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为刃》皑柏

22、第二十一章

　　眼见着被困在幽暗的矿坑之中，士兵们的情绪有些慌乱，都开始窃窃私语。
　　寒露扶李前唐轻轻地靠着一边的石壁休息，转过头来，起身走到休息的士兵们身边，开口鼓舞士气。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虽然暂时出不去，但是密道门口守着的人察觉到不对就会进来寻我们，我们一定会平安离开这里的，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保存些体力。”
　　寒露顿了顿，环顾了眼前的士兵们，有些人手中的火折子还未熄灭，她灵机一动，“有谁身上还带着信号焰火，趁现在晨光熹微，天还未大亮，我们试着放一放，矿坑上面，我们的人应当能看得到。”
　　士兵们纷纷开始摸索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信号焰火，还真的搜出了十几个。
　　寒露看着，露出了笑容，开口吩咐道：“莫要一次都放完，大家看着顶上的天色，隔一段时间放一支。”
　　士兵们闻讯，有几个人走到矿坑的中央，准备燃放焰火，剩下的人也停止了抱怨，安安静静地靠着石壁休息。
　　寒露也松了一口气，走回李前唐的身边，也靠着石壁坐在他身旁。李前唐休息的地方离那些士兵们有一段距离，士兵们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不愧是出身红袖阁，真是临危不乱，”李前唐转过头看着寒露，缓缓开口，“你就不怕我们真的困死在这里？”
　　寒露微微笑了笑，“圣上谬赞了。这样的场面，我经历的也不算少，许是运气好，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就算这次真的死在这里，也是我大限已至。更何况这次我们还留了后手，有圣上你在我身边，我相信，我们没那么容易死。”
　　寒露笑着冲李前唐摇了摇头。
　　李前唐听到她说“经历的不算少”之后，不可控制地心疼她，但是看到寒露的笑容，他也舒展了眉头，毕竟，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她也说了，有他在身边，他们都能顺利渡过难关。
　　李前唐也笑了笑，转过头，他瞟见地上的那具尸体，笑容渐渐消失，喃喃地开口道：“那死人呢，你也一点都不害怕吗？”
　　寒露也转过头，看着那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尸体，缓缓开口：“说不怕那都是骗人的，只不过见得多了，习惯了。”
　　她顿了顿，“其实，谁不会死呢，终究都有变成这样的一天，只是，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都未免心惊感慨罢了。他，是被同伙亲手送走的，应该很绝望吧。在利益的面前，除了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比起死人，这不是更可怕的事情吗？”
　　寒露苦笑着，转过头看着李前唐。
　　李前唐听完这一席话，也低下了头，陷入沉思。寒露说得没错，他自己的经历就是最好的佐证，为了皇权，他何尝不是九死一生，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父皇、母妃、母后、大哥、三哥，这些他最亲近的人，乃至他自己，都成了斗争的牺牲品。
　　“这些，你也是在红袖阁学到的？”李前唐抬起头看着寒露。
　　寒露却又笑了，“世人都说红袖阁是个冰冷的地方，圣上你这么说，应当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她顿了顿，“于我而言，红袖阁算是我的另一个家，它会告诉我们世事无常、人心险恶，但是这些，都在我们出师之后，才能真正地理解。也正是因为看惯了世间的阴暗，我们才格外珍惜，能以真心相待的人。”
　　说完，寒露转过头，看着李前唐的眼睛。
　　她的眼神和那一句“真心相待”同时撞击在李前唐的心上，在胸腔里发出层层叠叠的回声，李前唐一时紧张得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看着李前唐有些呆滞的样子，寒露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圣上呢，若是我们真的出不去了，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微服私访，寒露已经习惯了用“你”来称呼李前唐，李前唐也更喜欢这样的称呼。
　　“从前，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争权夺位，只想做个闲散逍遥的王爷，无论是三哥还是大哥做了皇帝，我都能平安离开宫中，云游四海，再为母妃尽孝送终，一生足矣。”
　　听着李前唐的话，寒露点了点头，李前唐的想法，倒是和自己不谋而合。
　　李前唐话锋一转：“后来，谁也没成想竟是我坐上了皇位，对上，我不能辜负父皇和大哥的心血，对下，我不能辜负了万千百姓，只能借着大哥从前攒下的势力，硬着头皮把这基业撑起来，直到现在，对于朝中的局势，我都没有把握。若是容我选择，等到弘儿成人，我就撒手，把这江山交给他，还过我那乐得逍遥的日子去。”
　　想到这里，李前唐也笑了笑。
　　寒露看着他，李前唐笑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时候都要维持帝王的威严，也许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衷心的笑容。而自己，和他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一模一样，他们都有未竟的目标，都希望过远离权谋争斗、平淡自由的生活，或许，或许他们可以在余生一直并肩而行？
　　寒露意识到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连忙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李前唐终究是帝王身份，自己如何能肖想他能放弃至尊之位，和她一同过粗茶淡饭、乡野布衣的生活呢？
　　双方陷入了沉默，各怀思绪，就这样靠着石壁静静休息了一会儿。
　　“其实，我一直也想知道，年旬节那天，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李前唐的提问打破了沉默，也打断了寒露的思考，。
　　“咳，我说过了，告诉你就不灵了。”寒露看着李前唐好奇的样子，有些心虚地扭过头。
　　“哦，可是，这也是我未了的心愿之一，你就真的狠心不告诉我？”李前唐慢慢地挪到寒露的面前，故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寒露一时不知道怎样应付，只得撇过头，轻咳了两声。可是李前唐还不死心，她转向哪里，他就跟着凑到她面前。寒露对着李前唐楚楚可怜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也不想就这样说出自己的心愿。就在她受不了难捱的僵持，正要开口告诉李前唐时，石门突然打开了。
　　士兵们立刻起身，进入戒备的状态，寒露也站了起来，护在李前唐身前，双手扶上了腰间的佩剑。
　　见到从石门进来的人都穿着士兵的军装，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
　　统领环顾一圈，随后来到李前唐面前请罪：“臣等救驾来迟，望圣上恕罪。”
　　李前唐挥了挥手让他起身，“外面的情况如何？”
　　“启禀圣上，除了留下的几个活口之外，山上据守和山下回援的匪徒都已被悉数歼灭。搜到金银共计一千三百八十箱，另有兵器若干，还未仔细清点。”
　　寒露听罢，凑到李前唐身边，悄悄开口：“董氏既将这里作为存放赃物、私造兵器的地方，金银和兵器的数量绝不仅仅是这些。定是董氏听到了风声，提前将东西转移了。”
　　李前唐也悄声开口：“那一角剩下的信件，应当就是董氏调转金银兵器的信物。”
　　寒露点了点头，扶起李前唐，在统领的护送下，带着士兵们从暗道原路返回，离开了矿坑。
　　在统领的陪护下，李前唐亲自清点了一遍缴获的财物和武器，虽然数目不少，但是根据存放的位置来看，大部分的财物和武器已经被提前转移了，董江确实谨慎，尽管此行他并未暴露剿匪的意图，董江还是将物资转走了，这一举动，既说明董氏除了寇帮这一个存放赃物和武器的地点之外，还有其他的据点，又可能暗示着他身边有人走漏了风声。
　　面对眼前的千头万绪，加上身体的不适，李前唐揉了揉额头，踉跄了一步，寒露见状连忙扶住了他。
　　“圣上，先休息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寒露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李前唐冲她笑了笑，“没事，我的身体自己有数”，随后又转身，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对统领吩咐道，“活捉的那几个人，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他们的嘴撬开。”
　　统领领命下去，寒露也扶着李前唐坐在一边，等马车来接他们下山。
　　看着李前唐的脸色苍白，寒露有些自责地开口道歉：“要不是因为我，圣上也不会受伤。”在矿坑下光线不好，她一时没有看出来，李前唐竟然伤得这样重。
　　李前唐还是温柔地看着她，“为什么这样说？”
　　看着寒露仍然没有舒展的眉头，李前唐话锋一转：“那好，试问如果今天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是我，你也会接住我吗？”
　　“那是自然！”寒露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后又有些窘迫地为自己解释道：“就算豁出命去救圣上，那也是做臣子的本分。”
　　李前唐看着寒露，无奈地笑了笑：“你既然也会豁出性命救我，那就无需再自责，我们之间，都是相互的。”
　　寒露还是试探着开口：“那不一样的，毕竟，君臣有别，圣上至尊之躯，不值得为我冒险。”
　　李前唐听出了寒露有些低沉的语意，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寒露抬眸看着李前唐的眼睛。
　　“你我之间，不是君臣，纵使冒险救你，也是我心甘情愿，所以，你就不要再自责了。”李前唐挑了挑眉，目光中含着探寻。
　　寒露知道李前唐在等她的回答，她不想李前唐再为自己的心情而忧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前唐这才舒了一口气，不料又牵扯到伤口，开始咳嗽起来，寒露急忙为他顺气，又招呼让马车快些来，尽快下山给李前唐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