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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忌日 ...

  •   “赵远!”姜凭光脚站在茶几上,落日的余晖是金黄色,将整个房间的地板涂抹的很漂亮,天际的云霞像仙女的裙摆,粉色的柔软的,一切都让人心情轻飘飘的。

      “医生说我好多了,你不是说有奖励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已经到楼下了,等我三分钟。”赵远温柔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那种沉甸甸的力量感一把将他从云里拽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开门声很快响起,姜凭丢了手机,从茶几上跳下去,通通通地跑向门口,纵身一跃。

      “怎么又不穿鞋?”赵远扔了手里的包,非常自然地接住他,一只手兜着他的腿,一只手护着身后的蛋糕盒子。

      “穿鞋好麻烦。”姜凭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视线从肩膀上越过,看见了盒子,“这是什么啊,蛋糕吗?我们又不过生日。”

      “奖励,给你的。”

      “奖励!”姜凭欢呼一声,立刻就要下地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穿鞋!”赵远则跟在后面手忙脚乱地给他穿鞋,“把鞋穿上!”

      那是个不太漂亮的蛋糕,整体是浅棕色的,用歪歪扭扭的花边围绕,上面洒满奥利奥饼干碎,可当中用巧克力色奶油端端正正写着一行字——“祝我的安安开心快乐一万年!”

      “是我自己做的,有点丑吧,我做了一天,这个是最好看的。”赵远站在他身后,见他沉默有些不安,姜凭喜欢好看的东西,这个蛋糕实在算不上好看。

      可是——“这是可乐味的冰淇淋,你最喜欢的,我尝过了,味道很好!”

      他竭力推销着自己的产品,姜凭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瞪着蛋糕,赵远心里的不安随着他沉默的时间延长水涨船高,几乎要满溢出来。

      “你、你别哭啊!”随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赵远彻底慌了神,他慌忙伸手去擦拭姜凭的眼睛,又畏缩不敢触碰,只好拼命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自己做的,我现在下去重买一个好不好?”

      “你不要哭了,安安。”赵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趴在蛋糕前默默流泪的姜凭手足无措。

      好一会儿,姜凭突然伸出手指挖了一块蛋糕放到嘴里,然后抿着手指笑起来,他转身扑到赵远怀里,把毫无防备的人扑得倒在了地毯上。

      “好甜啊。”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赵远脖子里,一下一下地蹭着赵远的脸,“太甜了,赵远。”

      “喜欢吗?喜欢就好。”

      姜凭觉得自己心里盛满了可乐,无数的泡泡争先恐后地浮起、碎掉,再浮起、再碎掉,幸福的他有点眩晕。
      然后他就晕乎乎地睡着了。

      再睁眼是赵远站在他面前,说:“运动员的生涯是很短暂的,我想抓住这次机会,可能要走很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等我,如果你等不了,就忘了我。”

      他拼命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让他没办法看清楚赵远的表情。

      “你不许走,你要是走了我们就分手,我再也不要你了!”

      “不行,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会死的!”

      “我会讨厌你的!”

      他情绪崩溃地说着支离破碎的话,像挽留又像赌气,那张脸却越来越模糊,自己好像离他越来越远,有种马上就要失去这个人的恐慌肆意蔓延,姜凭伸出手想抓住他,却怎么也够不到,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赵远!”

      然后,他就大汗淋漓地醒了。

      他在黑暗里睁开眼睛,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自己的喊叫,惊惶,焦急,和绝望。

      胸膛里的心脏砰砰地跳动,像是擂鼓一般用力,震的他胸口很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除了他急促的呼吸,还有另一个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很熟悉的呼吸声,那是赵远。

      姜凭瞪着漆黑的天花板,月光被蓝色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那种失去一个人带来的痛苦持续不断地在胸中回荡,让他感到窒息。

      这一刻他意识到,顾崚说的没错,他的病一定是变严重了,现在赵远回来了,甚至近在咫尺,他还是没有好起来。

      仿佛有一只手用力地捏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有种濒死的感觉。

      姜凭再没能睡着,就这么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可重重的乌青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赵远的眼下。

      这神奇的转折让姜凭忍不住多看了赵远两眼。

      可惜他今天没什么心情关心别人的心情,赵远一早给他买的咸粥,拿起勺子搅了两下便又放下了。

      “我还买了白粥和豆浆,你想喝哪个?”赵远打开袋子问道。

      姜凭却摇头:“算了。”

      “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赵远当然知道,他想了想继续说,“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跟阿崚说好了,他会陪我去的。”姜凭推开面前的碗,从里到外都透着打蔫儿,像大太阳底下好几天没浇水的花草,病歪歪的。

      听到“阿崚”两个字,赵远眸光一黯,沉闷地答了句“嗯”,把碗收走了。

      于是两人一个无言望天一个安静进食,房间里的气氛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

      但很快就被打破了。

      “哥哥!”稚嫩的童音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带着不谙世事的雀跃,“哥哥!”
      糟了!赵远正在收拾茶几上的垃圾,听到这个声音时,本能的身体反应让他迅速看向姜凭的方向。

      果不其然,姜凭缓慢转过来的脸上像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雪,还夹杂着冰雹那种。

      赵远条件反射地开口:“你要喝水吗?”

      而另一个声音同样焦急地追过来:“煊煊,你不要吵到哥哥!”

      打扮得精致美丽的年轻女人和活泼可爱的小男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姜凭漠然地观赏这温馨的一幕,没有说话。

      直到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他床边,笑容灿烂地凑上来:“哥哥,你什么时候能陪我玩啊?”

      等我死了以后,姜凭心里这样想道,但脸上却露出思考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我走不了路,所以没法陪你玩,你要跟我一样走不了路,我们才能一起玩。”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和小男孩一样真诚,可小男孩身后的女人一听,脸上就多了几分不自然,连忙伸手将小男孩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笑着说:“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计较。”

      “小孩子不懂事,那你呢?”尽管几乎一夜没睡,姜凭的眼睛仍旧澄澈干净,他看着小男孩,却对女人说道,“你跟他一样不懂事?”

      “哥哥,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姜煊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了姜凭的手里,“每个颜色我都尝过了,这个最好吃!是草莓味的!”

      那是一颗糖果,被红色的糖纸包裹起来。

      这让姜凭想起一件事,他抿唇轻笑:“对了,煊煊前几天是不是过生日了?”

      姜煊挺着小胸脯高兴地点头:“对!”

      “之前听你说想让爸爸带你去游乐园玩,去了吗?”姜凭继续问道,脸上在笑,眼睛里却没有温度。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姜煊却成了被针扎破的气球,立马泄了气,小胸脯瘪下去,有点垂头丧气地回答:“游乐园去了,爸爸,没去。”

      女人安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赔笑道:“我陪煊煊去的,他爸爸太忙了,抽不开身。”

      姜凭嘴角那点笑意也消磨殆尽,他懒懒地叹了口气:“那就好。”

      大家都是姜荣的儿子,可不能只有他没有爸爸,最好大家都不快活。

      问完想问的,他立刻对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失去了兴趣,甚至觉得相当碍眼。

      “煊煊跟这个大哥哥去外面花园玩,我跟你妈妈有话要说。”

      姜凭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赵远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等姜煊懵懵懂懂地答应之后,他上前牵了小孩软软的手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虽然刚到夏天,但房间的空调打得很低,吹得人浑身发冷。

      孟采歆忍不住摸了摸裸露在外胳膊,要不是丈夫千叮万嘱,她真不想来这里,每次一看到姜凭那双幽幽的眼睛,她心里就发毛。

      尤其是想到姜凭做过的那些事和他的病,加上丈夫对这个儿子无限度的容忍,都让她觉得不安,跟姜凭多待的每一分钟都无比难熬。

      明明是他说有话要说,可这都好一会儿了,他却什么都没说,孟采歆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说……”

      “你来做什么?”被她的声音所提醒,姜凭想起了原本要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停药的反应,他最近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了,有时候突然就忘了要做什么。

      “今天是老太太的忌日,你爸爸让我带着煊煊先过来,他等会儿来接我们一起去墓园。”早知道姜凭会问这句的孟采歆总算找到机会把准备了一路的措辞说出来了,不由暗松口气,说实话,应对姜凭比应付她那个成天忙的不着家的老公可难多了。

      “孟……你叫什么来着?”姜凭皱眉露出思索的神情,孟采歆刚要提醒,却被打断,“算了,不重要。”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孟采歆咬紧了下唇没敢反驳,可姜凭的下一句话却让她一口气堵在胸口。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懂点事,我奶奶的忌日你有什么资格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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