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40、40

　　差不多都布置结束，林矜点着语音通话，然后手机贴着耳朵，电话铃声传入耳中。

　　我们仍不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花的名字

　　声音响了许久，那边才接通，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事吗？”

　　徐云柚眼睛看着乱糟糟的桌面，把手机放在桌面开免提，双手整理卷子，没听到声音凑到手机边疑惑道：“听得见吗？”

　　林矜笑了笑，“柚子，下来。”

　　徐云柚的手顿了下，把卷子丢一边，然后拿着手机小跑地出房间，鞋子在木板上的声音被听到，“慢点，不着急，我们都在。”

　　这个时候哪顾得了那么多，徐云柚随手拿了件羽绒服套在毛绒睡衣外，下楼梯也不顾是晚上，脚步极重地踩在上面，到一楼后并没有人，想到是在后面，又抬脚大跨步地奔跑，脚上的棉拖鞋被她拖在地上发出嘈杂声音，脸上带着慌乱却还有些许笑意。

　　几步路便到后面，只是在靠近他们的时候停下脚步愣在原地，太亮了，是黑暗的小区里最亮的一块地方。

　　湿润的眼眶，鼻尖泛酸，比吃了柠檬还要酸涩，放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紧，冰凉的指甲互相擦碰感受不到热，冷风穿过缝隙到掌心，但心中却很热乎。

　　周意连忙挥手蹦跳着大喊道：“快来，三缺一，就差你了。”

　　徐云柚再次抬脚慢吞吞地走过去，见到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很多，可真的说出口了就只有谢谢。

　　她瞧着三人，哽咽道：“谢谢。”

　　周意连忙抱住人，挂在她身上安慰道：“谢什么，给你过个生日而已，明年、后年，以后都有。”

　　张许旭认同道：“就是啊，这算什么。”

　　林矜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弯腰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把上面的蜡烛点燃，十七根细长的蜡烛在上面慢慢地被点燃，一个个小火苗聚在一起所发出的光比边上制作的小灯泡还要亮。

　　米色大衣穿在林矜身上到膝盖，并没有把人衬托得矮，反而高挑，头发很是顺溜，像是碰了发胶，不然外面的风吹在身上，头发是一动不动。

　　林矜抱着蛋糕到她面前，笑着说：“许愿吧，许和自己有关的。”

　　徐云柚轮流扫了三人，双手合十在下巴处，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地许下生日愿望，愿她们一切都好，我也顺利度过这两年。

　　对朋友最好的祝福不是希望他们一个个愿望成真，一个个大有可为，而是极其普通的愿望，过得好就行，因为这世界上有许多人都过不好。

　　顺利度过这两年是因为她希望可以通过高考而离开S市，去一个新的地方，不需要面对压抑的人和环境，想要活得轻松一些。

　　徐云柚睁开眼睛，里面的泪水消失不见，只留浅浅的笑意，朝林矜小声说：“我们一起吹。”

　　周意听到后立马把张许旭推开，手指在两人面前比画着三，提醒道：“三、二、一。”

　　张许旭连忙凑过去在夹缝中吹气，四人同时吹蜡烛一下子就熄灭，笑声也在周边响起。

　　“可算好了，快让寿星给我切蛋糕，等半天就是为了这一口。”张许旭坐在椅子上摸着扁扁的肚子，“我要个最大的。”

　　周意啧了声，翻白眼说：“给你最大的，你就只能吃上面一点水果。”

　　徐云柚拿塑料刀从中间切入，切到底部后换了个位置继续切，从下面一下子把分割的蛋糕往上抬，小心翼翼地放在周意拿着的白色小盘子中，然后又去切第二个。

　　八寸的蛋糕，分完一下子就只剩下三分之一，徐云柚毫不客气地给他们每人一大份。

　　长椅上坐四个人绰绰有余，林矜挨着徐云柚坐下后，叉子插着柔软的蛋糕坯，小块被固定在上面，翻入口中外层的奶油一抿就化，咬着蛋糕胚几下就吞咽。

　　“柚子，评价一下蛋糕好不好吃。”周意侧身满心欢喜问道，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想要得到满意的答案。

　　徐云柚见三人都盯着自己，垂眸视线放在蛋糕上，肯定有鬼，但味道肯定是好的，肯定道：“好吃。”

　　周意立马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做得能不好吃嘛，看来以后我有天赋可以去做一个烘焙师。”

　　“怎么你做的，明明是我们三个一起做的，你倒是功劳全抢过去了。”

　　“你干什么了，你不就把东西放到烤箱里然后洗了点水果，你还干什么了？”

　　“我难道没有去包装蛋糕，你那笨手能包出这么好看的盒子？”

　　两人的争吵完全没有影响到身边人，林矜凑到徐云柚耳边低着嗓音笑道：“是我想的。”

　　脸上是期盼着等待人夸奖的表情，徐云柚和他对视，没有一下子移开，里面的笑意和温柔让她陷进去，呆愣地说：“谢谢。”

　　“不用谢，给你做值得。”林矜揉着她的头顶安慰道，不希望她有心理压力，三个人做的也不过是凭借心意。

　　第二口蛋糕比第一口还要甜腻，是进入到心坎里的，徐云柚扬着嘴角慢慢地把盘中蛋糕吃光，然后把垃圾放到旁边塑料袋中。

　　周意把口袋里的小盒子拿出来递给徐云柚，很认真地说：“这个你可得挂在脖子上，我这里也有。”

　　徐云柚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个银项链，样式看上去很普通，只是她知道这个价格还不便宜，小一千。

　　估摸着价格，徐云柚也想好等到春天周意生日送什么，然后面对张许旭的生日礼物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送的是半截手套。

　　“张许旭，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这手指头露出来也不保暖啊。”周意嫌弃道。

　　张许旭立马跳脚道：“怎么了？这写字还方便，再说了我可是专门去商场里买的，可别忘了和你的差不多。”

　　徐云柚接过两件礼物后，都把外包装打开，想要立马用上，手套倒是方便，不过项链犯了难。

　　瞧着掌心的项链，徐云柚想了个最笨的方法，把扣子放前面，等扣好了再移动，不过这个方法还没行动，林矜便已经抢先踢起来。

　　“转过去，我给你戴。”林矜温柔道，双手拿着项链的两端，扬着下巴示意她转身，徐云柚听话地侧身背对着他。

　　项链从上而下到她的脖子上，皮肤瞬间感受到冰凉，身体抖了下，后面就习惯，呼吸声和呼出的气在她耳边，让她想要躲开，但下一秒项链便垂在她身前。

　　“好了。”林矜说完便不再贴着她外套，也不打算逗她。

　　送的东西都在身上，包装袋自然也没有用，一股脑都在袋子中。

　　两人的礼物都送出去，张许旭见林矜没有保险，心里觉得不应该啊，立马隔着周意去拍他肩膀问：“林矜，你的礼物呢？”

　　林矜偏头目光注视徐云柚，笑说：“早就送了。”

　　“早就送了，你送了什么？”周意满脸八卦问道，只是眼睛没从蛋糕上挪开。

　　“送了宝贝。”

　　问话的两个人整齐地翻了白眼切了声，然后自顾自地吐槽，而另一个当事人则是羞红着脸不敢去看，下巴慢慢地往下放，藏在羽绒服里，毛绒领子在她下巴处突然变得扎人。

　　林矜捏了下她放不进去的脸颊，嬉笑道：“怎么了？我没说错吧，你的生日礼物难道不是想要的？”

　　徐云柚斜眼瞥了下他，脸颊滚烫不说，心脏跳动的也快，旁边即使热闹，却依旧听得清这跳声，完全无法忽略。

　　林矜得逞般地把双手胳膊撑在后面，仰头望着天空忽闪的星星，“柚子，抬头，有星星。”

　　很少看到星星的徐云柚脸上多了欣喜，过去肯定是会有，只是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次却看得真切。

　　“不行，今天这个多好的天气和日子，得拍张照。”周意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着蛋糕盒子，往前面走了好几步，打开相机软件调成自拍，然后又设置成十秒后拍摄。

　　手指点了下面白色圆圈，赶忙小跑回到座位上，“三、二、一。”

　　徐云柚抬手在身前比耶，林矜侧头凝视她，两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笑意，张许旭的脸则是被周意手挡住，作案人满脸的快乐。

　　快乐之后面对的是一个人安静，等到座椅边的灯全都暗掉，周意和张许旭才回去，那时候已经十点半。

　　林矜跟在两人后面，出小区扭头，人已经不在了。

　　出家门着急，徐云柚没有带钥匙，好在旁边花坛里藏着，才幸运地进去。

　　手中剩余的蛋糕被她放进冰箱，洗完手拿着手机回房间，客厅的灯被顺手关掉。

　　徐云柚脱掉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呆坐在床铺还不适应突然一个人，默默地叹了口气躺着，被子一盖闭眼，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桌上的灯把脸颊照得清楚，除了通红就只有睫毛还在煽动，悸动到无法入睡。

　　双手捂着脸心跳的还很快，感觉都要去蹦出来，把噗噗抱在身上，良久后才有心安。

　　十一点徐云柚便有了困意，整个人昏昏欲睡，在睡迷糊的时候，突然几个响声让她睁开眼，稀里糊涂拿出手机，眯着眼看屏幕，好几条消息，她点进去后立马清醒。

　　最上面是一条转账信息，后面两条都是文字。

　　【生日快乐，又大一岁也可以不成为大人，依旧是小孩子，想做的事情一定大胆的做，也可以不用考虑她们的感受，你是你自己】

　　【少听她们的话，重要事情自己做决定，态度强硬一些，她们发泄后会同意，除了学习，生活中也有其他的，去探索，多走走，不要宅在家里去碰写不完的卷子】

　　眼泪直接掉落在小熊上，不曾去做的事情，因为这些话重新有了想法，勇敢一点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都去做，这样才会感受到生活中的快乐和刺激。

　　徐云柚被压在这个牢笼中太久，她太听话，没有自己的主见，哥哥也希望她像自己一样，可以努力地逃离这个地方，不需要受到言语的刺激，学习的压迫和生活的烦躁，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谢谢哥，我知道了】

　　徐云柚简单地一句话，也没有再得到回复，他们就像是共同生活在牢笼中的小鸟，没有任何错误就被关在里面，其中一个早早地飞出去，却还在牢笼外鼓励着里面出不来的小鸟。

　　正是因为所有经历过的全都放在徐云柚身上，作为哥哥是感同身受，所以即使在远离父母不与他们沟通疏远的情况下，依旧还会联系她。

　　徐云柚放下手机侧身抱着玩偶，一点睡意都没有，刚才的那几滴眼泪好似不存在，眼睛睁得很大，偌大的房间内，没有之前的凄凉，感受到了温暖。

　　被人鼓励和安慰，是让徐云柚可以在黯淡的生活中，唯一让她走下去的动力，如果有一天身边充斥着那些指责和呵斥，她便不愿意继续往前走。

　　现在的她有了那么点勇气，却不值得她去冲动做事情，或许最大的事情应该就是和哥哥一样离开这个地方，这样也就解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妹俩对这个家的感情消失殆尽，只剩下冷眼和承受，到最后离开也是因为真的不愿继续留下。

　　被重视的感觉填补了空虚的心，她的身边不是只有家长和学习，有朋友的陪伴，有家人的关心，她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欢度自己的生日，不是一个人孤寂地待在房间里。

　　长椅上的气球并没有拆掉，依旧牢固地粘在上面，直到气球透气变扁，旁边的彩带被小区小朋友拿走玩耍，剩下的那些东西被小区打扫卫生的大叔拿走，徐云柚才意识到生日真的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