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49、49

　　五月底，统考的成绩被打印出来，除了年级成绩，剩下的还有按照班级名次排，成绩单在讲台上，班主任刚放过去乌泱泱的全都拥到上面。

　　周意是迫不及待想要过去，拉着徐云柚的手，不过很快就被挣脱开，闷闷不乐道：“人太多了，等会去吧。”

　　“也是，那就等等呗。”周意想想应道，趴在桌子上问：“你这是一点都不激动啊。”

　　徐云柚半睁开眼睛迷糊说：“还好，之前和林矜对过数学答案，心里有谱。”

　　周意哦了声，往阳台望过去，都还在讨论，一个人都没走，立马又趴回去，“顾及要中午了。”

　　“不用中午，林矜已经去老师办公室拿了，又不是只能打印一张，班级那么多人哪看得过来。”张许旭抱怨道，“昨天成绩就出来了，别的班级早早在手机群里看到，我们还要等老师打印。”

　　周意无奈道：“体谅一下吧，毕竟班主任更年期到了。”

　　林矜拿着附近的两张回座位，一张传给了旁边组没有去看的，一张放在四人中间，纷纷低头脑袋凑在一起找自己的成绩。

　　语文137 数学118 英语142 文综 190

　　徐云柚垂眸良久，和徐母所想要的分数差太多了，其他科目考的再好，数学依旧是拖后腿的科目，而且这个分数是早就估算好了，和林矜算的是在115到120之间，现在看倒也不觉得惊讶。

　　而这次文综卷徐云柚自己是不大满意，因为往常都是稳定在两百以上，但这也确实证明了统考的难度大。

　　徐云柚不忘看了眼排在第一的林矜，即使理转文依旧能获得好成绩，很难不让人羡慕。

　　语文130 数学145 英语139 文综203

　　这个分数早早超过去年S市高考状元接近十五分，而林矜这次的考试一定会提前获得关注，不管在全市排名会怎么样，但现在开始他绝对是老师们眼中明年高考状元的候补人选。

　　再加上去年入学的时候，徐云柚就知道学校还让外省市的一位学生免费在学校读书，也是为了有个保障。

　　林矜过去的很长一段考试成绩都不算理想，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陷入了低谷，平时成绩也就比徐云柚高十几分，现在一下子跳到那么高，也让人明白他算是考试党。

　　平时学校内的考试都是很平常，中规中矩的，但到了大型考试，成绩就会一跃而起，让人措手不及。

　　“这个成绩很好了，数学只要再提高一点点，文综稳定些，其他的都不需要多想。”林矜见她视线一直放在分数上，觉得她是进入了死胡同里，考完了也就结束，毕竟高三还会有一模和二模，这两个比赛的成绩也会很重要，二模的难度也不亚于高考试卷。

　　林矜揉着她的脑袋安慰道：“纸收起来了啊，不用再去看了，已经非常好的成绩，待会儿把上午的试卷拿出来，我给你讲。”

　　徐云柚暂时的不去想晚上该怎么面对徐母，嗯了声从桌洞直接拿出卷子放在林矜面前，看着他认真的脸庞，突然心生自卑，这种感觉就好比划船，她是木船，别人是快艇，这个差距大到无法去弥补。

　　林矜抬眼注视着她，凑近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你的成绩。”徐云柚诚实道，也向林矜取过经，只是效果并不好，而她也知道每个人的学习方式不同，自然不可能习惯他的方式。

　　林矜双手托着腮笑问：“又和我比是吧，整天在想什么，我们俩是竞争关系吗？明明是共同进步的关系，小心眼。”

　　徐云柚被人拆穿脸一烫，难怪林会发现，她自己都觉得眼睛看得太直白，就差没有写在脸上，但也因为林矜的话而消散心中涌上的不好情绪。

　　自始至终都知道林矜在帮助她进步，在所有同学都顾着自己的时候，他会牺牲自己的时间，更不要说平日里林矜做的事情，徐云柚这样一想，更不好意思去看她。

　　或许是在家里受到了徐母的影响，话语里的对比被她运用到实际上，也深刻明白家庭环境的影响，思索了半天后绝对不和他人比较，和自己比。

　　“认真听，我可要讲了啊。”林矜拿笔笑道，在试卷上面书写，徐云柚短暂地转移视线，落在他的侧脸，这段时间周围同学都瘦了，包括她。

　　下颚变得锋利，光是这一点看过去就觉得太清冷，有着反差在他身上，而熬夜这也是现在学生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她们也早早的和高三学子一样奋斗。

　　徐云柚抬手想要去触碰林矜下巴那的红色划痕，不料刚举到一半就被抓着，勾着她手指问：“我有那么好看吗？还想要摸我。”

　　徐云柚被抓包后不好意思，脸皮不像之前那么厚，圆眼一笑就细长，皱了皱鼻子尴尬道：“你下巴那个伤痕。”

　　“刮到的。”林矜意味深长看着她，下巴的伤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又略微得意道：“这么细心，把脸下的口子看那么清楚，还说平时发呆没看我。”

　　徐云柚手指抽出不作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林矜说话虽然带着玩笑，但在她心里语气就变成笃定，而她也无法反驳。

　　林矜厚脸皮地凑到她眼前问：“帅不帅？”

　　徐云柚清楚的记得这是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上一次是因为旁边张许旭在炫耀自己生日礼物收到的多，顺带着夸赞了自己，当时周意把林矜拉出来把两人比较，所以才会问她。

　　徐云柚瞳孔骤缩，沉默了会儿，认真道：“你觉得自己帅不帅？”

　　“我觉得不重要，我要知道你的答案。”林矜明确道，他有自知之明，自然也清楚自己长什么。

　　徐云柚哦了声，笑了笑说：“不帅。”

　　林矜扬着的嘴角立马耷拉下来，面色平静地问：“真的不帅？”

　　徐云柚似乎说不出违心话，面对林矜再次发问，手指把橡皮卷入掌心，紧紧地抓住，牙齿咬着嘴唇，瞬间松开后，对上林矜那似笑非笑的眼睛说：“帅，行嘛？”

　　“我就当只听到前面一个字。”林矜满意道，往两侧的刘海没有挡住他上挑的眉毛，昨天新换的发型，不过比起以前厚重的刘海，徐云柚对于现在的头型更加顺眼，毕竟清爽许多。

　　徐云柚无可奈何，低头把橡皮放回原处，本来冰凉现在被她抓的上面都有汗水，心虚推回林矜手边。

　　林矜继续给她讲题，不再浪费时间，教室内只有他娓娓道来，即使老师在后面看着，也丝毫不害怕会被说，相比别的同学躲避，他很大方。

　　“不对啊，怎么感觉我写得很好，为什么就给我一半的分数。”周意扭头把卷子放徐云柚面前，“救救我吧。”

　　徐云柚分出注意力在英语卷子上，快速地扫了眼后，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说：“你要不再看看我给你的那个范文，背下来然后改一下就行了。”

　　周意抱住她的胳膊委屈道：“没有了，被张许旭丢了。”

　　徐云柚一听把空白纸拿出来，然后在上面慢慢写，三分钟把丢失的作文一个单词不落地重写，然后拿给周意说：“这是你第三次丢了。”

　　“嘿嘿，习惯就好，说不定还会有下次。”周意满不在乎，转身继续重新写。

　　徐云柚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写刚才那篇作文，脑海中有瞬间是空白，手到现在都还哆嗦，想起之前周意说的话，她怕自己也变成那样，心理障碍。

　　林矜见状皱眉抓住她的手问：“累不累？休息会。”

　　徐云柚呆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中的恍惚没有被他错过，长呼气说：“没事，有点不舒服。”

　　“喝点水看看外面，等会再说。”林矜小声说道，手没有松开，指腹在上面摩挲后，淡定地移开手，然后低头先把手中的卷子写完。

　　学校内的徐云柚平和，而在家里看到成绩的徐母却非常不满意，捏着眉心不说话，静静等待时间到晚上，等徐云柚回家好好数落。

　　桌子上的饭菜被阿姨全都倒掉，小心翼翼的看徐母反应，非常有眼力见的倒了杯水过去，然后按照流程扫地和拖地。

　　家里的氛围一直到徐云柚回家才变得微妙，在门口换好鞋，打算进房间却被徐母叫住，怒气冲冲地站在墙边问：“知道自己成绩了吗？知道市排第几吗？”

　　徐云柚望着她生气的脸庞，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往后面放，突然地抓紧，紧张地说：“知道。”

　　徐母深呼吸闭眼，不愿意释放心里那不好的情绪，但睁开眼看到这个不争气的人，怒意根本无法消散。

　　“五万多人的考试，连一千名都没有进，你哥哥当初都在前一百，单位里同事孩子和你一样大，人家都进一千名，你没有你让我怎么有脸说出去。”

　　“前两天和你好说歹说全都没听进去，你是想要用这成绩逼死你妈妈我？”

　　徐云柚面对母亲的逼问无话可说，直到那逼死两个字传到她耳边，只觉得不是逼死她，而是逼死自己。

　　徐云柚不敢再去和徐母保证，正如她以往说的，很多时候都没有做到，但也真的做不到，她太累了，每天回到家就压得她不舒服。

　　“回房间，周末不许玩手机，昨天晚上在桌子前看手机不写卷子，时间太多了是吧。”徐母会做的只有三件事，指责、收手机、扣零花钱，别的她也使不上，但前面那两个会让徐云柚的心沉入底端。

　　抱着包回房间，迎接她的不是漆黑一片，而是那个红点，和旋转声音，磨蹭地走到书桌前坐下，照旧拿出卷子等徐母看和批评。

　　笔袋中的笔这几天早就无法写出，徐云柚也没有时间去换，今天在徐母面前把抽屉里的黑笔一股脑儿全都拿出来，用完的丢进垃圾桶。

　　徐母看着她浪费的样子，愤恨道：“每天用那么对笔，不知道买笔芯换吗？”

　　徐云柚收回的手愣了下，张嘴想要解释最后还是不开口，默默地低头写字。

　　过去徐云柚买笔芯被徐母说，理由是家里不是没钱，多买几支笔花不了多少钱，不用买笔芯换，麻烦还脏手，现在又嫌她浪费。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指责，徐云柚失去了为自己解释和辩解的能力，她知道反驳回去一句，面对的是十句，倒不如闭嘴。

　　徐母看着卷子始终不满意，在她耳边念叨许久，到十一点半才离开，也是这段时间回去最早的一天。

　　徐云柚放下笔芯无波澜，不再去看试卷，站起来拿着衣服往卫生间去，过了一刻钟从里面出来，直接躺在床上，被子蒙住身体，在里面蜷缩，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玩偶上。

　　摄像头的存在根本无法让她入睡，数不清是几个不眠夜，尤其是徐母不经意地查看监控看她某个时间做什么，这种后怕随之而来。

　　反转身体面朝墙壁，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同时望向外面，下雨了，如同她的心一样糟糕。

　　不知不觉枕头变得湿润，房间内除了平稳的呼吸，一点哭泣声都没有，只有不尽的眼泪流出，徐云柚害怕，害怕自己坚持不到那一天，就被事物压垮。

　　徐云柚吐了口气，呢喃道：“好累。”

　　心中的话说出，是她唯一的宣泄点，也只有这两个字，剩下的还被压在心里。

　　高二的统考结束后，半个月后就是期末考试，而这一次徐云柚拿到了好成绩，躲避了徐母说的话，也在仅有的两周假期得到了喘息时间，不用每天学到晚，六点后还可以到江边走一走，十点再回家也不会被骂。

　　除了成绩问题，还有就是父母两人要离婚的事情被耽误，众人都在劝说，最终还是决定放一放，美其名曰孩子要高考，一年后再翻旧账。

　　徐云柚那时候听着交谈声，只觉得讽刺至极，真的照顾她，并不会让她每天生活在争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