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闭眼》阿斯塔

14、拐卖

　　“顾医生走了？”赵远上来的时候落日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上。

　　“嗯。”姜凭坐在轮椅上，面朝落地玻璃，双眼盯着地平线上红彤彤的太阳，很圆，很远，“他值班。”

　　“怎么心情不好了？”赵远走到他身边蹲了下去，跟姜凭看向了同一个太阳，“可以告诉我吗？”

　　“如果我没有瘫痪，活得好好的，你还会回来吗？”姜凭没有去看他，怔怔地望着远方问道。

　　顾崚的话就像蛊惑人心的花，在他心里扎根，不断地散发出香气，引诱他跌进深渊。

　　他明明害怕那个答案，却还是问出了问题。

　　“会。”赵远没有犹豫地给出了答案，语气温柔而坚定，“以前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看到那辆车撞向你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就有了答案。”

　　赵远转头看向姜凭，伸手握住姜凭的手，掌心的温度一如既往的炙热，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眼神滚烫：“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你，就算有很多人和事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但如果代价是你的话，我做不到。”

　　落日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消失在视野里，姜凭终于收回目光，看向近在咫尺那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至少赵远还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顾崚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戳破了自己的谎言。

　　“我知道。”赵远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亮亮的水光，“你那么骄傲，怎么会在有了新对象之后跟前任纠缠不清？”

　　我那么骄傲，不还是因为你一句离开就失魂落魄，差点连命都丢了。

　　视线有一瞬的模糊，姜凭眨了眨眼睛：“我们回去吧。”

　　“好。”赵远抿着唇笑，好像很高兴似的。

　　姜凭看着他笑，心里有一点波澜，等弄清楚赵远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之后，他就去找褚修齐好了。

　　梁必玉再打来电话时，姜凭正坐在阳台上，赵远拿着剪刀给他剪头发。

　　因为小时候有一次去理发店理发时睡着，结果理发师不小心用推子刮到了姜凭的耳朵，流了很多血，之后姜凭就再也不肯去理发店了。

　　无奈之下，奶奶只好自己买了工具给小姜凭理发，后来是陆和璋继承了这套工具，不过陆和璋手艺很差，经常给他剪得左一块缺口右一块不平的，姜凭自己倒是不在乎。

　　直到遇到赵远，赵远又接过了这项工作，当然，他有了新的工具，原先的那套早就生锈了，被姜凭收藏了起来。

　　“闭眼睛，不然碎头发都掉进去。”赵远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扫掉落在姜凭脸上的碎发，他语气里有藏不住的高兴，“好久没给你剪头发，都有点不熟练了。”

　　“剪得不好就给我剃个跟你一样的寸头，我还没剃过寸头。”太阳照在脸上暖暖的，碎头发落下来是痒痒的，姜凭闭着眼睛微微仰头，任凭赵远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头顶。

　　“你长这么好看，剃什么寸头，寸头都是我们这种成天在外面晒的才剃，方便，出汗了也不要紧。”赵远用手指夹着一缕头发，剪刀沿着指缝慢慢剪过去，然后抖一抖，抖落碎发，再剪下一缕。

　　“舒服吗？”

　　“嗯。”姜凭往后仰头，赵远的手稳稳地托住他，像是把所有的重量都交付给了对方。

　　“叮——叮！”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声音从客厅传过来，两个人都听到了。

　　“我帮你拿过来。”赵远放下剪刀，去客厅拿来了手机。

　　姜凭结果一看，屏幕上闪动着“梁必玉”的名字，他犹豫了两秒，按下接通键。

　　“查到了。”

　　“知道了，回头再说。”姜凭简单回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赵远用梳子给他梳头发，顺口问道。

　　“没事，你今天几点上班？”姜凭不想让赵远知道自己暗中调查他的事情，避开了话题。

　　“四点，给你剪完头发就差不多可以出门了。”赵远也不追问，继续小心翼翼地给他梳理头发。

　　“今天我不跟你去了，顾崚待会儿要来。”姜凭抓着手机，随口编了个理由。

　　“顾崚？他来做什么？”赵远心里一紧张，手上没了分寸。

　　“疼！疼！”姜凭立马伸手去捂头，差点碰到赵远手里的剪刀，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扔了剪刀。

　　“没事吧，我是不是拽到你头发了？”

　　“你干嘛，疼死了！”姜凭不高兴地皱眉，捂着被扯痛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走神……”赵远慌忙拉起姜凭的手检查情况，又轻轻吹了两下，“还疼吗？”

　　“别剪了，你去上班吧。”姜凭一把扯开围在身上的布，往地上一扔。

　　“姜凭——”

　　“让你走就走，别烦我！”姜凭没了耐心，冷声说道。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自从车祸之后，赵远好像特别在意他的安全问题，交代完之后才拿了东西出门。
　　关门的声音响了一下，屋子里就安静下来，姜凭重新拨了梁必玉的电话。

　　“查到什么了？”

　　“赵远确实不是他们家的孩子，我看了你传给我的病历，血型对不上，而且我找到了赵远的父亲，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你看……”

　　“我去见他，你现在来接我。”关于赵远的事情，他一刻也不想等了，多等一刻便增添一份不安。

　　“好。”

　　梁必玉就是这样一个说做就做从来不拖泥带水的人，从七年前认识至今始终如此。

　　要说他们的相遇也是个意外，陆和璋比姜凭大两岁，所以姜凭升高二之后就变成了一个人，钱多体弱的小少爷很容易就成了
　　经常徘徊于校外的那些小混混眼里的香饽饽，于是姜凭隔三差五被围追堵截地抢钱。

　　幸好姜凭向来给钱给得很痛快，反正是姜荣的钱，才没有出什么事。

　　可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为首的小混混动手打了姜凭，而路过的梁必玉却莫名其妙地出手救了他。

　　傍晚的光线昏黄，照在少年带着稚气的脸上，他穿着肥大的校服，笑眯眯地捡起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砸在小混混的头上，慢慢吞吞地走过来。

　　“妈的，谁砸老子！”小混混的骂声很快被惨叫声取代，少年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是梁疯子！”有人认出了少年，几声惊呼后便扶着被打的那位作鸟兽散了。

　　“谢谢。”姜凭扶着墙站起来，轻声说道。

　　“谢什么，我又不是无偿的。”少年依然在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

　　“你要多少钱？”姜凭没有丝毫意外。

　　少年伸出五根手指，姜凭却摇了摇头：“我是问你一年收多少。”

　　少年圆圆的眼睛骤然明亮起来，像见了食物的猫儿，他朝姜凭伸出手，笑得更加灿烂：“交个朋友好了，我叫梁必玉。”

　　“我是姜凭。”姜凭握住了他的手。

　　总之，梁必玉是个收了钱就十分靠谱的人。

　　尤其当姜凭亲眼看见被梁必玉小弟看住的赵友盛时，更是感慨梁必玉的办事能力。

　　“难得见你对一件事这么上心，我可是第一时间就给你办了——不过，你这头发，怎么剪得这么难看，是哪家店？要不要我帮你找他们麻烦？”

　　“知道了，给你价钱。”姜凭抬手制止他的啰嗦话。

　　“还是你懂我！”梁必玉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二十好几的人看着像个高中生，他跟赵远在外形上截然相反，赵远是外表凶但性格温和，而梁必玉是外表天真却内心凶狠。

　　“人在这儿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赵友盛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蓬头垢面地蜷缩在角落里，脚上只剩一只鞋，瞧着像个街头的流浪汉。

　　“你是赵远的父亲？”姜凭没有上前，而是远远地问。

　　赵友盛慢慢抬起头，满是脏污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还有些亮光，他眯着眼睛瞧了瞧姜凭，然后点头：“嗯。”

　　“赵远是你买来的，我要知道是谁把他卖给你的。”

　　“我凭吓告诉你？”赵友盛话音里带着浓重的口音，眼睛紧紧盯着姜凭，像是知道他才是做决定的人。

　　“你欠了多少钱来着？不管多少，我帮你还了，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这样的赌徒就像是无底洞一样，就算是帮他还清一次赌债也无济于事，不过姜凭不在乎，他只想要最快地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我还有个问题，你既然买了赵远，又为什么对他不好？”

　　虽然赵远极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和家人，可就算是偶然说起的只言片语，他也能感觉出赵远在那个家里并没有得到好的对待。

　　赵友盛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姜凭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狼，成天哭着喊着要回什么家，养了这么几年也没用，对他好顶个屁用！就是个讨债鬼！”

　　说到赵远时他浑浊的眼珠里绽出两道恶狠狠的光，像是赵远就站在他眼前似的，不像是在说儿子，更像在说仇人。

　　姜凭突然就听不下去了，赵友盛几句恶毒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一想到赵远跟这人生活在一个家里，还要被迫给这个家打工还钱，他就一阵反胃，比听到别人诅咒自己还要难受。

　　“别说了，你只要告诉我人贩子到底叫什么，不然我就叫人把你送到追债的那群人手里！”姜凭按着胸口，语气变得很冲，梁必玉不由地瞥了他一眼。

　　“阿和，他叫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