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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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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慢慢接触到不同的任务,寒露的内心也越来越坚硬,为了不断地向上爬,所有的任务都必须要完成,所有挡在她身前的人,也都必须要除掉。
红袖阁下派的任务,无一不凶险,要取到的东西、想除掉的人,背景也都不简单,常常是某个案子的重要证据,也不乏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任由前方诸多阻碍,寒露也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第一次用暗器除掉一个找不到证据定罪的贪官,她看着那人浑身的血窟窿,微微发抖,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反复出现在她的噩梦里,有几次他甚至爬了起来,歪斜着身子朝她冲了过来,她梦中惊醒,连带着身旁的小满也睡不安稳。
后来,渐渐地也就不会了,夜行、涉险、受伤、取人性命,这都已经成为了稀松平常的事情,她不会为了逝去的人命而不安,也不会为自己满身的伤痕而自怜,只是当夜晚的黑暗把她也吞噬的时候,偶尔也会对着长夜无月独酌,发出一声慨叹。
若不是为了复仇,若不是为了洗清家族的冤屈,谁甘愿过这样刀尖舔血、有今朝没明朝的日子呢?
只是看着街上游人如织,听着新年热闹的爆竹声,望着远方的山水,她无数次想要放下这一切,如同闲云飘过天空、野鹤隐于山林,就这样丢下覃明理的仇恨、抛掉寒露的任务,一走了之,看看西郡和红袖阁之外的大好河山,游侠一般度过余生。
可是,她现在根本无法选择,无论是覃明理,还是寒露,都没得选。
罢了,再等等,等她升了“红袖”,等她找到机会面圣,等她查清当年的真相,等她给家族洗清冤屈,她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放下过往的种种,放下一路的风霜,隐于这红尘人世,过一回无拘无束的生活去。
难得赶上寒露没有任务,偷得一下午的闲暇,管事姑姑让她和其他几个姑娘下山一趟取物资。姑娘们便换装打扮一番,结伴下山。
山脚下的小镇今天正是有集市的日子,姑娘们在小贩的吆喝声中穿行,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送物资的侍卫正背对着她们守在一辆板车前。
寒露走上前对那侍卫说了一声“有劳了”,便伸手去推板车。
那个侍卫转过身,寒露看到了他的脸,虽然角落里的光线昏暗,但是寒露绝不可能认错,她惊得手一软,板车的推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蹚啷”一声。
姑娘们走过来帮忙,那侍卫也注意到了寒露,有些灰暗的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今儿的东西这么沉吗?”后面的姑娘围了上来,寒露回过神来。
“你们先把东西运回去吧,今天赶上集市,小满托我买些绿豆糕。”寒露匆匆找了个借口。
“行,你多买些,回去的时候小心尾巴。”立秋对寒露叮嘱着。
“好。”寒露点了点头,跟随姑娘们推着板车走上小路,看她们走远之后又折了回来,到那侍卫面前。
“陈凌哥,是你吗?”寒露的声线有些颤抖。
“明理。”那侍卫上前一步,寒露看得更加真切,不会错了。
明理,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寒露带着陈凌沿着小路走到一处四下无人的湖边,镇上的农民都在集市上忙活着,在湖边还能听见渺茫的叫卖声。
“明理,许久未见,你过得还好吗?”这次是陈凌率先开口。
“还算顺心,你呢?”寒露细细打量着陈凌,三年转瞬过去,他变得高瘦了,脸上的线条越发锋利,眉目间还能看出曾经的影子。
“变故以来,我爹被贬,我在宫中勉强混上一口饭吃,做得都是杂七杂八的小事,好在命是保住了。”说起往事,陈凌嘴角泛起苦笑。
“若不是替我爹求情,伯父也不至于……”寒露敛了敛眸。
“休要这样说,我爹从未后悔过,如果当初一言不发,我爹才觉得愧对忠义之名。况且你我两家多年交情,你我一同长大,我爹与覃太守亲如兄弟,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而无动于衷?”陈凌看着寒露越发低下的头,话锋一转。
“当初我听说阁主在圣上面前替你进言,保住你的性命,没想到你竟真的来到了红袖阁。”
“嗯,我在红袖阁学些本领,做杂役,几年来也算有精进。”寒露抬起头,与陈凌对视。
“那便好。你放心,虽然我现在地位低微,但是当年的真相,我不会放弃追查的。”陈凌目光里的坚毅刺中了寒露的心。
“陈凌哥,你是有大志向的,莫要再因为我家的事情牵扯进来,影响你的前程。当年的事,我父母的仇,我一人承担便好。”寒露眼中的情绪波动。
“明理,几年不见,你也同我这般见外生疏了。伯父枉死,陈家败落,这也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不找到幕后黑手,我决不罢休。”陈凌似有些生气。
寒露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世间只我一人为家仇奔波劳碌,没想到你也有同我一样的执念。”
“明理,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我们定能为伯父报仇雪恨。”陈凌的眼中泛起了光亮。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们便一起。陈凌哥,你千万保重。”寒露望向陈凌。
“好,今天时候不早,你快些回去,免得其他人起疑,来日我再找机会过来同你叙旧。”陈凌不舍地望向寒露。
寒露点了点头,转身向集市走去,时不时回头望望陈凌,直到彼此的身影消逝在茫茫的雾霭之中。
回红袖阁的路上,寒露脑海中浮现出她与陈凌的种种往事。
自她四岁时,父亲被任命为西郡太守,举家搬迁到位于边疆的西郡,时任征西将军的陈守正是父亲多年的好友,如今又在一起共事,两家人的关系自然亲近,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陈将军的儿子——大她两岁的陈凌。此后的八年时间里,他们一起学习,一起逛集市,一起玩闹着长大,他们是彼此的青梅竹马、知心好友,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或许两人会在一起也未可知。
覃家被抄家那天,两个侍卫押着覃明理走出太守府,她的肩膀一直隐隐作痛,但是当她在人群中一眼看见陈凌的时候,她身上的伤痛仿佛消失了。
陈凌被几个下人死死拉住,双眼中泛着泪光,颤抖地呜咽着,深深刺痛了覃明理的心。在她的印象里,陈凌哥一直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不为任何事落泪,如今却为了她失魂落魄。于是,她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对他微笑,如果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她希望把活泼天真的那个覃明理留在他心里。
在牢狱里的时候,每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记不清是什么日子,她偶然听见狱卒聊天说起,陈将军在圣上面前替覃家说情,触怒圣颜,还为自己惹上私通外敌之嫌,被罢免了将军一职。她担心陈凌,担心得落泪,她记得陈凌对她说过,他要做像陈伯父那样保家卫国、守土开疆的大将军,他本来可以的,如今却受了覃家连累,她快要被自责、愧疚淹没,却从没想过此生,她还有机会能再见到陈凌。
如今故人再会,她也没想到这些年来陈凌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真相,为覃家的家仇挂怀。陈凌瘦了不少,当初望向她的那双稚气泪眼也被沉稳覆盖,想必这些年,他吃了不少苦。但他还如小时候一样执拗,认定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既然劝不动他脱离仇恨的漩涡,寒露愿和他一起找寻真相,纵然两个人的力量再微小,他们也不会轻言放弃。
想到这里,寒露面露微笑,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仿佛肩上的责任有另一个人一同分担,她提着小满爱吃的绿豆糕,脚步轻盈地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