第三层，觉得和她差不多高后转身目光凝视她，柔和道：“柚子，我做得不多，是我们错过太多。”

　　“想弥补不知道怎么去做，你不说我只能从这些小事来行动，不用过意不去，双方中会有一个人付出得多一些，那就我来，你坐享其成安逸就好。”

　　人们会计较谁付出的比较多，在林矜这里对于徐云柚来说，他愿意付出，不管多少都可以，只要有的都会全无保留。

　　徐云柚脸上出现无望和悲伤的表情，她摇摇头哽咽道：“林矜，我会愧疚，你不需要做那么多，我没有办法回报你。”

　　许是这四年徐云柚在学校里习惯了不欠人情，不怎么接受别人对她的好，现在林矜的出现和行为打断了长久以来坚持的事情。

　　“我不需要回报，你在这就好。”林矜坦然道，碎发黏在额前，内心认为不疼，但身体反应骗不了人，每在上面涂抹，额头就会冒汗。

　　徐云柚叹了口气，讲不出内心因为林矜这一句话的悸动，只知道不敢去看他，躲避视线往旁边下台阶，绕过他向左边走。

　　垂头丧气的样子被林矜看在眼里，走在她旁边耐心道：“柚子，试着接受对你的好，不好拒绝好吗？”

　　“做的事情只是得到你的一个眼神，也会觉得值得，因为是你。”

　　徐云柚下巴躲在睡衣领子里，眼皮向上掀，停在斑马线前问：“林矜，习惯了别人的好，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呢？”

　　林矜顿住侧身意会她的话语，勾着嘴角弯腰说：“你说的是别人还是我？”

　　“别人我想你不要在乎，但要是我，你不放心考核期是一辈子怎么样？”

　　徐云柚对这个提议忽略，变着法的从她这里套话，以为她没有心眼就傻乎乎地答应，现在她精明得很，这些话语看似是安慰她，实则里面全是套路。

　　林矜见人不吃这套，耸了耸肩膀无奈道：“一腔热情被你的冷漠浇灭。”

　　徐云柚噗嗤一声，以前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现在也学着和张许旭油腔滑调，抬脚穿过斑马线，转着铁门很快到丰巢柜，扫码后门瞬间弹出，一个原木色的小盒子。

　　旁边就是垃圾桶，徐云柚直接拆开把里面的小盒子拿出，最上面红色盖子各种各样的针，下面则是不同颜色的线。

　　徐云柚是之前回到家发现阳台上多了衣服，随意瞥倒有颗纽扣脱落，后面网购的时候随手买了纽扣和针线，不过也没想到会折磨快到。

　　林矜扬眉笑道：“买这个做什么？”

　　“随便买的。”徐云柚嘴硬道，抬脚跨过台阶下去，没几步越过健身器具，三分钟后回到家门口。

　　看起来是各回各屋，后面徐云柚悄悄地把客厅灯打开，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轻推门把旁边的钩子抓在掌心，微微一抬就卡在衣架上，用力后吊在上面，松了口气把衣架抓住。

　　衣服比想象的要重，搁放在胳膊肘，慢吞吞往沙发移动，找到那个脱落的地方，她只是轻轻一扯就掉，不过好在买的纽扣颜色是对的。

　　现在徐云柚腿上放的衣服摸上去并没有特别暖和，视线轮流放在旁边的警徽和正前方的警号，想起过去林矜说的一句话。

　　“子承父业就很好，看着他穿梭在大街小巷保护人民和人民财产安全，羡慕他可以为社会、国家作出贡献，想要活得有价值和意义。”

　　指腹摸在衣服上许久，徐云柚思绪从少年那张自信的脸庞回到现在，线穿进针孔，一次就成功，长短不一地调整，深色扣子按在圆形印迹上，枕头扎进去，手指微微用力，连带着眉头也使劲，厚衣服远没有薄衣服方便和快速，尤其是在针进去后的力道，会在指腹上留有长条印子。

　　专心做事的人自然会忽略周围动静，林矜靠着墙壁温柔看着她一针一线地在上面缝，光亮下把她认真表情照得惹眼。

　　过去衣服坏了自然是换新的，林矜开始只觉得一个扣子而已，柜子里许多新的，也不需要用针线去补，现在看见徐云柚这样仔细地对待，长期以来独自居住的他感受到过去曾在家中的温暖。

　　怕扣子不结实，徐云柚弄了两次，手用力在上面扯都不会掉落，放心地把衣服放在一边，针线全都塞回盒子里。

　　本就是偷偷摸摸地做事，所以衣服还是要回到原位，站起来挂在衣架上，走到阳台边垫脚放在地处，又遮掩般地把其他衣服都收回来不再挂外面。

　　林矜戏谑目睹她这一行为，脚步默默地往后面退回房间，半关门坐在桌前，正前方的一张照片是当初四人在迪士尼拍的，那时候她们正好，现在也是。

　　徐云柚做贼般地踮起脚回房间，倒在床上累得和跑了八百米一样，大喘气地拍了拍胸脯，自认为做得无人发现，却早就被窥探。

　　第二天早上徐云柚出房门，惺忪的眼睛看着坐在沙发上叠衣服的林矜，瞥到那被随意摆放的警服，立马睁大眼睛愣在原地，不安地抓住一角。

　　林矜突然拿起衣服，余光撇暼见她，兴趣正浓起了玩意，故作疑惑小声道：“这个扣子怎么好了？”

　　徐云柚嘴角抽动，尴尬地移开视线不见他，抬脚去厨房倒杯水，正打算拿着回屋，又听见他笑道：“柚子，你知道吗？”

　　徐云柚脚步顿住停在原地，心虚道：“不知道。”

　　“昨天是谁凌晨还在缝扣子？”林矜淡定地敞开天窗说亮话，站起来走到徐云柚面前弯腰平视她道：“做都做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还把衣服挂回去？”

　　一个是喜欢默默做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像刚到幼儿园实习，需要清洗孩子们的床单被罩，她每天只要有空就会去做，即使连续做好几天都没关系，后来是园长知道后敲打她的小脑瓜。

　　“你给别人做事，他们不知道以为是清洁阿姨做的，她们自然不会感谢你，你呢？又累又得不到好处，傻乎乎地干活。”

　　后来则是按照表格规划，每个人轮流，但在徐云柚这里多做点其实也没什么，没人知道也无所谓。

　　林矜则是做事需要告知，不管面对陌生人或者熟人，这都是最基本的，在他的观念中，帮助别人是好事，但一定要让他人知道，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他应该做的想法。

　　徐云柚指腹捏衣服，目光盯着他小声紧张说：“没必要。”

　　林矜揪她上面的小辫子柔和道：“有必要，你为我做的事情，我应该知道，不能让你默默付出，将来要是嫌弃你怎么办。”

　　昨天还说不会对她不好，现在又举例，徐云柚移开视线镇静道：“你不是说不会吗？”

　　“假如或者万一。”林矜玩笑道，想要从她口中套出话，想要知道是否会信任。

　　徐云柚思索良久，抬下巴直视他肯定道：“你不会骗人。”

　　说不出什么好话，对比林矜将喜欢和表现都露在话语里，徐云柚则是更加的腼腆，不会通过语言去表达。

　　林矜心想怕是这辈子都听不到他想要的，几次三番都没能让人上钩，这条鱼可真难钓。

　　徐云柚绕过他回房间，拿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发抖，另一只手抓住杯身稳住，关上门后自然地呼气。

　　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又怎么可能真进入到他所设置的圈套。

　　喝了口水冷静许多，徐云柚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这才刚醒来没多久，便想要继续睡，昨天熬夜到两点，生物钟一下子被打断，想来短时间也调整不过来。

　　周意一大早把拍好的照片发给她，还说打印出来挂在墙壁，等她过去看，消息扫了眼就忘记回复，眯眼睡几分钟就被电话铃声吵醒。

　　“徐云柚，你是不是忘记我和你说的事情了，过来店里帮我布置二月情人节的场地。”

　　徐云柚迷糊地嗯了声，立马坐起来揉眼睛问：“你说的不是后天吗？”

　　“祖宗，我明明说的明天，你听岔了吧。”周意哀声道，在店里沙发连续几次轻拍抱枕来表达对她的不满。

　　徐云柚哦了下，“马上过去。”

　　只要是和过节有关的，周意绝对会拿店里布置的非常好看，耗尽心思在装饰上面，徐云柚听她的安排只玩笑道太闲了。

　　一月份很快就度过，到了二月初徐云柚便要去学校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尤其是教室内一些布置的东西全都要拿出去晾晒，包括橱窗各个地方都要打扫干净，也就比小朋友们早几天。

　　这期间林矜依旧住在她家，说是一个礼拜，她也没有计较时间，放纵他想住多久，不过后果就是当成他家，所有地方都能看到他买的东西，但分寸的没有介入到徐云柚放东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