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8、8

　　每周都会有三天一早都是连着的数学课，这样的排课不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让学生提神醒脑。

　　徐云柚靠在墙边听着讲台上老师说的内容，看上去浅显易懂，实际上做题就全是错的，掌心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瞅着，时不时往黑板最上面的钟表瞄，时间太漫长。

　　林矜写字的手停下，侧头瞧她没认真听，另一只手抬起挡住嘴巴，悄悄地笑了笑，依旧老样子，数学要了她的命。

　　徐云柚上小学四年级前数学都还是非常好的，经常会考满分，但五年级也不知是不是不开窍了，还是心思没有放在上面，半学期就直线下滑到不及格。

　　小学数学成绩都不算难，到了初中徐云柚已经跟不上进度，考不及格都是常有的事情，但初二开始一直被徐母盯着，找了补课老师，给她恶补这些知识点，中考才发挥得好，当然也有卷子出的简单原因。

　　徐云柚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题，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军训，加上没有去复习，一些很简单的知识早就忘掉大部分，又需要重新复习。

　　双手掌心贴着耳侧的碎发，默默地叹了口气，心绪飘到刚才早操时班主任说的话，下周又要去竞选学生会，还好安排去上团课的学生，还有最新一周的黑板报，那么多事都放在她身上，头疼许多。

　　眼睛四处张望，企图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想太多的心，面前崭新的书本是一页没动，边上林矜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公式。

　　四十分钟的课，徐云柚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在放空，下课铃一响，老师没有离开，停止讲课在门口站着，连上两节课考验的不止学生，也是老师。

　　林矜把自己面前刚刚写好的大部分提到的公式，还有自认为重要的一些内容，全都在数学书的第一页大空白处写满，随后和徐云柚面前的调换。

　　徐云柚不解地看着他问：“你？”

　　“替你写的，见你没动笔。”林矜坦然说道，本不打算替她写，但想来去还是算了。

　　徐云柚本意是想要去拿周意的书本看，如今有现成的了，她也不用跑过去浪费时间，笑着说：“谢谢。”

　　林矜眼眸一转，似是知晓她心里所想，问：“柚子同学，数学不难学，认真一点就好，你很聪明。”

　　在比较和打击的家庭中生存，永远不会得到满意的回答，更不会有夸奖，而林矜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便让她内心的那个防线慢慢卸下。

　　徐云柚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一直沉默到上课铃响起，默默地掀开书本第一页，算是听进去了。

　　林矜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沉重许多，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慰道：“我教你数学，你教我语文怎么样？”

　　徐云柚的写作是公认的好，这次中考的作文也在暑假当做模范写作，许多学校也都拿到同时传阅，有希望可以进入到正在编排的作文大全中。

　　扎好的高马尾因为林矜的动作而变得稍微松，本来顺溜的头发翘起几根，给人糟乱的感觉。

　　她眼眸垂着，抿嘴呼气的同时仔细想了想，点头说：“好。”

　　林矜手移开，瞥到老师已经拿着粉笔，转身坐正后继续认真的听讲。

　　徐云柚眼皮一掀，没有去跟随老师的身体移动视线，而是悄悄地落在林矜侧脸，抓着笔的手不自觉攥紧，脸上虽然没有泛红，但头脑突然一热，鼻子闻到洗衣液的香味，比任何花香都要沁人心脾。

　　好像无法拒绝温柔的人，无法去抗拒主动靠近自己的人，林矜虽不像张许旭那般跳跃活泼，但给人温和又坚定，也不得不承认所说的有蛊惑性。

　　如同往日所见到的，林矜对任何人和事都是那副温柔面庞，好像不会生气，脾气也很好，情绪对比周边一些同学而言，很稳定。

　　军训时期也没见他抱怨过，就连吐槽的话语都没有，就是老师们口中的模范生。

　　同桌是个上进的，连带徐云柚慢慢打起精神，开始专心地听课，这一节课比刚才要过得很快，就好似一眨眼便过去了。

　　“走，我们去接水顺便陪我去卫生间。”周意抱着水杯坐在徐云柚左前方的椅子上，一只手晃悠她的胳膊。

　　徐云柚嗯了下，起身准备出去，林矜却还在写字，正愁怎么说话，下一秒就见他把椅子往前移动，和后面桌子有着很宽的距离。

　　徐云柚把椅子靠墙，侧身走出去，还没到走廊上，周意已经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后门扯，嘴巴上念叨着：“快点吧，肯定要排队的。”

　　学校走廊是环形，几栋连体的教学楼都可以看到对面长廊上的人，而许多男同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压长廊。

　　大多一下课都是在走廊上聊着天，一个个高挑又瘦弱有型的身体，在边上站着都会吸引许多女生们的视线。

　　徐云柚刚出去没走多久，大致有十几个人在外面聊着天打闹，白色衬衫在阳光下照得更加透明和清亮，新买的昂贵球鞋在白色瓷砖上如同画出来的，看不出青春，倒是能明白为什么都喜欢站在走廊上，显摆。

　　每个班都有那几个要显摆的，徐云柚和周意接水回来，栏杆边上的人不少反多，其中会有人打量着往来学生，估摸着有所企图。

　　十六七岁的年龄，正是家长们所说的早恋时期，也是老师们着重观察的年龄，有时候听到风声都恨不得把人叫到办公室好好教训一番。

　　“干什么？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给谁看，都给我进教室。”

　　教导主任的喊话从接水处一直传到走廊末端，徐云柚被突然的声音吓到往后面看，只见主任拿着卷好的书本在挨个轻打靠在栏杆处的学生，凶神恶煞地把人赶回教室。

　　周意挽着人脚步走得飞快，生怕牵扯到自己，回到后门不忘顺手把门关上，拍了拍胸脯说：“怪不得主任光头，管得太多操碎了心。”

　　身穿同样的校服，大多数个子也都差不多，所留的发型也很相似，即使不在自己座位上，有时候一眼就可以认出哪个是林矜。

　　徐云柚被她莫名的脑回路弄笑，收回眼睛，抬脚去自己座位说：“也可能和班主任一样到了年龄脱发严重。”

　　“损，还是你损。”周意对着她竖起大拇指，语气带着些许夸赞。

　　各自回到位置后，徐云柚把数学书放桌洞，从书包一侧的小口袋里拿出早上买的矿泉水，而酸奶放在书包里一直没拿出来。

　　下巴放在红色瓶盖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林矜的本子上看，见他这么勤奋，拿第一也是应该的，而她就好像是凑了巧。

　　军训时还听见几位老师的谈话，说第一第二都在同个班级，倒是看不出来徐云柚这个第二名，和周意这个活泼的玩在一起，也不怕成绩下降。

　　有时候人们的主观臆想就是这么出来的，周意的成绩并不差，只是往日给人的印象就是学习成绩不好，连带着徐云柚和她共同玩，会被牵连到。

　　林矜把笔放到一侧，左手托着左侧脸颊，侧身盯着徐云柚认真问：“柚子，团课名单出了吗？”

　　徐云柚摇头，突然提及这个事情脑子有点卡壳，眼睛往左边瞄了下，随后正视他小声说：“看谁愿意去，不强迫。”

　　“我们俩去？”林矜笑着问道，班级里哪些同学是团员，早在开学报到那一天整理学生资料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恰好他和徐云柚都不是。

　　一年上团课的只有五位，这突然确定两个，徐云柚有些为难，她勉强开口道：“我中午问问其他同学，要是他们想去，名额不够，我就不去了。”

　　林矜倒是忘了这一茬，点头回道：“行。”

　　徐云柚见他这么爽快答应，心里又突然觉得过意不去，补充道：“如果人不够，我会去的。”

　　林矜听到她后面这句扬着嘴角问：“所以柚子也是想和我一起去的？”

　　有些无话可说，徐云柚侧头不理睬他，正好老师进入到教室，对话也就不了了之。

　　林矜的笑声持续传到她耳边，连带着老师说的话都没有听仔细，像是赌气般地捂住左耳，不想听到他的笑。

　　林矜逗她，就如同过去被逗一样，过去几年两人倒是反过来。

　　英语课上所讲的内容，徐云柚都可听得进去，她的弱项就只有数学，而同样都是理科的物理却经常可以考取高分。

　　肩膀靠着墙壁，透过衬衫感受到冰凉，徐云柚眼睛始终放在黑板上老师所写的英语词汇，不同于别的同学跟着说出，她永远都是闭着嘴在心里默念。

　　也就是这节课，徐云柚发现林矜的英语很好，甚至不亚于数学，不仅是从口语还是填题，都会得到老师的夸赞。

　　比起林矜这儿看上去就优秀的学生，她这个第二名显得没有那么出挑，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他是第一。

　　上午四节课下来，徐云柚倒没有筋疲力尽，中午吃饭的时候磨蹭了半天，回到教室就在每个小组前询问有没有愿意去上团课的，结果一问，大多数都早在初中时期入了团，只有不到二十个没有，其中大部分人都不大愿意。

　　最后的安排就是徐云柚和林矜，周意和张许旭四位，没有把名额都用上。

　　徐云柚拿着铅笔在空白纸张上画圆圈，不用她去通知，林矜也已经听到，不过两人之间有些尴尬，对比周意那桌的聊天声，他们显得无趣许多。

　　刚开学的作业并不会很多，大多数时间都会很无聊，而经历过中考前繁杂的复习，徐云柚不太能够让自己闲下来，从家里拿的卷子也派上用处，默默地拿出来写。

　　什么不会，便会一直恶补，尤其是在数学上面，徐云柚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中午写完这一张卷子，而不会的自然空着。

　　第一页写完还没去翻，面前多了一本小练习册，上面写着解题过程，定睛一看和刚才空着的题目对上，侧头诧异盯着林矜。

　　林矜正歪头打量她所写的试卷，抬眼和她对视，笑说：“替你写出来，不明白地问我，不要憋着不去问。”

　　徐云柚在学习上缺乏主动性，林矜一眼便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也是要告诉她，现成一个小老师，不问白不问。

　　徐云柚嗯了声，把练习本拿到自己全身前，不忘说：“谢谢。”

　　“不用和我客气，互帮互助很正常，我们这关系不算什么。”林矜话语里带着宽慰的意思，不喜欢徐云柚一直和他客套，所以才这么说。

　　徐云柚没去多想，趴在桌子上认真看林矜所写的解题思路，只一眼便明白差距在哪里，她不会灵活运用。

　　比起文科的正确答案可以稍微变通一些词语，理科的那些复杂公式的转变和运用，是她学不会的，也一直没有进步。

　　难怪人们总会说男学理，女学文，有着一定原因，但也会有优秀的女生理科同样很好。

　　林矜把笔帽扣上，起身离开座椅，往外面走去，徐云柚下意识地看他去哪里，几秒后人就消失在她视线中。

　　笔袋里的陶瓷柚子因为窗外的阳光照进而闪闪发光，徐云柚把笔袋往旁边移了下，不至于闪到她的眼睛。

　　有的东西拿在手上就会爱不释手，想要随时可以看到，人也一样，只要目光看过去，自然地就无法移开。

　　窗外的桂花树还没有冒出香味，枝头顺着墙壁，穿过打开的窗户，进入到教室内，绿叶在眼前，忍不住想要揪住叶子，同时抓一小把还没有开放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