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26、26

　　今天徐母比往常早一个小时到家，换好鞋第一时间打开房门，见人正在写卷子，满意地点头悄悄掩着门。

　　徐云柚等脚步声离得远一些，写字的手顿了顿，还有一半没有写，心想等结束再拿纸签字。

　　晚饭后，徐云柚拿着通知单和笔找徐母，行为极其小心，生怕再说些什么，但不知今日是不是工作上很顺利，没有什么糟心事，所以看了眼直接签字，什么话也没有说。

　　徐云柚攥紧通知单，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把纸张夹在书本里，然后放到书包内层，重新坐在椅子上继续写字。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早已习惯这样的方式，但心中的叛逆因子和不好的情结也会默默地叠加，最终如同飞流而下的瀑布，重重地砸击河床。

　　老时间起床洗漱出发，和周意差不多时间到校，班级里坐了一大半，而讲台上放了许多昨天临走时还没有的时间。

　　徐云柚把衬衫袖口的纽扣解开，腕处都是汗，连带着袖口湿了许多，往上翻一圈后，把拉链扯开，从中拿出通知单，笔压在上面。

　　周意揽着她的胳膊欢快道：“徐云柚同学，告诉你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听哪个？”

　　徐云柚偏头认真道：“都不想听。”

　　“别啊，我好不容易打探到的，你这样就不是好朋友了。”周意故作委屈说道，然后趴在她身上抱住她，“快说你想听哪个？”

　　徐云柚无奈道：“你说，我听着。”

　　周意咳嗽几声，不卖关子正经道：“好消息是十月份有运动会，碰巧我们赶上了，三年一届，多不容易，这和选举一样，别的学校都一年一次，坏消息就是，只有团体，没有单人，八字和齐心跳学生不能重复。”

　　徐云柚想了想班级人数，总共就只有十六个人，肯定绰绰有余，但下面周意的话让她呆住。

　　“昨天班级群问了一圈，会长绳的算上你只有十五，也就是说缺一个。”周意满脸的忧愁，凑不齐人意味着要放弃一项，想到这她又开始吐槽：“搞不懂学校为什么这么吝啬，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我还能报名两个单人和两个团体，比四次，现在是毛都没有。”

　　徐云柚耐心听着她说话，默默地把卷子摊开，准备提笔写字，教室的门被推开，金属碰撞的声音让里面的人纷纷往外看，只见张许旭大摇大摆走到讲台，绕路到周意前面坐下。

　　“切，显摆的人。”周意翻了个白眼，拿笔袋砸到他后背，然后趴在桌子上发呆。

　　在张许旭后面没多久，林矜站在门口，瞅了眼门上贴的标识笑了笑，抬脚进去，瞥见徐云柚低头写字，慢步到张许旭边上，抬手轻柔她的头顶，进入桌子和椅子中间宽大的空隙，拉开椅子麻利的坐下。

　　徐云柚抬头不解地盯着千面人背影，这黑色书包上的挂件眼熟，只看后面认不出是谁，正打算忽视刚才行为，身前人便转头看着她。

　　徐云柚睁大眼睛，眼底满是不可思议，诧异道：“你不是应该去理科班吗？”

　　听到徐云柚声音，旁边两人纷纷望过去，都是大吃一惊的表情，“邪门，真邪门。”

　　“不去理科班，来我们这。”张许旭惊呼道，手搭在林矜椅背上，“你这是青春期的叛逆时间到了，上学期刘老师还说你要去理科，一个暑假换文，不对劲，很不对劲。”

　　周意视线在徐云柚和林矜脸上来回打量，摇摇头，脸上像是吃了莲子一样痛哭道：“杀狗了这是。”

　　徐云柚也被林矜这件事弄得没头脑，不明白他好好的一个理科生，到文科凑什么热闹。

　　林矜凝着徐云柚淡定道：“我从来没说要选理。”

　　“好啊，将我们一军是吧，亏我学期末还给你买了冰淇淋，以此来纪念我们的同班生涯结束，没想到你变卦。”周意愤恨道，怒气直冲天灵盖。

　　周意啧了声，拆穿他的话：“你那大白兔还不如不买，一学年的同班，就换来两块钱的冰淇淋，亏你说得出口。”

　　张许旭叉着腰佯装生气问：“怎么，我有心心意，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

　　周意撇着嘴角，生无可恋地说：“你们俩什么关系，我和他接触又不多，给不给都无所谓，和我计较这些，你就有些刁钻。”

　　徐云柚没管两个人的争执声，还沉浸在刚才林矜说的那句话，眉心紧皱，眼睛突然变得明亮，炯炯有神，心底隐约猜到原因，却又怕自作多情，终究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问出口。

　　林矜拿着笔在徐云柚桌子上的便利贴慢悠悠地写下三个字，然后掉过头推到她手边，又用笔袋挡住边缘，不让其他人看到。

　　因为你

　　徐云柚震惊地注视这三个字，手一松笔掉在桌子上，眼眸慢慢垂下，长长的睫毛望过去在快速煽动，如同蝴蝶飞舞时的翅膀。

　　林矜温柔地把她看在眼里，嘴角快要咧到耳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把一切都显得温和与清楚。

　　“不对啊，那要是这么说，算上林矜，十六个人齐了啊，我们不需要担心人数问题了。”周意喜悦地抓着徐云柚胳膊，然后拍着张许旭的肩膀得意道：“你就在旁边加油吧。”

　　林矜淡然问：“都有谁？”

　　一问和玩的有关，周意便开始不停嘴地叭叭，在提到参赛人员有徐云柚的时候，林矜扬眉盯着她，脸上有些不相信问：“柚子会？”

　　周意立马打包票般的自信说：“不要小瞧她，初三运动会她一个人参加了三个单项，踢毽子、八百米和三分钟短绳，团体的还选了八字跳，都拿到奖了，柚子只是深藏不露。”

　　徐云柚被夸的不好意思，虽然都拿奖了，但也只是二等和三等，抬胳膊捂了下周意的嘴，小声说：“一般，没有多好。”

　　脸上的不自在被林矜瞧得一清二楚，柔和道：“拿奖了很厉害。”

　　“就是，我参加了四个，就只有长绳拿了名次，抱的踢毽子，一看数量在末尾，我连后面一分钟短绳都没认真比。”周意赞同着林矜的话，想当初她那踢毽子两分钟踢了接近一百个还在最后，怎么想怎么气人。

　　徐云柚想要扯开这个话题不再去讲，面露难色，好在这时候班主任到来，教室突然之间安静，她也有了喘息时间。

　　讲台上的说话声，让她的思绪想到两年前的字迹，除了学习之外，徐云柚会偷偷地练习，就连出去跑步都是和徐母提前打招呼。

　　每天的睡眠时间极度压缩，只有五个小时，为了能够不再胖下去，搜索着各种可以减肥的运动，从开始的短绳，骑自行车，再到后面的长跑，也正是因为运动，所以初三的运动会才会报名那么多项目，不仅是人少，还因为心里有谱。

　　现在让她再去报名好几个项目，已经没有勇气了，一年没锻炼，肯定大不如前，学校的活动也少，每周三节体育课，除了固定的跑圈，剩下时间就是坐着，多余的活动量一点没有。

　　“新学期第一天，都打起精神，不管哪个老师的早自习，都不可以趴在桌子上，全都坐直了，站有站样，坐有坐样，精神面貌要表现出来，下次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有人趴着。”

　　“待会儿早操前，男女生按照身高排队，队伍不需要我再操心，你们自己看着排，把书拿出来，昨天让你们回去背的那篇文章，现在开始抽人背。”

　　周意的脸像是便秘般的难看，一只手挡住脸颊，小声嘀咕：“别找我，还没背熟悉，被找我。”

　　“周意，你来背第一段。”

　　徐云柚抬手捂住笑着的嘴巴，前面张许旭是一个没憋住，垂头肩膀耸着。

　　周意磕磕绊绊地第一段完整地背下来，坐回椅子上整个人都失了魂，念叨着：“我这乌鸦嘴。”

　　半个小时的早自习，是在煎熬和紧张中度过，没有返校前盼望着可以早点回到校园，如今真的回来了，压抑的感觉依旧存在。

　　徐云柚的笔芯从半截墨到写不出，换了支笔继续跟着老师的讲解速度，上下空白的地方，全都写满了字，没有一个地方是空的。

　　周意不可思议地问道：“写这么多，我这是漏了哪些，怎么没有你那么多。”

　　徐云柚看了眼她的书本，一个是只标注解释，一个是所有翻译全都写在上面，自然就显得多一些。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文言文每次都能拿满分了。”周意摇头赞叹道，要是她记这么多，语文成绩肯定蹭蹭的提升上去，也不至于每天看着翻译文言文头疼。

　　徐云柚用笔帽戳了下周意的胳膊肘，示意她不要说话，下一秒身边人立马意会，然后装作问题的样子，点头后在书本上假写。

　　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许旭在前面心中吐槽道，挨得近两人说话声科室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是在安静的教室里。

　　铃声响，老师停止讲课，走出教室站在栏杆边，等学生出来排队。

　　周意立马拉着徐云柚往外面去，两个人各自有差距，一个要在女生队伍的最前面，一个是女生队伍的最后面。

　　班级里男女生很均衡，各一半的数量，恰好女生人数是双数，不会担心有落单的，徐云柚站在后面排队，林矜则是在前面带队。

　　体委依旧是他，带队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每学年班级所在的位置都不同，都会在返校那一天让班级体委在操场集合，几位体育老师会按照各个教学楼的路线安排。

　　整个操场分为四大块区域，高一到高三，还有的就是混级，因为班级多，场地原因，不可能把每个年级区分得很清楚，会有极个别班分开和其他年级在一起。

　　教学楼靠近操场的露台楼梯，慢慢的有班级往下面走，低到高的楼层走，文一跟在后面，楼上的理三便快速的下楼梯。

　　在阶梯口看到司令台上站着的校长和教导主任，还听到后面同学的玩笑声。

　　“一个暑假没见，主任这头发一点没长啊。”
　　“这都一年了，你见飞飞长过头发吗？”

　　学生时期学生们都特别喜欢给老师们取外号，年龄大一点的体育男老师，都叫老头子，比如高一班主任刘老师。

　　年轻一点的老师，像高三年级的数学许老师，因为太白了，在一众老师里特别出挑，所以叫西施白。

　　或者现在的班主任，语文老师，不取灭绝师太这个明显的外号，而是叫她miss姐，因为老师微信名是miss，为了表达内心的尊重，后面加了姐。

　　站在一楼台阶，前面的队伍已经在慢慢朝着操场中心奔跑，轮到一班的时候，跑的路程不算远，位置在司令台最中间，不过就是不大好，做任何事上面老师都看的清楚，不像远一些的还能浑水摸鱼。

　　差不多间距站好后，是远处高一新生的队伍，徐云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和刚才高三生跑步对比，他们显得很开心，剩下两届都是死气沉沉。

　　所有班级到操场就花了十分钟，炙热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音乐停止，周围的闹声也骤停，一个个仰头严阵以待。

　　开小差的徐云柚站好后就一直看着地面，垂着的脑袋只有升旗唱国歌时抬起来。

　　一个假期过去，学校操场的草坪翻新，肉眼可见的布料和一股塑料味传到鼻腔中，令人忍不住皱鼻子。

　　忍着这难闻的味道，徐云柚几次憋气把脸弄得鼓起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味道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