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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堵截 ...

  •   摊在天边的红色流黄蛋被热气熏烤的变质,橙红色的质体揉碎在天地交界处,粉紫色的霞光点缀在校医室的窗面上,霞光急速淡化,阴暗的云朵飘上几层,正对窗户的瓷砖地覆盖着乌云的阴影,阴影似渗透进狭小地缝,一抹孑立,略显沉重的身影守候在床边。

      江宣挺着奔跑许久不曾怠慢的脊背,微微喘着气为刚才的超额运动均匀呼吸,气息不稳却竭力小声,恐怕惊扰静卧的床上人。

      十分钟前,单瑶倒在他怀里的刹那,江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抱来了校医室,早已到了晚自习的时间,校医室没剩几个医生,只有一个值班的女老师,经过诊断,单瑶晕倒的原因是低血糖。
      当时医生边开单子边数落着,“你们这些小年轻,总是不爱吃饭,这位学生一身还全是汗,没吃饭还敢做剧烈运动,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出了事情怎么办?”

      医生说完去药柜处取药袋,江宣注视着单瑶,心慌由生为心疼,愧疚又后怕。
      挂上写有葡萄糖的药袋,扎好针,医生接着去忙,留下江宣和单瑶在校医室里侧的治疗室里。

      床上的单瑶闭着眼睛,面庞苍白毫无血色,往日红艳艳的唇瓣如浇水过多惨遭死亡的枯花,无半点生机,她静静地躺着,像失去灵魂、不愿醒来的空心娃娃。
      即便如此,单瑶依然是美的,她的长相更偏向于英丽,少了江南女子的柔美,由于生病昏厥,娇柔倒是显现出来,仿佛是古词里江南女子的化身,当是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江宣身不在炉边,心却在炉边,自责的熊熊大火灼烧着他,他明明知道单瑶一天都没有进食,明明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可他被比赛冲昏了头,根本没有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身体难受还要打比赛,单瑶为什么,江宣的眼眸潋着水光,苦笑着,她为什么,她能为什么?
      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可笑的篮球梦。

      江宣在单瑶憔悴的容颜上逡巡了一圈,心如刀绞地自贬,想,想与她交换身体,恨不能为她分担全部苦楚。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木桩一样扎根在这,平庸无为地看着根坏叶败,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单瑶的眼睫动了动,直直盯着她的江宣瞬间察觉,他靠近单瑶,以为是单瑶醒了过来,靠近后,她却没了动静,继续昏睡。

      但这一靠近,江宣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与她眼鼻相对,差之毫厘,娃娃样的单瑶恬静极了,眉眼,五官,每一样都像是依着他的审美点长的,可江宣深谙此理,单瑶不会为他而来,他只是难得有了好运,有幸见识且途经了她的全貌。

      江宣大可以用无数华丽辞藻,处处侈丽闳衍去修饰赞美单瑶,可他面带心虚的神情,急于躲闪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事,任何的身体体征无不叫嚣着,他不止喜欢单瑶,还对她有了欲望。
      他想抚摸她,想抱她,可耻的……想亲她。

      从操场跑来的梁洁盈拿着单瑶和江宣的校服外套来到校医室的门口,这一路,她跑断了腿都未追上江宣。

      比赛一结束,众人正在庆祝的时刻,赛场中央的江宣抱起单瑶冲开了人群,两条腿像是飞毛腿,不见虚影,速度之快令四周的学生茫然无措。
      注意到动静,梁洁盈担心单瑶出了事,顺便看见篮球架上的外套,一齐拿到手中就跑着跟上,却不想,她跟了一会儿就被落在身后。

      梁洁盈恍惚一想,江宣的疯狂奔跑与那次在作弊风波时,单瑶同样为他拼命奔跑一般无二。
      他与她都在为彼此奔走献身,好似鱼儿离不开海水,群鸟赶不走老鹰,相惜相扶,不能分离。

      在校医室门口喘了口气,梁洁盈循着医生的话走到治疗室的门前,然而刚站稳脚跟,梁洁盈却愣在当场。

      门没有关,梁洁盈透过大开的缝隙看见前方不远地站在病床旁边的江宣在小心翼翼、动作极轻地弯腰凑近单瑶。
      距离越发大胆,观看此景的人都不敢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江宣似是琢磨犹豫,手抬起虚摸上单瑶的额发,小心仔细的,像在捧着一件宝贝,之后手掌静止不动了。

      以梁洁盈的视线看去,江宣是在用眼睛描绘单瑶的脸庞各处,先是紧闭的双眼,他巡视的眼神温柔的像是能够滴水,恋恋不舍的双眼离开游移到小巧的秀鼻,他的手掌在此刻颤了颤,似乎是忍不住想要刮一刮单瑶的鼻尖,但数秒之后,江宣忍住了,手掌依然轻柔抚在额角,不曾动弹,最后眼神走至唇角,他彻底心神不定,手掌沿着流畅的脸部线条移至唇角边,大拇指轻柔地摩挲着,他的眼瞳闪了闪,似是被少女柔软的触感惊到,不敢再有动作,停顿几秒,他与单瑶的距离近的更深,是一寸之差,即可亲吻的距离。

      就在梁洁盈以为江宣要吻上单瑶时,江宣却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江宣快速抽身,坐回座位,仿佛把刚才的一切当做一场梦,当做书里的桃花源记。

      实际没过多少时间,梁洁盈却感觉度日如年般难熬,看着眼前的两人,竟生出想落泪之感,好比看一部爱情剧,为主角之间的片段潸然泪下。
      梁洁盈将校服外套无声地放置在门内的椅子上,静悄悄地关上房门,掩盖住一室春光,回班路上,她无不感慨地回忆方才。

      单瑶于江宣是圣洁天使,他不忍亵渎,可那些表达不出的爱意、迷恋、回护,都在那轻柔抚摸、自我控制里诠释出来。
      原来有那么一种爱,是想触碰却收回手。

      坐了一阵儿,医生进来察看了下吊瓶的剩余情况,观察时无意扫到江宣焦急自责的神色,半开玩笑半安慰道:“这么担心,是女朋友?”
      云杏镇中学再落后,也是不能容忍早恋现象的学校,大概是因为都在上晚自习,来看病的学生不多,女医生存了逗弄心思,才口出狂言。

      江宣不予计较,闷闷地摇了摇头,医生见眼前的男孩是真的很担心,正色道,“只是轻度低血糖,不用太担心,打完吊瓶,病人就能醒了。”
      江宣道了谢,目光却没有离开单瑶分毫。
      男孩实在是执迷不悟,干着急不听劝,医生笑着摇头走出了屋子。

      许是江宣如有实质的目光太过逼人,昏睡的单瑶竟在医生离开不久后悠悠转醒,眼皮掀开,视野由暗转明,口中虚弱地吐出几个气音。

      江宣立刻动身抓起桌面上的水杯,将杯子抵在单瑶的下唇处,幅度极小地帮她饮水,苍白的嘴唇经由水滴的甘霖,重回了一倍颜色,喝了几口,单瑶摆手示意够了,江宣把杯子放回原处,温柔地问她,“还想要什么,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医生?”
      头脑还经不起大幅度的摆动,单瑶仍旧摆手作罢,声如蚊蚋般说了句不用。

      她还发着虚汗,肚子时不时传来饥饿感,半小时前的濒死感余震未消,单瑶发着呆,瞅着晕倒时猛烈抖动的右手,想着,那时她是真的小死一回。
      江宣见单瑶长久不说话,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个点,心疼变为心痛,愧疚地想让自己生场大病以抵了单瑶的痛。

      过了几分钟,单瑶渐渐从虚脱恢复,力气长了回来,头脑也逐渐清明,她睁开眼睛看向江宣,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他一定会责怪自己,她想。

      没等她看个够,也在出神的江宣与她四目相对,闪躲的眼神暴露出他的所思。
      江宣忍下悲,换上了无错可挑的笑容,安抚地说:“吊瓶快打完了,一会儿我去买饭,晚自习我请了假,你安心休息。”

      单瑶不依他的躲闪,她伸出手慢悠悠地拉上江宣的手,指尖在他的掌面动了动。
      单瑶放下他的手,笑着看他,江宣怔怔地凝视手掌,心脏于那刻跳动不止,视线模糊一片。

      单瑶在他掌心写了四个字,不、要、自、责。

      单瑶仍旧笑对他,江宣,不要自责,我做那些都是我想去做的,与你无关,宁愿预知到我会晕倒,我也绝不后悔,为你还愿的时候,我才明白,喜欢是放不下的,是斩不断的,于我,毫无规矩可言。

      他疯了一样抱着她前往校医室,她冒着风险不顾身体为他打球。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同样地,他也理智不了。
      之前的可以叫做喜欢,到如今他们之间叫做爱。

      双方心情平静少许,单瑶恢复了身体机能,她耐不住呆板倚坐,眼珠滴溜溜地环视四周,早听说校医室是去年新扩建的,这一看果真如此,设备看上去新颖先进,瓷砖地干净无尘,室内空气清新无比。

      忽地,尿意袭来伴随的还有阵阵腹痛,单瑶皱着眉挺直了腰板,说要去厕所,治疗室有一个单间厕所,江宣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搀向门前。

      要不是单瑶含着羞意的眸子看向江宣,他差一点跟着她一起进去,江宣自觉冒失,耳尖发红,嘴里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叫我。”

      单瑶忍笑点头,关上了厕所门,厕所是蹲厕,一蹲下,笑意明显的嘴角却绷直了,她笑不出来了。
      细小的布料染上了红,刚还纳闷为什么腹痛,原来是生理期提前了,估摸着是与今天的剧烈运动有关,单瑶苦恼地挠头,满脸写着这可怎么办。

      内心天人交战许久,单瑶丧着脸,没有办法地自内敲了敲厕所门。

      “怎么了?”
      长时间的皱眉自责使冷白爱留痕的皮肤印上几道浅红,顶着红痕的俊逸的人一听声响,敲门声没过一下,赶忙应和。

      单瑶臊得不行,倒没有什么月经羞耻症,她就是觉得今日在江宣面前,自己简直形象全无,她认栽地深呼吸为自己打气。
      终于,江宣听见单瑶瓮声瓮气地开口,“江宣,我生理期来了。”

      “……”江宣顿了顿,转眼却立即询问,“你常用什么牌子,要什么长度,绵柔型还是透气型,我去买。”
      听江宣这么懂行,单瑶眨巴眼,震惊了,可能是察觉到她的无言,江宣补充道,“在便利店工作,需要懂这些,店长也教过我。”

      原来如此,单瑶“哦”了一声,随后回答了他的问题,江宣一一记下,临走不忘说着,“你不用着急,不会有人进来,我快去快回。”
      单瑶才不着急,有江宣在,她从来不用过多着想,他总是先都做好,再等着她来。

      江宣匆匆出去,告诉医生回去取东西并语气诚恳地请求医生不要让人进去打扰单瑶,医生点头同意,毕竟没什么人,自己也要值班。
      迅速在学校超市买了按单瑶要求的卫生巾,江宣付好钱自动忽略了收银员的三番打量,立刻“打道回府”。

      校医室离超市不近不远,跑着也要十分钟,单瑶无聊地数着指头消磨时间,然而时间貌似过去不久,她就看见厕所门下的缝隙里伸进了一包卫生巾。
      “你…你也太迅速了。”
      “单瑶,你…你换上吧。”
      一门之隔的两人同时听见彼此的异口异声,纷纷都闹了个大红脸。

      厕所里传出抽水马桶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单瑶走了出来,本就站着的江宣闻声上前,那含着关切的眼神,任谁都无法忽视。
      “江宣,你烦不烦,我只是低血糖又不是做手术,你不要那么看我。”单瑶暗自害羞,尽管身体不适,还是猫似的张着爪子,发火像在撒娇,又转了转身子,指着自己说,“你看,我好了,我没事了。”
      “别转了,你需要休息。”
      说着扶正了她晃悠的身体,之后竟还夺走了她手心里紧紧捂着的开封的剩余卫生巾。
      “你……你干嘛啊?”
      “我帮你放到桌子上,你去床上躺着。”
      单瑶根本抵不住他的一本正经,情急道,“我害羞,你懂不懂,我害羞!”

      见眼前人炸毛,如往日一般鲜活,他终于露出了自她晕倒以来的第一抹笑,左手陡然抬起揉了揉她的头。
      这次不同前次,不是一触即分,揉搓的同时还替她挽上了碎发,单瑶不敢抬头,但含羞垂首乖乖地任他摸。

      江宣垂眼凝视着她的眉目,想亲昵的本能战胜了坚固的理智,他想,请允许他过界一次,双手不听使唤般短暂放纵下自己。

      整理好她的碎发,江宣在她耳畔开口,“吃饭吧,我买了红枣南瓜粥。”
      单瑶心里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江宣搬来两个板凳放在桌前,打开食盒,搅了搅滚烫的粥,接着把她拉到椅子上,勺子揣进她手里。

      窗外的天黑得透彻,看看时间,晚自习已经到了第三节课,打完比赛,江宣也没有吃饭,刚才着急不觉有什么,现在静下来也是饥饿难耐。
      单瑶自然知晓其中,帮他的肚子抗议,“吃粥根本吃不饱,给我买粥就好了,你陪我吃什么。”

      江宣将她的抗议驳回,转而质问起她为什么不吃饭,单瑶语塞,顿了顿说:“你知道的,因为我爸妈。”
      关于单瑶爸妈的爱情往事,江宣有所耳闻,他也无计可施,但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就是原罪,江宣看着她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脱口三句金言:
      “不要不吃饭。”
      “不要逞强。”
      “不要不告诉我。”
      单瑶美美喝着粥,应付地点点头,“好。”

      江宣无奈牵唇,却见单瑶扬起脑袋,一字一句地举一反三,认真道:
      “不要愧疚。”
      “不要害怕。”
      “不要躲着我。”
      江宣愣愣的,透过她的三句话对应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想出所以然,但还是顺着她的意,回答道:“好。”

      窗外的世界阴沉黑暗,窗内的光景美好宁静,当真是软语温存,柔情蜜意,一对璧人好时光。

      ---

      两人走出校医室已是晚自习的下课时间,学生走得没剩多少,空荡荡的校园像无人居住、遗弃多年的古老城堡,加上天气的阴暗,周边更是森严入骨。

      尽管单瑶再三保证自己已无大碍,江宣还是背上两人的书包,扶着她的手臂,步伐极慢,龟速前进,从后面看去,倒像是半抱着她。

      离得太近,手心又与女孩藕白的手臂紧密接触,江宣既克制着自己不要陷入能溺毙死人的温柔海,又要时不时换另一只手,以免被单瑶发现他满是湿意的掌心。

      他做贼心虚,连碰一下她的手臂,都要战战兢兢。

      云过山顶,雾遮树梢,江宣扶着单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并肩穿过广场回家,即将是五一假期,假期结束后是这学年的期中考试,两人聊着习题,没说几句,就被半路杀出的人打断。

      “呦,现在都不背人了,抱着回家呢。”
      单瑶抬眼一看,是多日不见的文在宇,身后还有那两个常在的跟班——赵岩凯和李博明。

      上学期期中考试打赌后,文在宇在背地里照旧耍些不痛不痒的阴招,虽说没有正面交锋,但单瑶可是十分记挂着他,当然不是想念的意思,她忘不了那天江宣满身都是垃圾的狼狈样,一切都出自面前这个三番五次欺负霸凌人的人渣之手。

      纵使身体挂碍,敌多人少,单瑶仍秉持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态度挡在江宣身前,义愤填膺地要讨个说道。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文在宇倒恶人先告状,目光阴鸷地看向江宣,“我兄弟说今天打篮球被一个孙子驳了面,我帮他讨个说法,你倒是风光,近日来名誉回本,温香在怀。”他又狞笑道,“可惜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今晚老子教你做做人。”
      江宣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文在宇提起篮球,想必是四班队员找来的,兄弟?不过是一样的狡诈狠毒,同流合污罢了。

      江宣惯用的无视方法失了效,文在宇非但没有如往常恼羞成怒,对骂两句,而是走上前,并示意后面二人包抄江宣,放弃光说不练假把式,吹起了想要围殴的号角。

      单瑶见势不妙,她依旧护着江宣,思量着如何对付几人,正想着,却被一双大手反抱到背后,再一抬头,她的视线已被江宣的宽肩堵得严严实实。
      “不要动她,冲我来。”

      文在宇讥讽一笑,抬手示意二人进击,三人围住江宣和单瑶,仿佛吸血的水蛭,怎么赶都黏附不走。

      文在宇空拳出击,使足力气的拳头直直照着江宣的脸庞砸去,拳风迎面之际,不料竟被江宣的手掌包住,同样力气地反挡回去。
      文在宇踉跄后退,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目,像是惊诧于平日里任他打骂的江宣居然还手反击,随即表情更为狰狞,扭曲道,“操,我看你是春风得意惯了,都敢还手了,妈的,老子非打死你。”

      斥声令下,赵岩凯和李博明一拥而上,江宣将书包递给单瑶,让她走出危险区,江宣以一敌三赤手空拳地抵挡三人的三面夹击,左侧的赵岩凯抱住江宣的腰,右侧的李博明擒住江宣的手臂,正面的文在宇再次扬拳而来,江宣发力挣开脱身,反将死抓住他双手的李博明来了一个结实的过肩摔,李博明顺势倒地,传出一声惨痛的呼声,接着江宣抬臂,胳膊肘扫向身后的赵岩凯,肘击到赵岩凯的脸颊,赵岩凯吃痛,双手被迫分开,江宣趁此机会,向后抬腿踢向赵岩凯的裆部,一秒后,惨痛声再度入耳。

      文在宇看了看倒在路面的两个不中用的喽啰,大喝一声,叫着骂着握拳打向江宣头部,江宣一跃,踢向他的膝关节,文在宇受力站不稳,江宣见机撤步移至他身后,臂弯锁住他的喉咙,屈腿顶住他的骶部,紧紧勒住他的最脆弱部位。

      打架讲究速战速决,耗消掉敌方战斗力的同时自己要保持头脑清醒,江宣不善战,只希望保全单瑶,两人完好回家,于是格挡住文在宇不死心投来的左手,借力抓握他的手在空中旋转一圈,以手抵肩,向后转身,此动作像是在文在宇身上系了一个死扣,然后与锁住脖颈的臂弯共同发力,做了一个完美的转身倒摔。

      单瑶看着卑鄙无耻的三人都摔倒在地面,她呼吸一滞,惊讶之余,唯剩惊艳。

      她是嫉恶如仇,有仇必报的性子,可她不赞同用武力解决问题,因为有时候体力悬殊,她和林晏星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后来慢慢学会了以巧制暴,那晚她逼着江宣告诉她文在宇的家庭住址,想的是告诉单震云此人的暴力行径,借此将他绳之以法。

      如今,她终于是见识到江宣韬光养晦的能力,想来三人也是被今日不一样的江宣吓得六神无主,以前的三脚猫功夫现了原形,不顶用了,平日他们仗着人多且江宣不欲反击欺人太甚,这回是居心不良,玩火自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江宣活动下使用过度的手腕,掸了掸校服裤上的灰尘,云淡风轻地转身走向单瑶,仿佛适才如战神现世的王者不是他一般,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单瑶呆呆地抱着他的书包,像还没转过弯似的,听闻此言,笑意先涌了出来,她好喜欢我们这个词,就像她与江宣是一个整体,笑意更深,她眯着眼睛笑得欢,点点头,“好。”随即不忘另类夸奖,“江宣,我刚刚是看了一部武打片吗?”

      江宣松懈下绷紧的背脊,一副浅笑安然的模样,不是他多厉害,只是这三人的表面功夫太表面,如果小混混有段位,他们可能属于最底层。

      他接过两人的书包,接着护送还在回味无穷处于待机状态的单瑶同学。
      两人已经走出几米远的距离,走着走着,江宣忽然察觉身后的异样,他立即回身,余光瞥见一道寒冷白光,白光未近身,被人拦了下来。

      “宇哥,收手吧,打归打,我们不能犯法啊。”
      赵岩凯的劝告声钻进江宣的耳朵,他定睛一看文在宇的手中之物,居然是一把尺寸不小的水果刀。

      “滚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贼心不死的文在宇发狠地掰开赵岩凯的双手,吐口唾沫,骂他,“你和李博明就是两个废物,什么用也没有,老子偏要一意孤行,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
      “我们是兄弟啊,宇哥,放手吧。”
      “放屁,哪门子的兄弟,你就是一个破跟班的,还有脸跟我沾亲带故,给我放手,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捅。”

      赵岩凯依然抓着刀柄,饱含悔恨之情与悬崖勒马之意,说道,“我和李博明从小学就跟在你身后,那时你虽然脾气不好但从不欺负弱小,可自从有了江宣,你开始作恶多端,成了无恶不作的小混混,我们顾忌兄弟情谊,竟也为虎作伥替你收拾烂摊子,到如今,你仍旧死不悔改,算我们看走了眼。”
      “可是宇哥,你不能杀人啊,见了血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段掏心掏肺的言辞让文在宇卸了力,可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再次发力掰开了赵岩凯的手指,屡教不改地起身冲江宣而去,赵岩凯再度拦截,奈何文在宇力气使过了劲,刀尖锋锐不认人,他一拦,他一挺,刀入肚腹,鲜血如注,瞬间染红了赵岩凯洁白的校服半袖。

      赵岩凯倒在地面,文在宇慌乱地用手捂着他的肚子,鲜血淋漓染遍了他罪恶的手掌,他大喊大叫,“你送死干什么,赶着投胎是不是!”
      赵岩凯气若游丝地在他耳边低语,“宇哥,收手吧。”

      软弱人为虎作伥终酿恶果,偏激者怙恶不悛自讨苦吃。
      兄弟之杀可笑可笑,再回首孰是孰非,都难逃此责。

      文在宇仰天长鸣,冲江宣和单瑶大喊,“打120,叫救护车,快!”
      单瑶注视着眼前癫狂的罪人,淡淡道,“早就打了,不仅如此,在你们三个群殴江宣时,我也报警了。”

      单瑶边说边上前扯下文在宇的校服,拧成布条紧紧缠绕在赵岩凯的腹部,纱布、绷带都没有,只能用校服做简单的止血。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一同赶来,市里距云杏镇路途遥远,幸好是休息日,单瑶趁他们打斗时,拨打了单震云的电话,这才能让救护车准时到来。

      救护车门大开,救护人员立马下车抬着担架跑向赵岩凯,带头的护士看见他身上的简易包扎,待送上车时,同从警车下来的单震云说,“不愧是单长官的女儿,包扎做得很到位。”
      不是玩笑的时刻,单震云浅浅回应对方的恭维,随后转头紧张地检查单瑶有没有受伤,接到她的电话,把他吓得半死,没来得及告知许敏言就赶了过来。

      饶是单瑶对他耿耿于怀,还是乖巧地回答没事,侧头看向自文在宇失手捅人后一直未出声的江宣。
      “江宣,你在想什么?”

      他轻轻摇头,眼睛凝视着瘫坐在地的文在宇,然后抬头望天,入神地想常年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真正地落了柄,扎了地。

      本该大仇得报的快意迟迟不现,江宣只觉得可悲,他寸步难行,无法割除心中阴影,而动手伤人的文在宇早他一步下了死手,再不能回头是岸。

      红色的警笛响着唔哩唔哩声飘进在场数人的耳朵,从远处的稻田地飘来被阴风吹散的蒲公英,这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也是收纳恶果的绝妙时机。

      江宣远离文在宇的方位抬脚靠近了单瑶,离去象征罪恶、等待开罪的净土,走近意为圣洁、永焕正义的瑶林。
      他走向她,走向度化他、使他与罪恶失之交臂、选择一心向善的、他的神明、他的单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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