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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谭棋今日出宫没有引起旁人注意,他来到举子群集的这一片客栈,想要观察一下有没有可以为他所用之人。

      隐在茶馆二楼窗后听心腹介绍过往举子的身份个性,瞧了一下午,倒真有几个人入了他的眼,欲在今后拉拢到自己麾下。

      只可惜等了许久,他最想看的人却一直未曾出现,正要离去之时,旁边的心腹突然道:“咦,眼看要日落西山,陈女君怎么这时候出门了?”

      他也连忙看向窗外,就见一个侍人后面跟了一个身量高挑、霞姿月韵的女人,两人看起来行色匆匆,正在往东边走去。

      心下不由暗叹,别的不说,单看这容貌和风仪,他就相信了传闻中她的那些才情。

      吩咐手下候在原地,谭棋戴上了帷帽,几个纵身跳下二楼,悄悄地跟了上去。

      看了一会儿,他心里明白过来,这陈女君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了,看对方的架势,明显是要让她前程断送。

      蒙面人拳头临落下之际,谭棋才终于开口制止,他还想用陈志卿做点事情,怎么能看着她被人打破相呢?

      听了这蒙面人的话,谭棋的眼中划过一抹好笑,他淡淡开口:“我奉劝你们放了这位女君,本公子行走江湖,最见不得这种以多欺少的行径,若是再执迷不悟,休怪我的拳头无情。”

      几个黑衣人见他一个男人如此狂妄,一时心中火起,彼此对视了一眼,点过头之后其中一个便几步腾空,欲把他从墙上拉下来。

      谭棋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人快要碰到他时,他才形如鬼魅般向左微闪,又绕到那人的右边,顺着后背往下一踢,让她没了支撑,狼狈地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到地上去。

      接着他就飞身直下,直逼那领头的而来,两个人交手一番,又有几个加入了战局,齐齐围攻起谭棋来。

      这些只在文官府里看家护院的人怎么可能是谭棋的对手,他曾经恨自己的一身功夫,为了博得心上人的喜欢,他没日没夜地偷偷练习,可是对方却选了一个病秧子,多么的讽刺。

      可是如今谭棋又爱起自己的这身功夫来,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些喽啰,走近在地上蜷缩哀嚎的领头,不顾她惊恐挣扎的样子,掀开这人脸上的黑布,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那些人看谭棋没有了动作,都一个个弓着腰踉跄着逃走了,陈志卿早已将头上的东西取下来,见那些人走了,她才惊魂不定地对着谭棋施了一礼:“多谢侠士仗义相救,学生不胜感激。”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身上全部的银钱,将它们放在了地上:“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还望侠士收下,我名陈志卿,日后侠士若有难事,学生一定义不容辞。”

      接着她就转身快速地离开了。

      谭棋还没来得及叫住她,这人已经走出好远了,他望着那人仓皇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把地上的银子拾了起来,心情大好地笑了。

      ……

      陈志卿自从遭遇了那夜的事,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凡人来请,皆婉言谢绝,如此才平平安安地捱到了殿试那一天。

      黎明时分贡士们就一个接一个进入了保和殿,点名、散卷、赞拜,行礼过后,每人颁发了策题两道,答完后便可交卷离开。

      读卷官们要先从举子们交上来的答卷里评出来前十佳,再拿给皇帝审阅,由御笔批定前三甲。

      谭君仪先看过了所有答卷,最后又面色复杂地拿起了陈志卿的那份,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个像月光一样柔和皎洁的男子。

      记忆中他的面容白中透粉,望向她时脸上总是带着明媚单纯,可是分别时他的泪眼却隐忍而又克制……

      低声苦笑着,谭君仪心想:他嫁了一个人中之凤,这很好。既然当初选择放手,她们还是再不相见的好,只是委屈他这妻主以后都只能做地方官了。

      御笔点了陈志卿的状元,又点了沈悦然为探花,榜眼则给了出自江南书香世家的一位才女。

      按制新科进士们受诏赴了琼林宴,有幸窥了天颜,这之后又从东华门唱名而出,要打马走过御街。

      被点为状元之后,陈志卿一直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送走了一波波贺喜的人,她掐了自己一把,才有了些真实感。

      知道自己的结果不会太差,却没想到摘取了读书人眼中的最高桂冠,她忽的有些热泪盈眶,连夜写了一封家书让人送回去。

      心中燃烧着火一样的热情,陈志卿颇有一种“大鹏展翅恨天低”的感觉。

      唱名那天她头戴进士巾,巾上簪银枝翠羽花,身着白绢中单,外罩绯罗圆领的黑边蓝底锦袍,另有一条流光溢彩的银带围在腰间,勾勒出了美好的腰线。

      御街上张灯结彩,两旁人山人海,不论女男老少,都齐齐来围观新科进士的风姿,临街二楼的窗口边,谭棋身着皇子服,金身玉面,淡淡地看着下面游街的队伍。

      沈悦然看到了他的身影,不自觉更挺直了脊背,面带笑容地向两旁的人群点头作揖。

      三月的京城已经春意盎然,树木的新芽嫩绿欲滴,有些开出了粉白的花朵,春风拂面、杨柳依依,马蹄的哒哒声被喧哗和热闹所掩盖,杯中酒映枝上花,寒窗数载只为此一时。

      陈志卿亦是满面红光,不住地和围观之人打着招呼,被融融春日和和煦微风熏的有些醉了。

      她不经意间瞥向二楼窗台,眼神却一动不动了,楼上的男子举手投足间贵气浑然天成,身上的服饰是皇族人才可穿的样式,又联想到先前听到的一些传言,此人应当就是最受皇帝宠爱的昭远帝卿了。

      舔了舔微微干涩的嘴唇,陈志卿想:状元就应该配帝卿的吧,家里一个小地方出身的读过几本书的男子,还有一个曾经在宫里听人使唤的宫侍,怎么配得上她状元的身份。

      她好像着了魔一般,心里不住地抗拒起家里的糟糠之夫来,她好像一块磁石,不受控制地被名望和权势紧紧吸附……

      那抹金线锦袍的身影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她紧紧地撅住了,她仿佛可以想象到她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后世的学子会以她为目标,她们的佳话会千秋万载地流传下去……脑中的弦终于被心中的火给烧断。

      原来这么多年支撑她的,从来只有“名”之一字。

      回去后陈志卿就明目张胆地给昭远帝卿写起诗来,什么“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什么“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什么“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

      谭棋看着手里这些诗,脸上的表情有些皲裂,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让手下悄悄地把陈志卿约了出来。

      得知是帝卿相约,陈志卿特地收拾了一番,进到包间就见一个玄袍男子背手站在窗边,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帝卿。

      脸上难掩激动,陈志卿深深一拜:“学生见过帝卿殿下,殿下相邀,学生不胜荣幸。”

      谭棋转过身冷笑一声:“状元娘何必多礼,本殿找你是想问问,你一个有家室的人,写那些诗是要置本殿于何地?”

      “还是说本殿看了不该看的,状元娘心有不满了?”

      陈志卿先是被他上位者高高在上地敲打吓得一惊,但很快又兴奋起来,只是听了后一句话,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不该看的?殿下此言何意?”

      谭棋眉头一皱,从怀里取出几块碎银几枚铜板丢到桌子上,看着陈志卿说:“不知女君认不认识这些东西?”

      愣了愣神,陈志卿说:“不过是些寻常银两,有什么特……”话未说完,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什么,惊道:“是你?!”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是学生眼拙,没想到我与殿下还有这般渊源。”

      那夜天色昏暗,恩人又戴着帷帽,她恐久留原地再生事端,丢下银子就急忙回了客栈,没想到救她的人竟然是昭远帝卿。

      谭棋走到桌前坐下,脸色稍霁:“看来女君的记性还不算太差。这几日你做的事情,本殿就当你是得了失心疯,不与你计较。”

      他顿了顿又慢慢说:“女君既有经世致用之才,只要能看清局势,跟对了人,日后不愁不能飞黄腾达。”

      他看得出来陈志卿不是那种古板正直的书生,恰恰相反,这个女人贪生怕死、懂得变通,还爱慕名利。不过他不讨厌这样的人就是了,有喜惧才有弱点,才更有可能为他所用。

      陈志卿明白谭棋的意思,她也看得清朝廷的局势,只是她心里那点虚荣始终在隐隐作祟。就像那时候她不肯娶乡野村夫,一定要等考上秀才才去书香门第求亲,现在她也一心只想尚帝卿,求个人生圆满。

      想到这儿,她又是一礼:“多谢帝卿提点。只是学生有一言一定要帝卿知晓……我已心悦帝卿多时了,如能幸获垂怜,学生只愿为卿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谭棋讥讽地看向她:“女君大抵是头昏脑热了吧,是想让本殿给你做小吗?”

      他见这女人执迷不悟,眼中划过一抹厌恶,女人有了钱权就变坏,他以前只是在话本里见过,没想到今天有人要给他演一出活戏。

      听了这话,陈志卿连忙说:“学生岂敢,我这就修书与家夫和离”,看到谭棋震惊的目光,她又讨好地说:“只求殿下能给学生一个机会。”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

      谭棋见她要吩咐小二拿纸笔,叫停道:“不要白费心思,你即便成了自由身,也不会是本殿妻主的人选,状元娘明明夫女双全,何苦做下这等惹人诟病之事。”

      他被这一系列操作弄得已经有些头疼,想要拂袖离去,不再对牛弹琴了。

      提步要往外走,后面人的话却让他定住了:“学生惭愧,与帝卿年届相差太大,然学生所求只为一名,不求其实。帝卿若下嫁沈家,难免要做抗拒之事,若是学生,只会与您秋毫无犯。”

      这时谭棋已经转过身来,陈志卿接着下猛药:“帝卿不必在心上过不去,即使不是为了帝卿,学生也是要和离的,且保证这理由于你我二人没有丝毫之损。”

      不可否认,陈志卿有句话说到了谭棋心坎上,他本来已经做好要失了身子的打算,如今却可以保全清白。

      虽然这想法很下.贱.

      因为这只是他自我满足,没有人稀罕他这么做。

      眼前这人虽是个斯文败类,但不可否认她很聪明,刚来京城就有如此的洞察力,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只是这人能把糟糠之夫说弃就弃,难保日后不会背刺自己。不过他谭棋最喜欢的就是博弈,谁制服谁还说不一定,这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眸光向下微沉,又把视线投向窗外说:“我会向母皇求旨,陈卿只管处理好你的事情,日后可不要让本殿失望。”

      这以后京中就传出风闻,说这新科状元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家里正夫善妒,容不下侧室,侧夫管教女儿不善,教出个不遵母命、任意妄为的不孝女。

      状元娘子一没有红袖添香之福,二没有子女濡慕之乐,日日与粗鄙的乡野之夫相对,心中苦不堪言。

      新科进士们现在可谓是唯陈志卿马首是瞻,她们听闻有这等事,纷纷劝说她休夫另娶。

      陈志卿满面不忍,眼里还带着对发夫的款款深情,她面对着友人,垂泪道:“我家中两位夫郎,都含辛茹苦,为我操持家务,是我对不起他们啊!”

      “陈某原想就这样和夫郎相敬如宾度过一生,只是殿试前夕我被奸人所害,差点就无缘官途,幸得帝卿路过,仗义相救,我才能有今天。帝卿之才学侠义,世所敬仰……”

      有进士在一旁说:“听说昭远帝卿和状元娘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她们的感情超越了年龄世俗的限制,是真正的才女佳人,也算是一段文坛佳话啊!”

      众人纷纷点头,劝陈志卿尽快写了休书,志卿红着眼眶说:“不,是我对不起发夫,诸位佳朋请做个见证,我陈志卿是和夫郎和离,不是休夫,此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我会再奉上黄金百两,算作补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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