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37、37

　　2016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徐云柚独自在家中写作业，徐母飞去了首都，到晚上十点没有想写的欲望，呆坐在座椅上最终决定出去逛一圈。

　　行走在浦东大道上，徐云柚穿了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个马甲羽绒服，慢悠悠地到昌邑路上喜士多，买了份咖喱口味的关东煮和一瓶冰水，提着袋子往东昌渡口去。

　　跨年这一天街道上的人很多，但靠近江边的更多，徐云柚过去的时候许多和她差不多年龄的都在看远处灯光秀。

　　找了个位置坐下，比起靠近花坛边的，徐云柚选择在黑色圆形的石墩，水瓶被她放在一边，手中的关东煮也因为一路行走，丸子表面变得冰凉，只有内芯是热的。

　　一口含在嘴里，爆出来的汁水让她吓一跳，咀嚼的同时看着前面的江水，黑夜下看不出颜色，往日都是黄色，现在倒是只看得见水面波浪和声音，在她心中这种声音很治愈。

　　比起周意喜欢用吃喝玩来缓解身上的压力，她却喜欢在江边闲坐，这一年多很少来到这里，却每次都很珍惜。

　　周围说话声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依旧在持续地往上增长，在混乱归于平静后便停止。

　　“妈妈我也想要这个。”一个小朋友拽着父亲的衣服，手指着路边阿姨拿着的气球，脸上很是高兴，说完就要去拿。

　　“家里有还要，不买。”

　　“我不，就要买，家里的那个坏了。”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叫坏了吗？”

　　徐云柚转身笑着看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现在的小孩子都活像个大人，说话一板一眼的，和以前只会撒泼打滚的她比起来强多了。

　　最终还是拗不过孩子，买了气球高兴地拿着往前面跑。

　　徐云柚收回视线转头，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和父母关系疏远，可能是读了初中以后，也可能是小学三年级第一次和哥哥互相比较，后来对她的学习也越来越上心。

　　在徐云柚心中，家里不是很温馨，有记忆依赖父母就分开，每个月来家几次，基本上只有周末会待一天半，节假日才会待满。

　　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徐云柚发现她们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经常都是在客厅争执完一个出家门一个在家冷静，虽然过几天就会好，但带给徐云柚的伤害却是不可逆的，因为往往受到最严厉的语言就是她。

　　小时候徐云柚对哥哥有印象，后面哥哥读高二住校后只有放假，但每次都会和她一样，在自己房间写作业，被徐母看管。

　　只有桌子上偶尔放着的蛋糕或者饮料，证明着两人还有着仅有的联系。

　　2016年的生日，徐云柚收到了哥哥发的生日红包，12400，叮嘱这个放在自己微信钱包里不要和徐母说。

　　后来都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只有两人知道。

　　徐云柚只觉得和哥哥联系浅，但偶尔还是会被想起，或许是在他离开家去首都读书时，还哭了一场，让他记忆深刻。

　　江边的寒冷并不是穿着许多衣服就可以抵挡的，徐云柚喝完盒子中最后一口汤，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冰凉的双手没有因为吃了热乎东西而暖和，依旧如同冰块。

　　双手放在口袋里，仰头望着天空，天气不好，没有月亮也没看见星星，叹了口气后闭眼睛，让冷风吹在自己脸上。

　　徐云柚坐的位置并不是看灯光最好的位置，要再往前面走一段路，再经过一个渡口才可以看见。

　　喝了口冰水后，瓶身的水滴在衣服上，随手擦掉后掌心全都是水渍，挥了挥几下胳膊，起身往前面去。

　　大多都三三两两，也有像徐云柚一样单独的，不过面上心情倒完全不同。

　　手机的静音让她错过了一连串消息，漫无目的持续向前，走过一条小桥，便到了靠近金融区的地方，眨眼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接近十二点徐云柚才往回走，不过行走的路上看到远处有个人一直在奔跑，她转了个方向走在靠近江边的小路，垂头面无表情贴着地面。

　　“柚子。”林矜跑到她面前大喘气喊，整个人脸上都是汗，连忙问道：“不回TT吞吞吐吐他一样一样，不接电话，一个人在外面逛也不怕出事情。”

　　徐云柚呆愣地盯着他，一手拿着灰色大衣，身上穿着白色低领毛衣，脸颊和脖子上的汗把衣领弄湿，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头发像是鸡窝般地乱，一眼望过去满是狼狈。

　　徐云柚好奇地问：“你找我干什么？”

　　“跨年不来找你，我去找谁，在你窗外喊没人，电话不是接，问了周意你平时会去哪，到这一下子找到。”林矜边喘气边说，身体慢慢弯下来，双手扶着膝盖，缺氧的感觉涌上来，说话都不利索。

　　徐云柚没见过他这样，从口袋里拿出纸擦他脸上的汗，担忧地看着，动作倒是很粗糙，随便在上面抹了几下就作罢，似乎很嫌弃。

　　林矜倒是笑眯眯地接过她手中的纸，自己让女神的继续擦，身体稍微缓过劲后说：“手机以后别调静音。”

　　徐云柚嗯了声，掏出手机看了眼，全都是林矜发的消息，最上面第一条问的在家吗，后来几十条都是单个的问号，其间没断过，最后一条则是十五分钟前。

　　从徐云柚家到江边渡口三公里，再加上徐云柚现在的位置还要偏远一些，大概四到五公里，跑过来的速度很快，也难怪会累成这样。

　　“你坐会儿，我去买水。”徐云柚说着便要转身到售卖柜那，但林矜牵住她的胳膊，让人定在原地，毫不客气把她另一只手拿的水瓶抢过。

　　徐云柚震惊得抓着瓶子不让拿，“我喝过。”

　　林矜叉着腰摆手，脸上却带着一丝精明说：“不碰到瓶口。”

　　说着打开盖子，直接高举水瓶对着嘴巴倒，没有碰到嘴唇也没有流到外面，仰着脖子上面青筋看得清楚，往日被隐藏得很好，运动后凸起很难不让人注意。

　　许是没见过林矜这样，人们口中俗话说的男人味，毕竟平时学校相处同学或者老师都是男生女生的叫。

　　剩下的半瓶水全都喝光，徐云柚略显无奈，觉得这点水似乎没什么用。

　　水瓶被林矜随手一丢，进到了垃圾桶，手背抹掉在嘴角的汗，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热乎的烤红薯递给她，笑说：“吃吧。”

　　前两天徐云柚在公交站台，眼巴巴地望着对面马路卖红薯的爷爷，没有去买是因为徐母的电话让她终止想法，同时也没有去做。

　　一句简单的家里有饭，徐云柚的心情便低落，当时林矜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然今天也不会买。

　　“最后一个，凑合着吃吧。”林矜瞧她不接，直接双手掰开，被烤软的红薯看上去像是冒着油，尤其外皮下的一层，是最甜最好吃的，中间软糯和那层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徐云柚拿了一半在手中，塑料袋已经有些湿，被热气熏得黏手，只好用纸巾裹在外面，这样才不会脏了手。

　　徐云柚也不会知道林矜这最后的红薯是向另外一个客人讨来的，尤其是面对着小朋友，不仅说了好话，还送出去了大袋零食，虽然家长不愿意收，最后还是丢在一旁跑走。

　　热乎乎的红薯在嘴巴中甜滋滋，徐云柚内心是开心的，上次没吃到的，跨年的这一天却拿在手里，和林矜坐在石凳上一同吃。

　　“甜吧。”林矜没有去咬，见她吃完了立马互换，剩下一半塞到她手里，“我不吃。”

　　徐云柚刚才还吃了一盒子的关东煮，现在的红薯吃一半肚子就很撑，更不要说手里这块，风吹得她半眯着眼睛，小声说：“吃不下。”

　　林矜双手放在身后，笑说：带回家。

　　徐云柚偏头盯着林矜，许是红薯暖到了心里，眼眶微红地说：“你吃了吧，回家就不想吃了。”

　　见状林矜也不勉强，接过后两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然后最后整理着她肩膀上的头发，重逢后没见过她披散着样子，现在看到了却觉得没有精神。

　　但披着头发却比扎起来好看，或许是因为黑发显摆，把她五官也显得立体，侧面看过去像是雕塑般刻出来的。

　　双目短暂的对视，一个脸红粗气，一个凑上去继续看，指腹弄着她右耳边的头发，往后面一勾，脸颊便露出来。

　　“你出来家里人不说吗？”徐云柚吞吞吐吐道，她是家里没人偷着出来，不知道林矜是什么情况。

　　林矜直率道：“老实说啊，出来和朋友跨年，这不是难事。”

　　运动后又被冷风吹，身上的汗是没了，不过也容易感冒，刚说完便打了个喷嚏，徐云柚瞧他这样，起身想要站起来回去，被他拽回椅子上，臀部也有些疼。

　　“没事，再坐一会儿，还有十分钟就是2017年，新年的第一天。”林矜柔声道，眼见江边的人没有多少，也不怕乌漆麻黑的地方出现危险的人，一男一女坐江边，路过骑车的人纷纷都会撇过去看眼。

　　两人静坐到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喊声，在倒计时了，徐云柚内心悄悄地跟着默念，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林矜笑得很是开心，嘚瑟的样子，眉毛都乱舞，“第一次跨年和你过。”

　　徐云柚以为是今年和她过，却不知道林矜往年没有跨年的习惯，今天出来也是借了这个由头，不然大晚上哪会让他出来那么长时间。

　　徐云柚不打算再坐着，还有卷子没写完，明天徐母下午回到上海，不用想也是第一时间查看她的卷子，而今晚会是有一个不眠夜。

　　“走吧，送你回去。”林矜笑道，手中的袋子挂食指上，提溜在身边往后面走，徐云柚则是慢悠悠跟在他身边。

　　无人知晓徐云柚内心所想的，她不愿意离开江边，却又不得不回家，也明白为什么会对江水有着极大的眷恋，似乎是轻松和解脱。

　　昌邑路上的一家图书馆亮着灯，里面坐着写字的人，徐云柚想起妈妈说的话，多少人为了学习整夜不睡觉，再看看你只知道知足。

　　徐云柚呼吸声悄悄地变小，那些人的身影就好像未来的她，也会走上这条路，只是能不能坚持下去和获得好成绩，便又是另外的事情。

　　一个月多的时间，便步入了高二下半学期，晚自习也就随之而来，徐云柚想到这便觉得松快些。

　　“柚子，生日想要什么？”林矜发问，虽然还有二十来天，但他倒是不知道送什么，还不如直接问她想要的。

　　徐云柚顿住脚步，站定后小心翼翼抬眼，那个时候已经放假了，也正好面临春节，肯定会待在家里，哪也去不了。

　　抱着这种想法，徐云柚内心想法没有说出口，心想就这样吧，反正也见不到面。

　　林矜瞧人不说话没继续追问，心中了然承诺道：“柚子，你会见到我的。”

　　徐云柚诧异望过去，被人说出心中想法有些害臊，不敢再去直视眼前人，暼着他脸颊尴尬道：“你猜到了？”

　　“当然，我很聪明的好吧，你想的我都能知道。”林矜扬眉肯定道，很是自信，即使在面对满分数学卷子都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徐云柚笑了笑，将他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嗯了声继续向前走。

　　林矜所有说的都做到了，她不会不相信，也正是因为有了保证才放心。

　　路过地铁站徐云柚停下脚步，这里距离她家就几步路，不需要再往前送，抬头认真道：“你坐地铁回去。”

　　“送到小区门口，来得及，末班车是十二点半，到这边半个小时。”林矜牵着她袖子把人往前带，对于要乘坐的地铁时间熟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