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7、7

　　五天的军训落下帷幕，和最开始所想的，更加轻松和快乐，回去的路上徐云柚和周意有说有笑，只是皮笑肉不笑，不入眼底。

　　回到学校，又拖着行李箱回家，坐在公交车上，许多和她都是往同一个方向回去的，一时变得焦虑。

　　已经五点，回到家正好人都在，恐怕也会面对一大堆的好话，徐云柚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直到站在小区门口才松气。

　　浦东大道上的小区很多，港上小区靠近医院，附近学校也多，正是下班高峰期，道路上拥挤许多。

　　小区大门进入右侧就是门卫室，徐云柚到右侧第二栋最里面一个绿色铁门走去，站在家楼下，仰头看了眼，灯开着。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楼梯也都是木头做的，轻轻走一步，一楼的声音，四楼便能听见，隔音效果很不好。

　　徐云柚爬到五楼后，喘息地背着包，拿着钥匙正打算把门打开，已经有人帮她开门。

　　徐母穿着一身工作服，下班回家也没来得及换，黑色外套在身上给人严肃庄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注视着徐云柚说：“路上又磨蹭时间了。”

　　徐云柚把书包放在一边，关上门嗯了声，客厅内很安静，她抬脚离饭桌去，家里阿姨烧好菜已经摆放整齐，连带着碗里的饭也盛好。

　　徐云柚转弯到厨房洗手，听着母亲的唠叨声，本来就不大开心的脸，现在嘴角也慢慢的往下耷拉，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

　　水龙头被她关掉，手在水池子里甩了甩，拿着边上的粉色毛巾擦了下，回到桌边和徐母面对面坐着。

　　“不让你去军训，非得去，五天时间去图书馆写作业也比去晒太阳好，从你阿姨那里拿了试卷回来，每天晚上写好我给你对答案，上了高中更应该专注，平时没事不要拿着手机看，明天开始上学不要拿手机，就放在家里。”

　　“心思收一收，现在不去努力，过段时间高中分水岭出来，成绩肯定下退，别抱着侥幸的心理，中考和别人就差了五分，想想哪里出的问题。”

　　徐云柚耐心听着母亲的话，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整顿饭都是在念叨当中度过，徐云柚已经习惯母亲的唠叨，会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现在的平静，她也曾反驳过，但面对母亲那突然变得凶狠的面孔，和严厉的话语，会让她喘不过气，打心底自责。

　　如果成绩再好点，或许就不一样了。

　　吃完饭碗筷就放在一边，徐云柚回到房间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靠在墙边长呼气，随后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没有写的试卷，笔盖被她打开放在边上，笔尖在卷子上写着，速度很快，偶尔会有停顿。

　　夜色被窗帘挡住，灰色的窗帘隔绝了她和外面的世界，灯光下的背影显得落寞，只有不停移动的胳膊和卷子的摩擦声持续回想。

　　工大附中不远的小区内，大多房屋都还开着灯，许多时候也能在小区内听到小孩的笑声和大人的交谈。

　　林矜站在自家妈妈旁边，听着来来往往的对话声，没有一点不耐烦，偶尔提到他，出声告诉，没有任何保留。

　　“你家小林就是懂事，不像我们家这个，刚上初中皮得很，老师都管不住。”

　　“林矜小时候也皮，男孩子都一样，长大就好了。”

　　身边的行李箱都还没有来得及放回家，一聊就是接近一个小时，站得小腿有些发酸，耐着性子等人聊完才推着行李箱回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有空来家里。”

　　客套一番后，林母把脸上的头发往耳朵上整理，本来笑着的脸变得僵硬，拍着林矜的后背说：“聊那么久你也不插话，想累死你妈我！”

　　林矜很是无奈地说：“您聊得多开心，我要是叫你回家，又落不到好处。”

　　林母面庞从温和变成严厉，扭着他的耳朵说：“那你妈就活该说这么多话。”

　　“妈，别揪耳朵，疼。”林矜身体往旁边微微倒，脸上却是笑着，看不出来一丝疼。

　　“不学我的社交，倒是学了你爸在工作上的不落别人口舌。”林母漂亮的脸上多了些忧愁，“你爸加班几天了？”

　　林矜揉着通红的耳朵小声说：“五天。”

　　林母惋惜道：“天天加班，当初就不该支持他继续留在基层，早早地升上去还省心。”

　　“他犹豫不决，你又支持他坚守底层，再坚持几年就该退休了。”林矜安慰道，胳膊搭在林母肩膀上，“妈，自己做的事，咬牙也得走下去。”

　　林母侧头瞪了他一眼说：“小兔崽子，一边去。”

　　每天放学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徐云柚不喜欢。

　　新的一天从太阳早早升起开始，闹钟准时在耳边响亮地发声，而床铺上的人已经不在，枕头床被都铺得平整，一只手按住闹钟，下一秒房间恢复安静。

　　徐云柚背着包离开房间，桌子上是阿姨做的早饭，她随便拿了一个红糖馒头和包子，不忘瞥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抿嘴叹息转身离开家。

　　走过三个红绿灯，徐云柚远远看见要等的公交车从她眼前离开，总是在错过最近一般的车，她慢悠悠到可的超市里面，拿了瓶矿泉水和芦荟酸奶，付完钱往外面去。

　　站在斑马线边上，徐云柚仰头看着天空，天很好，只是心情一直都不好，不管任何时候都会带着一股悲伤的心理，不自觉就会产生的，也是不知不觉中才发现。

　　站了许久，右侧马路停着公交车，徐云柚抬脚走到公交站台，过去站定的下一秒，车辆便转弯向她所在的方向行驶。

　　打开门后，一股冷气往身上吹，徐云柚刷着公交卡，听到滴的一声后，往车厢中间空着的单个位置走去，找了个靠近后门椅子坐下。

　　许多人对S市的印象除了高大的厨房三件套，也就只有那一排排种满梧桐树的道路，春天绿得像是在画中，秋天的金黄让人忍不住想要拍照留念。

　　许多路徐云柚走了很久，无数次行走在道路上，心思总是会飘到别的地方，想要逃离。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知道教育资源会有多好，也知道竞争压力不会像其他省市那么大，但她就是比较叛逆的想要去其他城市读书。

　　只是一切并不如她所愿

　　拼尽努力也没有拿到第一，只能顺从最初的约定，继续留在S市。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七点出头徐云柚便下车，马路上可以看见几个同样穿着白色衬衫校服的同学，大多都低头看着手机，脸上有说有笑，洋溢着青春。

　　徐云柚慢步往学校走，手上酸奶杯的水透过手背缓缓往下滴落，在灰色校裤上画着画，甩了下胳膊把水弄掉，转弯过红绿灯。

　　竹园初级中学旁边就连着两个小区，一个是隔着马路，还有则是接壤着，都是老式小区，里面大多都是本地人，经常可以听见S市方言。

　　林矜下公交车后，在站台等了一会儿，不着急进学校，见到徐云柚后小跑到她身边，笑着说：“走吧。”

　　两人没有相约，但林矜的熟悉程度还和以前一样，不过是变得更加主动。

　　徐云柚盯着他的侧脸好奇发问：“你怎么来的？”

　　“公交车，和你同一辆，方向不同。”林矜很自然地解释，和徐云柚肩并肩地走在台阶路上，保安叔叔已经拿着警棍在校门口工作，马路边停着一辆警车，两个校门口各站着一名警察。

　　徐云柚哦了声，一早上还有些发懵，也没有从昨天晚上的话语中脱离，有时候别人一句话在她心里会想许久，然后慢慢地影响到她。

　　林矜理着额头上的刘海，晃了下脑袋说：“柚子同学，我们还是同桌。”

　　刚迈进校门的脚顿了下，放在两侧的手慢慢握紧，徐云柚不解地问：“什么时候换的位置？”

　　“昨天下午回学校，班主任把座位表在讲台上贴着，你可以去看看。”林矜故作淡定说道，心里的小九九没有说出去，全然放在老师身上。

　　报到的时候，老师说座位让她们自选，现在又更换，刘老师在徐云柚心中，留下了不讲信用的名声。

　　徐云柚也没有去想太多，没有和周意同桌就算了，但按理来说，很多老师都不会选择男女搭配成为同桌，毕竟是青春期，许多同学搞不懂分配。

　　林矜摸了摸自己头顶上厚重的头发，面上温柔瞧着徐云柚问：“不高兴？”

　　“没有。”徐云柚否定，接着思索后认真道：“没想过会和你再当同桌。”

　　事情变化得有些突然，徐云柚需要时间来缓和与接受，而林矜坐在旁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徐云柚不太笃定，毕竟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和女同学一起坐，家里也都和老师打过招呼，不让她和男生挨着，生怕被带坏。

　　担心和忧虑掩盖住了心底那一点点开心，无法去察觉。

　　317教室

　　“班主任说话不算话，怎么突然给我们换位置。”
　　“我的宝，我们要分开了，一个靠墙一个靠窗，可怜吧。”
　　“就想在后面，突然安排到前面，还正对着讲台，不活了。”

　　隔着老远就听到不断的哀嚎声，徐云柚抿嘴，嘴角向上扬着，很是无话可说地从后门进入到教室内。

　　周意看见她就如同小鱼在地面待几天，突然被放在水里，一下子活过来，跑到她身前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哭丧道：“我的徐云柚同学啊，你在右后面，我在左中间，隔得太远了，难受。”

　　徐云柚被她这一出整得先是愣了下，然后把人轻推说：“没事，还有课间和中午休息时间。”

　　“唉，你的话不足以安慰，把我俩分开就算了，还和张许旭坐一起，我都怕时间长了老师点名批评我们。”周意挂在徐云柚身上不愿意离开，做着最后的挣扎。

　　徐云柚拖着她到讲台上看着自己的位置，靠墙倒数第三排，周意在靠窗的第三排，中间隔着两列。

　　她又带着人到自己位置上，林矜已经拿着盒子准备收手机。

　　“好了，待几天就习惯了。”徐云柚出声安慰道，事情都改变不了，就这样接受安排，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周意跺脚凶狠狠的样子，掀开额头上的头发，继续哭诉道：“你不懂我的心，你不懂。”

　　徐云柚瞬间说不出话，就笑看她继续哭闹，不一会儿周意就和没事人一样趴在桌子上继续和她念叨着昨天没有说完的话题。

　　徐云柚肩膀抵着墙壁细心听着，林矜把盒子放在两人面前，她率先说道：“没带。”

　　周意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放进去，转头埋怨道：“你妈妈怎么又开始，老是不让你拿手机，这都什么时代了。”

　　林矜拿着箱子往后面桌子去，瞥到徐云柚脸上的不自在后，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眼底却很是担心，没有人能真的帮助到她。

　　“没事，平时也用不上。”徐云柚苦涩道，在劝慰别人，同时也是告诉自己。

　　林矜把盖子合上，抱着离开教室，临走深深地注视徐云柚一眼。

　　周意灵机一动出着招说：“要不我把没换之前的手机拿给你，不然周末都联系不到你，要是你妈妈在家，我们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再说吧，周末也不一定能出去。”徐云柚给周意泼了盆凉水，所有期待她出去玩的事情，最后永远都是得到出不去三个字。

　　周意叹气道：“真可怜，糟心。”

　　徐云柚莞尔一笑装作不在乎，把桌子上的书全都整齐的放到桌洞里，拿出第一节课需要用的书本，然后便是和周意一样趴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