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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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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宽阔的大地之下,隐藏着黑暗的塔尔塔洛斯,不产谷物的海洋和繁星点缀的天宇之源头和归宿】
————选自《圣传》
“塔尔塔洛斯?”
女子的声音过于沙哑,让人联想到狂风压倒麦穗的摩擦。可她的声音也很轻,尾音几乎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随口一句的呢喃。
很长的词汇,即使谢虞只是听到对方念出,都觉得有种说不来的晦涩和拗口。
可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那样自然而然的真理一样,哪怕不了解这突然灌进脑海中的语言,对相关词汇的语系一无所知,谢虞也依然能够第一时间确认:
这既非词语的联结,也绝非表达意图的短句,只是一个单独的词汇。
可谢虞目前根本没有空闲去判断这个词汇的含义,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脑浆被挤压、肢体被碾碎一般的感受充斥着谢虞整个感官。
“——!”
原本打算施展的魔法尽数消失不见,自我防御的大脑已经将它抛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
从未有过的痛感让谢虞额头大量地冒出汗水来,脱力状态下的他腿一软,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靠在栏杆上。
如果不是还有最后一点神智在控制自己的行为,谢虞直接因为脱力倒在地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塔尔塔洛斯’...那是什么?”
强行把这种痛感摒弃到一旁,谢虞挣扎地出声。
离他最近的人是米德洛,而对方刚刚摆出了一幅不愿意打扰自己的姿态。
更不用说,米德洛作为一个声音稚嫩的少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这种声音来的。
他的观察力还没弱到这种程度,哪怕把对方声音中夹杂的阵阵波涛声忽略掉,谢虞也万分确信,开口的人绝对不是因为靠近自己,声音才显得在他耳畔一样。
“至于你...你又是谁?”
因为超出常理的忍耐,谢虞的牙龈传来阵阵痛感,他甚至能够在说话的期间,品味到其中的铁腥来,但他依然开了口。
很明显,对方对自己暂时没有恶意。不然,只是听到声音,他便已经变成这种狼狈模样...对方也没有磨蹭下去的必要了。
得叫对方明白,她似乎出现什么差错才行。
似乎是对谢虞的提问感到震惊,沙哑的女声顿了顿,而那逐渐汹涌的波涛声,则随着她的不再开口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虞双手撑在地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从额上往下落,将由腐朽木板拼装的地面染上深深浅浅的颜色。
即使对方似乎已经不再关注自己,谢虞依旧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压力。顺着身体的意愿,他干咳了两声,皱起的眉头让汗珠滑进眼眶。
即使想要尽全力强忍下去,这种已经超出人体痛苦阈值的存在,也不是单靠意志的坚定就能完全消解。
身体的疼痛没有停止,浑浑噩噩间,谢虞眼前出现一片黑暗,浅淡得如同霜雪一般的绿色构成咒言,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
“...【博爱雨露】——”
脑海中出现的魔法甚至已经没力气去吟唱,更不用说做出恰当的姿态来,谢虞虚弱不堪,只能动了动已经脱水的唇瓣,无声地念出这个短短的词汇来。
索幸,似乎是因为那种清凉油的感觉再次出现,并且达到顶峰,谢虞构造的魔法还是发挥了它应有的效用。
如同荷叶上的水珠一般,谢虞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水中的荷花,全身上下的疼痛和困乏都开始接受雨露的滋养。只是刚刚念出魔法的名字,便已经感觉好受许多。
看来这是有用的,谢虞眨了眨眼。和刚才的探究不同,作为遗泽中明确标明的持续魔法,【博爱雨露】拥有更长的咒言。
索幸,它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虽然依旧有些脱力,但谢虞已经能够重新站起身。他看了看自己原本撑在地面上的手掌,沾上了一些灰尘。
——如果这不是立即起效,自己怕是连继续念出接下来咒言的力气都没有。
谢虞活动了一下手腕,面无表情地想。
当然,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作为阿波罗的遗泽,和魔鬼赐予的浅绿咒言不同,就算【博爱雨露】只是出现在谢虞的回忆里,都是全然璀璨的金。
“【来自神明的至纯的雨露,在干涸的沙漠中依然可见】。”
明白这个魔法确实有效之后,谢虞重新吟唱起来,既没有含糊,也不带有不确定。似乎是对这种全然的诚挚感到满意,谢虞只觉得身上更加湿润起来,如同越发温和的春雨。
不过,这种诚挚似乎也不止正在默默疗伤的谢虞拥有。
原本闭合双目的巴弗灭将眼睛骤然睁开,面上原本的狂热和挑衅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赤诚,仿佛跪在神殿中央、最虔诚的教徒。
“‘我将会经受无数疼痛,我将会遭遇无数灾难’...”
面上一道疤痕的少年被同伴围在中间,他的目光却虚无缥缈,说话如同呓语,仿佛穿梭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我已经为力量做出了永久的牺牲,用来承受您的伟大——’”
“灾难与疾病的象征,被至高宠爱的叛离者,我们的神,塞勒涅。”
咒言落地即是形成,在巴弗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他身后的竖眼完全凝成实体,瞳孔中的金色比室内所有的光亮加起来都要璀璨。
巴弗灭的声音已经全部变得沙哑,浑然不似原本的少年音色,近乎失去性别特征的音色高声吟唱:“【灵魂辉光】——”
“不好!”发现巴弗灭的动作,这位冲突一开始,就被自己的骑士团团保护卡里的“天赐领主”头回出了声。
亚瑟红色斗篷的兜帽滑落,第一次露出自己遍布灰尘与血迹的脸。可他现在显然无暇顾及自己的状态,也再没有遮掩的心思。
目不转睛盯住巴弗灭的同时,亚瑟厚重的声音下意识流露出不敢置信来:“这就是艾斯说的...打断他!”
魔法,作为神明的恩赐,从来都和掌握世界权柄的“神”有关。
就像有些人信奉【深绿的权柄】,便能在精灵的领地、或者森林的深处发挥能力,学习类似【生长】的魔法也更加容易一样,所谓的“魔法天赋”,实则是由神的恩宠来决定。
而对方信奉的塞勒涅并非正神,在这种地方上要求则更加严苛。
就像巴弗灭施展过几个火球术一样,秘银森林的边界,是塞勒涅的神权无法覆盖之处。
因此,即使他对塞勒涅的信仰无可挑剔,也不得不使用正统魔法,即属于正神的权柄来脱身。
——可他居然在这种时候使用了“神降”。
亚瑟皱起眉头,望向站在不远处、嘴巴一张一合的巴弗灭,脑海中一下闪过不少信息。
要知道,这种需要吟唱神明尊名的魔法,一般都和“神降”有关。
和常人的理解并不一样,所谓“神降术”,其实并不是一个专门术法。
比起“火球术”那样独立、能够自由选择的魔法,虽然同称“XX术”,但神降术更像是一种buff——只要使用了和那位神相关的魔法,再请那位神“神降”,原本法术的威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扩大到上千倍、上万倍。
甚至直接将那一击的能力,拉到神的层面,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可是,现在明明是秘银森林附近...想到这里,亚瑟抓住自己腰间的佩剑。这里可是塞勒涅的神权无法覆盖之处,对方怎么能确信,自己的神降术一定能成功?
一般人可能不清楚,但与教廷拥有良好关系、甚至有“天赐领主”之称的亚瑟当然不可能不明白,如果不成功,神降术带来的巨大反噬,足以让一个人走上通往死路的冥道。
而且,亚瑟看向站在对面的巴弗灭,作为能够使用神降术的人才,刚刚又已经展现自己能够成功使用出火球术的魔法天赋,他不信对方会没得到教诲,不了解不成功的后果。
所以,对方为什么敢于在自己信仰的神权无法覆盖的情况下,直截了当地请神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