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里的他》栗子脆

22、禁足

　　“——喵喵喵”
　　单瑶是被一声又一声的猫叫声吵醒的。

　　幻想一下，当你睁开眼，入目是一只柔弱无骨、乖巧可人的小猫咪娇弱地趴在你的胸口，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你还会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你的脖颈。

　　这幅画面，是单瑶梦寐已久。

　　她罕见地没有起床气，脸挂着笑，眼还没睁开就轻轻地抱起小猫咪，像抱小孩一样跟猫咪玩起来。

　　猫咪像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挣扎着要单瑶放下，柔软的毛发划过她的虎口，她嘴角扬得更高。

　　大年初一当天，单瑶就兴奋地带着猫咪一起回了市里的家，许敏言见到了先是惊讶，后是被一人一猫眼巴巴看她的样子萌到，直截了当地同意了单瑶的养猫计划。

　　许敏言陪单瑶一起去了商场买些猫咪用品，受春节影响，有关商铺只开了一小部分，可选的不多，单瑶只买了些暂时能用到的。

　　小猫被遗弃的时间不长，江宣捡到它应该是刚被扔下的时候，喝了几天奶就恢复了精气神，伤也好得差不多。

　　单瑶为小猫置办了一个温暖的小窝，粉色的窝棚，小猫很喜欢，总是窝在柔软的垫子内露出小肚皮，满脸幸福地舔舔粉色的爪子，但大多时候还是被单瑶抱到床上，任她搓扁揉圆。

　　不过小猫还没有名字。

　　那晚江宣走得急，单瑶想等江宣一起给小猫取名字。

　　“——铃铃铃”
　　单瑶听见手机的闹钟铃，她把猫咪放到床上，伸长胳膊拿来手机把闹铃关掉。

　　划掉时，上面备注着今日事宜：正月初四，早十点和江宣去看电影。

　　那晚江宣走时，单瑶还同他约定初四请他看电影，江宣送了她礼物，邀请就变得顺理成章，这次江宣答应得很干脆。

　　单瑶订的八点闹钟，因猫咪的叫醒服务被迫提前醒来，她慵懒地起身，想到要和江宣去看电影，彻底苏醒，踮着脚清洗完脸蛋又麻溜地走到衣柜前。

　　她正做着女生所认为的痛苦并快乐的事情——挑衣服。

　　单瑶依旧选了裙子，是一条红格子的套装裙，毛茸茸的袖口看起来很暖和。

　　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裙摆转成花瓣样式，像她的心情正萦荡着欣喜。

　　单瑶转得昏天暗地时，忽地听见窗外的院子有响声。
　　她停下，心想，难道江宣这么早就来了？

　　单瑶对着镜子压了压裙子的细微褶皱，把头发放到前面又不满意地披在脑后，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穿着拖鞋走出屋。

　　可推开大门后的她却一怔，进来的是单震云。

　　单瑶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她在正月里头一次见到单震云。

　　“你穿这么正式，是有安排？”
　　单瑶低头瞧了几眼红色的裙边，思绪神游在外，想着自己好像是有点花枝招展，这样穿过于隆重了。

　　“对，和我同桌去看电影。”
　　“江宣？”单震云说：“下次吧，这几天你不能出门。”
　　单瑶不解，“为什么？”
　　单震云摆摆手，没说话，在屋子里巡视了几圈后就要离开。

　　“爸，我为什么不能出门？”见单震云一语不发，单瑶接着问，声音高了几度，对下发命令式的安排深感不满。

　　单震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见自己的女儿眼神执拗，应是在生气的边缘爆发，囫囵吞枣地回答，“石大川又回来了，你现在很不安全，总之这一阵都不能出门。”

　　单瑶心里还是不乐意，可单震云对此没有一丝退让，她泄气地回房坐到床角，不说话了。
　　艳丽的裙边垂落着，蔫答答地凋零灰败，匆忙捋好的发丝顺着脑后擦过脸颊滑落至胸前，单瑶犹如被高温煮熟的红玫瑰，色彩全无、欢乐全消。

　　猫咪像是感知到了她的颓丧，悄咪咪地爬到单瑶的腿边，用它毛茸茸的身子蹭她的手。

　　单瑶睨向猫咪，看它讨好自己的模样突然觉得可悲，她把猫咪抱到怀里，不知是对谁说话，“你那么小就学会了看人说话，活得战战兢兢，你真的过得开心吗？”

　　猫咪不会说话，只会眼巴巴地眨眼睛，单瑶轻蔑摇头，似是在说，你一点也不开心，你真可怜。

　　院子外没了声响，单震云走了。

　　单瑶伏趴到床上，她打开手机，手机屏幕映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打开又合上，她想起江宣没有手机。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江宣会不会生气。

　　趴到她快睡着时，屋内的窗户倏然传出动静，犹如石子敲击声。
　　单瑶没去理，认为始作俑者是飞翔的小鸟的翅膀擦过玻璃。

　　可敲击声接连不停，愈发剧烈，像是雨水敲打荷叶。

　　单瑶闷闷不乐地走到窗子前，一一打开窗户，往外张望。

　　她屋内的窗户外是院子的侧墙，单瑶望了望，果然没有什么，正要收回视线时，猝然看见一抹人影从墙外跳到了院子里，速度很快，弹指而过。

　　单瑶定睛一看，发现人影居然是江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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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瑶想都没想就仓促地出了自己屋，推客厅门时却发现门被锁住了，她顺着门玻璃瞧见门把上挂着一条锁链。
　　她的胸腔霎时升起愤怒，这么不相信她，做到这么绝，门都要锁上？

　　单瑶气呼呼地回到窗边，冲窗下的江宣说：“门被锁了，我今天出不去，你回去吧。”
　　单瑶紧着嗓子说话，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说完眼瞅着江宣，无可奈何的样子。

　　而江宣听完却沿着窗下的水管攀附而上，爬过一楼直至二楼，单瑶望见江宣的手抓住了自己窗户的台子边沿，等她再往下看，就看到江宣那双漂亮的眼。

　　“你……”
　　单瑶和江宣在窗台边上相视无言。

　　“拉我一把。”江宣说。

　　单瑶立即伸出手顺着江宣的手腕紧握住他的手心，把他拽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单瑶看着江宣站稳，他骨节分明的双手剐蹭到了水管上的脏污，黑色的牛仔裤也蹭上灰尘，现在的天气不冷，他裹着一件黑外套，冷白的脸添上几分酡红。

　　后来的后来，单瑶总会细细回忆她与江宣在高中时代里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她常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感慨。

　　没有人像他，手捧猫咪，翻墙爬窗，跨过险阻只为自己。

　　“你…你怎么来了，我…我出不去的。”须臾，单瑶开口了。

　　“来找你。”江宣拉开衣服拉链，“小镇传疯了，说丰县来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是运动会那次我们遇见的罪犯吗？”

　　“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石大川竟是个痴情种，据说他窝藏的地方还有他的秘密情人没有安全离开，他见过你，知道你是单叔叔的女儿，如果警察把他逼急了，会对你不利。”

　　单瑶恍然大悟，怪不得单震云这般强硬。

　　“那你……”
　　“你怎……”
　　单瑶和江宣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单瑶说。

　　江宣的视线在单瑶身上快速掠过，最后定格回她的脸。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

　　他记得单瑶很喜欢穿裙子，正式上课之前他遇到她的每一次，她穿的裙子样式都是各种各样的，今日再一看，很是久违。

　　她不施粉黛，常常素颜，酒红色调的衣裙衬得她面若桃花，像花蕊里的珠心，娇美如凝霞。

　　单瑶有点脸热，得知自己不能出去后她一直处在放空状态，没来得及把裙子换掉，她没吱声，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刚才江宣跳墙到爬窗的经过太过紧急，单瑶没去集中理会、认真思考江宣到来的原因。

　　此刻，她与他安静地杵在屋内，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她的脑袋开始活泛，眼神游移不得落脚，像是在云深雾迷的无人之境中找到自己本真般的近乡情怯。

　　江宣来找自己，是因为……担心她。

　　江宣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直白可见的意图，他一大早同赵荣花吃早餐时听她提起了这事，一下子就想到了单瑶，撂下碗筷就赶来，尽管是大白天，他仍旧惊慌怕她遭遇任何不测。

　　单瑶打破安静，“可我们看不了电影了。”

　　江宣眼珠一转，瞥见了单瑶桌面上的电脑，“可以用你的电脑看以前的。”

　　“对，我怎么没想到。”单瑶弯唇。

　　单瑶行动力很强，她迅速把电脑开机，随后搬来两把椅子放到书桌前还拿了几包薯片，把气氛营造得十足气派。

　　等她做完这些，转身却看见江宣在撸猫。

　　如果说有人问单瑶，江宣什么时候最帅气，她一定会回答，他放松自己的时候最好看。

　　江宣老成稳重的外人模样是长时间累加而成，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正当年的男孩，是见到喜爱事物时，会流露出稚嫩笑容、会不自觉地显现出柔软一面的青春美少年。

　　“对了，我们给小猫起个名字吧。”

　　江宣闻声抬眸，我们这个词听上去很悦耳。

　　“送你的，姓名权在你。”

　　“…那就叫顺顺吧。”单瑶噙着笑，“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能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江宣笑容不变，“好。”

　　逗了一会儿猫，江宣把顺顺放回猫窝里，两人坐到电脑前。

　　“所以我们看什么？”
　　单瑶狡黠一笑，水润的眼睛盯着江宣，说：“看鬼片。”

　　单瑶挑了一部众网友力荐的鬼片，她还将窗帘拉紧，音效放大，屋里黑压压的，像灰茫茫的天边透着一点蓝。

　　电影的开头声响起，单瑶激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桌面翘起翩跹。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影片刚过五分钟，人菜瘾大的单瑶就紧急喊停，“江宣，你刚才怎么不害怕，我都要吓死了。”
　　江宣扭过头看她，表情淡然，“因为…不可怕。”
　　“……”

　　单瑶来了胜负欲，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她坐在椅子上，拳头握着，不像在看电影像是要去打架。
　　江宣忍不住笑，“要不算了吧，看别的。”

　　“不要。”单瑶看都不看他，直视前方，“你不要觉得我胆小，我很厉害。”

　　这时，影片播到一个画面，鬼影直接放大在屏幕上，音效十足应景，不戴3D眼镜都觉得栩栩如生。
　　单瑶大叫一声，如遇洪水猛兽般抓紧江宣的衣袖，闭上眼睛，哆哆嗦嗦地说话，“过去了吗，好了没？”

　　江宣“嗯”了一声，单瑶听后睁大眼睛，紧接着却又闭上，这次彻底被吓住，“你骗人，根本没有。”
　　见她像受惊的兔子，江宣笑出声，他没忍住想逗逗她。

　　单瑶瘪嘴看着他，眼神不满，又觉得江宣头一回对她开玩笑，有点心痒，但她还是要维护自己的面子，“江宣，我真的胆子大，只是这个电影不对味而已。”

　　江宣抬起手挑开单瑶晃动脑袋幅度太大而挡住她睫毛的碎发，他眯起眼睛，唇角溢笑，“嗯，单瑶超厉害。”
　　“……”

　　单瑶有段时候很迷恋离奇古怪的鬼神传说，但不是闭着眼睛看鬼片就是放着音乐看鬼故事，林晏星说她这是豹子头上拔毛——瞎逞能。

　　事实如此，单瑶斩钉截铁地放弃了鬼片，找了最爱看的文艺片还有名著改编而成的外国影片。

　　从这天起，单瑶时常和江宣看电影直至傍晚，这个寒假，他们看了很多，没看过的，看过的，都深深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

　　随天而落的夕阳见过，黄昏中的暮霭领悟过，电脑屏幕的摄像头记录下。

　　电影的一帧一影，他们的每时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