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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陈志卿一路上未敢多歇,生恐出了什么差错误了大事,是以临到京城了,距离会试还有将近二十日时间。

      她这才放慢了脚程,思量一番,叫车娘子找一家大的成衣铺子,在外面停上一停,自己便走了进去。

      她们家虽吃穿不愁,小有余钱,但她那几身衣裳放到京城看难免显得寒酸了,想到自己万一高中了少不得要抛头露面一番,结交些才俊贵人,若无一身好装束岂不惹人笑话,陈志卿便叫掌柜的把时下流行的女装都拿出来瞧瞧。

      挑来拣去忍痛买了一身金丝滚边缀宝相花的锦缎袍子,和店家讲好价付完银子,这才进京找到客栈住下了。

      科举大事,各地的举子都不敢轻视,这附近的客栈竟都被住了大半了,陈志卿托她岳母的福,写信给以前的同窗、现在京任侍读学士的严大人,让她帮忙提前定好了一间上房,再照应照应自己的儿媳。

      安顿好行李又买了些礼物,陈志卿就要去严学士府上拜谒。幸得学士今日不当值,她恰好得以当面道谢。

      严学士府上并不算大,也不显华丽堂皇,反像是寻常的小康百姓家,只是也有亭有池,飞檐翘角、假山怪石,倒是自带一番文人雅趣。

      与志卿一番交谈过后,严学士大喜过望,认为她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翩翩人才,本只看在好友的面上照拂一二,眼下倒是真心有意结交了。

      两人谈论时政策论、诗书经义,志卿所言,句句皆中严学士下怀,甚至有使她眼前一亮之论,喜的学士忙吩咐家人置备酒菜,一番畅饮,宾主尽欢。

      下午严学士即修了一封书信,令陈志卿拿了它去拜见丞相杨凌,把自己作的文章呈上去供其一观,杨丞相爱才心切,对有才的文人多有偏爱,难保志卿将来没有出头之日。

      陈志卿再三施礼,小心翼翼地将书信塞在怀里,辞别了严学士就离去了。

      回了客栈,就碰上一个同乡的举子来寻,说是各地的举人已陆陆续续都到了,京中一位姓沈的女君想在晚间举行一场宴会,举子们好彼此认识认识。

      她因此来喊上陈志卿和其他同乡,要去会一会别省的举子,也好彰显她们奇章郡的学子风采。

      这样的宴会名为结识新友,实则暗藏锋芒,举子们会彼此发机诘难、切磋学问,一来探一探各自的底细,二来则为扬名京师。倘发的好议论传到了考官、皇帝的耳中,那便实实是离金榜题名、飞黄腾达不远了。

      陈志卿断断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因此一口答应下来,在房中休息了些许时候便换上新买的袍子去赴宴了。

      读书人能考上举人的大都年纪不小了,可也不乏有双十年华的青年才女,早早地桂冠加身、春风得意,中年举子们看了,也只能在心里感叹嗟吁,只是想想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便又有些释怀了。

      陈志卿还有两年便至不惑,这年纪在她自己看来却正正的合适,正正的是施展抱负之时,加之她的容貌非但没有因为年纪的增长有所失色,反而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直把那些年轻才俊都要比下去了。

      眉若笔描,纤秾适宜、短长合度,鼻如手捏,似峰立面中、挺拔俊秀,上唇腴过下唇,若涂口脂、不笑而含情,脸似长菱,纵恺之亲临、不能有毫厘之改,最受瞩目的还是她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眼珠青白合宜,大而有神、端的一双短丹凤,眼波流转间目光炯炯,不怒而自含威严,好一似文曲星君降人间。

      志卿来的并不算早,举子们已然到了七七八八了,因是京师,客随主便,这主持宴会的便都是京中的举人,坐在首位的竟是一个只双十年岁、华衣贵服,看起来雅量高致的青年女子。

      同乡的人拉了志卿就座,众人的目光才堪堪收了回来,方才因为乍见美人的惊艳而带来的一时寂静也重又恢复了喧嚣。

      众人议论的对象自然而然也就带上了方才入场的陈志卿,一时间厅内人声鼎沸起来。

      坐在上首的有太傅之女沈悦然和礼部侍娘之女柳书琴,并一些京中有名的文人举子。

      看到新进来的这位三十多岁、仪态翩翩的锦袍女子,沈悦然本能地觉察到一股威胁感,她今年恰满双十,在京中也是享有盛誉的才女,此次主办宴会便是想借机更扬一番声名,最好是能在殿试中一举夺魁。

      想到近日京中的传言和那个贵不可言、胸有丘壑,星眸薄唇的男子,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柳书琴看过进来的陈志卿,见她身上穿的料子一般,浑身上下也无甚华丽的配饰,便不在意地转过眼,继续与沈悦然说笑:“悦然姐姐,我可是听我父亲说了,先前薛皇贵君同乐宁郡君交谈,道是要在此次的春闱中择出贤媳,以尚昭远帝卿……”

      停了停她又说“以姐姐的才华,这人选必定是你了,许多前届的登科女君都捶胸顿足,自怨没有赶上好时候呢!”

      沈悦然听得心中舒适,嘴上却说:“妹妹慎言,昭远帝卿乃皇室中人,是天下顶顶尊贵的男子,岂是你我可以随意谈论的?再说即便不是帝卿殿下,任是哪个闺中男儿,都不应是我们这些读书人议论的话题。”

      她说完了这话,又把目光投向奇章郡那一席上,自嘲道:“沈某不过一介潦草书生,一无功名傍身,二无佳作传世,不过靠着母辈才有了些虚名,根本不值一提”,还未等身边人反应,她接着道“别的不说,我看那边穿缀花锦袍的女子倒是个人物。”

      柳书琴循目看过去,不屑道:“穷乡僻壤来的酸腐举人,哪里值得姐姐瞩目,且让我来会她一会。”

      言罢她就站起来,拍了拍手说:“请诸位静一静,今日幸得有沈太傅的高媛设宴,愚妹才得以同各位同年贤姐在此把酒言欢。”

      她拿了一杯酒走下台去,接着道:“小可才疏学浅、名不见经传,不才乃是当朝礼部侍娘之女,柳书琴。”

      众人听得她二人的身份,一时忙举杯敬酒,对沈悦然更是尤为恭敬。

      待到行至陈志卿席前,柳书琴勾唇一笑,直直地看着志卿说:“我观贤姐气度不凡,举止脱俗,想也是个英雄人物,古人说‘好鞍好马乞与人,十千五千旋沽酒’,我与贤姐才真是倾盖如故,小妹这厢请了”,话落就把觞中酒一饮而尽。

      陈志卿见公侯之女亲自给自己敬酒,一时有些心潮澎湃,也忙举起酒杯对曰:“能与贤女君同年是小可之福,鄙人不才,是奇章郡人士,微名陈志卿。女君既有‘黄金不惜栽桃李’的高谊,我等也自当以琼琚琼瑶相报,女君请”,接着也一饮而尽了。

      柳书琴笑意更深,两厢各点了点头便坐回了上首。

      各地的举子哪个不是人中之凤、郡中翘楚,见礼部侍娘之女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这般客气,也只给她敬酒,一时间心中都不服起来。

      纷纷向陈志卿发起诘难,抛出一个个问题要她解答。

      “李敏德李工部的《清逸赋》最为时人称道,但也有人说此赋太过飘逸,不宜少年读、只合老年赏,陈女君怎么看?”

      “陈女君,两年前茂野郡涝灾害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皆系当地的官员不作为,女君认为当时应该如何做才能尽量减少伤亡损失?”

      “陈女君,前些时候横空出世、只发印了一版就停刊的《谒鹤梅岭传》明明只是一本游记之作,为何却引得名家们纷纷传阅观看、爱不释手,女君有何高见?”

      ……

      陈志卿被众人一个个问题砸的晕头转向,一时竟不知回答哪个好,不过她也知道今日是扬名的好时机,便略作思索,口若悬河地一个个答将起来。

      浑然没注意到上首不怀好意、暗暗坏笑的柳书琴。

      柳书琴侧身勾唇对沈悦然说:“此人叫陈志卿,不知是奇章郡哪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臭穷酸,不自量力的家伙,也敢接我的酒,姐姐且看她是如何出丑的。”

      沈悦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抿了一口酒,饶有兴致地朝陈志卿那边看去。

      只是两人越看越不对劲,只因那人群中非但没传来讥笑讽刺,竟还时不时爆发出些鼓掌声和喝彩之声来,这下她们可坐不住了,也连忙下座去一探究竟。

      同为京中举人的一个女子见二人过来,佩服地看向她们:“沈女君和柳女君真是慧眼如炬,这陈女君果然不同凡响,不论经义策论还是诗词文赋,竟没有她答不上来的,不仅答的快、而且说的好,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柳书琴舔了舔后槽牙,皮笑肉不笑的说:“哪里的话,女君过奖了。”

      两人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未免再谈下去陈志卿会被抬的更高,柳书琴笑着说:“好了好了,诸位同年高贤,莫要再缠着陈女君不放了,大家且先入座吃酒,之后再谈不迟。”

      这一日宾客尽欢,陈志卿算是彻彻底底在这届举子中出了名,而沈悦然和柳书琴也都博得了个慧眼善识人的名号。

      ……

      第二日一大早,陈志卿就去相府投了名帖,把严学士给她写的信,并自己的一些诗赋、政论文章递了上去,直指望能入了杨丞相的眼,以后在朝廷文人中传开名声。

      这之后直到会试开场,她便都闭门不出,一心一意温起书来。

      而陆璃随父亲进京省亲,赶路并不十分匆忙,是以晚了陈志卿几日才抵达京师。

      先是去拜访了表姐杨安歌,又想着她作为小辈,等得空了理应打听一下陈伯母下榻在何处,再去拜访一番,不料却先从表姐口中得知了她的近况。

      杨安歌见到表妹来很是高兴,只是未见陈宴兰在侧,她难免又有些失落。自从祖母得了宴兰的字,每日都要打开欣赏一番,还常常在嘴上念叨,想要见她一面。

      她不忍祖母失望,是以多次去信邀陈宴兰进京,只是总没有成行,时间长了,祖母也不再念叨了,她老人家事务繁忙,一忙起来就把事忘在脑后了。

      虽然如此,她想着若是宴兰能来,祖母见了定然高兴。然而这次也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陆璃看出表姐的失落,便说了事情的原委,安慰她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杨安歌一听宴兰的母亲进京参加会试,难免联想到近日风头正盛的陈志卿,两个人都姓陈,还皆是奇章郡人士……她忙拉住陆璃的手问道:“宴兰妹子的母亲,名讳可是陈志卿?志气的志、卿相的卿?”

      陆璃觉着有些奇异,回答说:“正是,难道安歌姐姐认识陈伯母?”

      照理说陈伯母应该也才刚进京没几日,怎么名字就被从安歌表姐口中说出来了?真是怪哉。

      杨安歌抚掌大笑:“哈哈哈哈,这还真是缘分呐!想不到陈家如此厉害,一门出了两个奇才!”

      看到陆璃探究不解的视线,杨安歌笑着说:“璃妹不知,这陈志卿进京头一日就大出了一番风头,那从小就被捧为神童才女的沈悦然和柳书琴,组织举子们办了个接风宴,本意是想自己大出一番风头,结果全给宴兰的母亲做了嫁衣!”

      接着她就把接风宴的情形、陈志卿的微言大义、文人士林的反应一一说给了陆璃听,又说陈志卿把名帖投到了她祖母杨凌那里,祖母对此人又是如何的欣赏……

      两姐妹许久未见,谈起话来仍是十分投机,陆璃的脸因为兴奋而红起来:“陈伯母也太厉害了!我今晚回去就写信把事情告诉宴兰姐姐,她一定很开心!”

      说完这话,陆璃又解气地说:“从小我就看出来了,那沈悦然就是一个伪君子,那柳书琴就是一个真小人!偏生这样的人却生了一副好脑子,科场一片坦途,都快要要登上天子之堂了,真真气煞我也!还好陈伯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才让她们吃了瘪!”

      杨安歌笑看着表妹,心情也十分愉悦。

      而陆璃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皱眉说:“那沈悦然是不是还追着昭远殿下不放呢?殿下如何一直没有成婚,薛皇贵君总该愁坏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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