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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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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阳侯府内,董江执笔写好了一封信,看向手边的徽印,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拿起了印章,重重地盖在了信纸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卷好放入小竹筒,他招手唤来下人,耳语了几句。
下人拿着小竹筒跑了出去,穿过层层庭院,在后院的鸽笼里取出一只信鸽,把小竹筒绑在信鸽的腿上,松手放飞了信鸽。
那信鸽越飞越高,一路向西北,掠过都城,飞过山川与湖泊,隐没在人迹罕至的大漠深处,最后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军帐外。
一个士兵发现了信鸽,取下它腿上的竹筒,一路小跑着递进位于中心的军帐中。端坐在军帐中心的男人接过了竹筒,拆开竹筒,打开了其中的信件。
看着信的内容,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到最后竟露出了笑意,手下见状,走到他身边询问。
“科密将军,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科密指着信纸,笑着回答:“一位许久没有音信的老朋友联系我,给了我丰厚的报酬,让我帮他一个忙。”
“那这个忙,将军帮是不帮?”
“十几年前,我们合作过一次,他还算守信。如今他开出的报酬,可是十分诱人,粮草、军费、线报都是咱们现在需要的。被南边欺压久了,咱们也该离开这苦寒之地,到春暖花开的地方,活动活动筋骨了。”
科密攥紧了信纸,脸上的笑意更甚。
凉风顺着军帐的缝隙吹了进来,科密的衣角和账内的火烛一齐瑟瑟摇摆着。
都城皇宫内。
常言道,“春雨贵如油”,但是今年春夏之交,都城却是春雨绵绵,一连好几天阴阴沉沉。寒露好不容易挑了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提着几盒糕点,带着柳儿,去银杏苑拜访丁苓。
对于寒露的来访,丁苓似乎有些惊讶,连忙把寒露请进内院的亭子里小坐。
银杏苑偏居一隅,里面布置得也是清新素净,没有寻常宫殿的浮华之气。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两边稀稀落落地种着几棵桃花树,如今花期已过,花瓣零落,只剩下几朵残花留在枝头,周边荒草丛生,看起来也有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
看着寒露出神的目光望着周围,丁苓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银杏苑凋敝,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寒露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清净雅致,未经打理倒像是世外桃源,妹妹久居此处,想必也能陶冶出一身高洁出尘的气质来。”
“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有那份心气,”丁苓陪笑着,眼睛瞟到寒露放在桌上的糕点盒子,连忙开口,“姐姐来就来吧,何必还带上这些个礼物,这倒真是折煞妹妹了。”
丁苓说着,把糕点盒子往寒露那边推了推,似是不愿接受。
寒露按下她的手,“妹妹不用客气,这些糕点放在栖霞宫里,横竖我一个人也是吃不下的,妹妹收下,倒是帮了我一个忙。”
丁苓听了这话,也不好再推辞,挥挥手让侍女把糕点拿进屋里去了。
“那便谢过姐姐了。”丁苓看着寒露淡然自若的神情,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姐姐今天来这一趟,应当是有事情要同我说吧。”
寒露笑着点了点头,“妹妹果真聪慧,我今天来,确有一事相问。”
说完她给了柳儿一个眼色,柳儿识趣地退下,只留下她们两个人坐在亭子里。
“如今没有外人,我就开门见山了,”寒露的语气骤然严肃起来,“我想问的是,妹妹的选择。”
丁苓听到问题,先是一愣,“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选择,什么选择?”
寒露笑了笑,盯着丁苓的眼睛缓缓开口:“妹妹是聪明人,应当听得懂我的问题。”
丁苓想了想,敛下眸子,回避着寒露的目光,“我……我没有选择,也不会选。”
寒露见她理解了自己的问题,却故作回避,冷笑着说:“妹妹可知道,现在你还有得选,但也许很快,就没得选了。”
丁苓终于抬头,直视着寒露有些凛冽的目光,倒也没有露出胆怯,而是反问道:“那姐姐呢,想怎么选?”
寒露先是一愣,随后苦笑了一声:“我可不像妹妹这么好的福气,我从来,都没得选。”
听着寒露语气中的哀伤,丁苓有些疑惑,但是转念一想,严荷露的父亲历来是支持李前唐的,也多少理解了她的意思,开口说道:“如今的形势,怎么选,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寒露也知道丁家的选择,并非一个丁苓可以随意左右的,“我也明白,所以只需要妹妹,帮忙传个话。”
双方的话已经几乎要挑明了,丁苓也不再退避,而是针锋相对地问道:“帮姐姐这个忙,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寒露心下了然,这个丁苓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真正的面目,从前故作小女子争风吃醋的戏码,实际上,只有得失利益才在她的精心算计之中。
寒露冷笑着开口:“好处,自然也不是我能允诺的,但是我劝妹妹,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莫要一子下错,满盘皆输。”
丁苓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寒露的眼睛,神情淡漠,看不出情绪。
看着从丁苓的嘴里再也套不出话,或是她自己也掌握不清自己家族现在的态度,只能让她再去探一探了。如今能确定的是,丁家确实不对董家惟命是从,他们在意的,只有利益,这一点,也许可以利用上。
寒露缓缓起身,打破沉默:“今天,谢谢妹妹的款待了,我说的话,也希望妹妹多少听进去一些。”
寒露招手让柳儿过来,自己则慢慢走了出去。走到了亭子下面,看着随风飘落的花瓣,她回头对丁苓说:“妹妹不必送我了。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丁苓目送着她一步步穿过石子路,离开了银杏苑,望着荒草从中的落花,喃喃自语道:“没得选……她究竟是谁?”
回过神来,确认寒露已经离开之后,丁苓连忙让侍女准备纸笔,给自己的父亲去了一封信。她明白此番寒露前来,是替李前唐试探丁家的态度,这就说明,李前唐如今很是重视丁家的选择,现在,也的确到了该抉择的时候。在紧要的关头,做出正确的选择,得到的利益才是最多的。
太清殿上。
李前唐看着呈上来的军情,紧皱着眉头。就在他决定集中力量与董家清算的时候,西北边境却烽烟渐起,摩岭部落沉寂了几年后,再度出兵进犯。
在这样的时候,两件事情撞在了一起,李前唐基本上确定了,董家与摩岭部落是一丘之貉,发动战争无非是想分散他的力量,等到大部队开赴边疆作战,都城周围可用的兵力必然减少,董氏就趁机下手夺权,其心可诛!可是如今敌人来势汹汹,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分心,也不能置戍边将士和边境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李前唐深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头,拟旨下令,调集大部分兵力,开赴西北边疆,由陈凌和严合文带兵迎敌。纵然这是个陷阱,他也必须走一遭。
“摩岭部落,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李前唐摩挲着军报,细细回忆着,终于,他记了起来,他的三哥李前泰正是死在了同摩岭部落的作战之中!
他周身一震,死死攥着那份军报,若真是这样,那么当年三哥的死,也与董家脱不了干系!
随后,他又觉得脊背发凉,越探究,就越发可怖,真相好似一个无底洞,幽深的黑暗把他埋没,越陷越深。
到底,董家还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什么样的诱惑,可以把一个一心拥戴父皇的功臣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勾连山匪、外敌,残害百姓、皇嗣,贪敛金银、财物,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可是董江的父亲老封阳侯曾为了国家,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董江和父皇,也曾是至交好友,父皇正是在他的一力支持下,一步步运筹帷幄,坐上皇位的。曾经的董氏人人称颂忠肝义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李前唐慢慢地站起来,回过头,悲凉地看着自己坐的龙椅,有些颤抖地摸着其上的纹路,这就是,无数人究其一生要追求的东西?
对权力的渴望、对利益的贪婪,会让人面目全非。他的敌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忍和可怕,甚至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拉上无数百姓,给他的家族垫背。他的敌人可以这样做,但是他身为一个君主,却不能向任何的势力妥协,到底应该怎么做,这场仗,到底要怎么打?他此刻却反而有些看不清了。
李前唐摇了摇头,想要驱赶这些低落的想法,终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