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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这惊变也使得陈宴若和方正玉猛然回神,只见姐夫面无人色地倒在姐姐怀里,眼睛已经似闭非闭了。

      陈宴兰眼眶骤红,惊声道:“溪儿!”

      “你怎么了?溪儿,你不要吓我……”用手拂拭着孟饮溪额上的冷汗,陈宴兰冲宴若说:“快去找一辆牛车,送你姐夫去郭大夫那里!”

      宴若慌忙点头,去拉牛车娘子过来。方正玉掀开携带的水壶,担忧地说:“让姐夫喝点水吧”

      接过方正玉递来的水壶,陈宴兰就要送到孟饮溪的口边,却被拒绝了。孟饮溪轻轻地摇头,扯了扯唇:“妻主……可以扶我去那边的大石上坐坐吗?”

      眼见着宴若已经领了车娘子往这边过来,陈宴兰动了动喉咙,安慰他:“先去看大夫,牛车马上就来,我让车娘子拉的平缓些。”

      孟饮溪最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五年前他也是在上山进香的路上被贼匪害的奄奄一息,差点就命丧当场。

      如今上完了香突有此变,要他死在这下山的路上,也算是上天的安排。

      他面色惨然,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地流逝,忽觉面上微凉,他呆呆地望向天空:“下雪了……”

      宴若在不远处大喊着:“姐姐,车娘子说这段路牛车进去不好转弯,你快扶着姐夫出来吧!”

      最靠近山寺的这段路比较狭窄,平时尚能给人以神秘幽静之感,如今倒叫陈宴兰心焦着急了。

      她应了一声,就要弯身抱起孟饮溪。

      孟饮溪急促地喘着气:“不、我不行了……”他勉强阻止了陈宴兰的动作,迫使她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目光:“妻主,你听我说……”

      “我就要死了,不要再费那些心思……”孟饮溪吃力地抬手抚上陈宴兰的脸,拭去了她面上的湿痕,“这一天早晚都要来的,你不要伤心……”

      陈宴兰说不出话来,她全身上下都没了知觉,只能感受到肩手支撑着的那些许重量。

      孟饮溪接着说:“能遇到妻主,我已经很满足……唯一的缺憾……就是没能为姐姐留下一女半子……”

      他怔了怔,心头有些发热。他和妻主同岁,即使是刚成亲那会儿,她对他还相敬如宾,不曾萌生爱意,他也是按着身份唤她妻主。

      如今脱口而出的“姐姐”,仿佛一下子道破了他对她的依赖和不舍。

      心痛更甚,他哽咽着说:“我死后……妻主一定要再娶一个健康贤良的夫郎,为妻主开枝散叶……不然,溪儿死不瞑目。”

      陈宴兰心痛如绞:“不,不要说这样的话”,她把视线错开,不忍再看怀里已经进气少于出气的人。

      孟饮溪轻轻地把她的脸扭向自己:“妻主不愿看溪儿,溪儿还想要再看看妻主……答应我,好吗?”

      见面前的女子不发一言,孟饮溪哀求似的说:“答应我,让我安心的去吧……”

      他的情绪太过激动,猛咳了两声,陈宴兰终于把视线聚焦,又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红着眼点头“我答应你”

      男子艰难地喘息着,闻言释怀地闭了闭眼,两行清泪在眼角划过。

      陈宴兰悲声道:“溪儿,不要闭上眼睛,先别睡好吗……”

      她生怕他就这样从自己眼前消失,只留下一具冰凉的躯体。

      孟饮溪睁开眼,轻轻地说“妻主,我不睡……告诉爹娘,我爱她们……溪儿不孝,来世再报答她们的养育之恩……”

      顿了顿,红红地眼眶又添一层绯色,直直地看着宴兰,脸上好像又回了几分血色:“溪儿没福,妻主忘了我吧……”

      远处的宴若仿佛也明白了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木头一样愣在那里。

      孟饮溪说完不忍再看女子的反应,吃力地扭头看向方正玉,年轻男子的脸上也挂着两行清泪,他笑了笑:“正玉别哭,佛说……人总要了谢尘缘……如今,到我离开的时候了……”

      说罢他就把头靠进陈宴兰的怀里,弯着唇角了无生息了。

      陈宴兰笑了笑:“溪儿,你怎么又睡了”,可是这一次,男子的眼却再也没有睁开。

      她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离开了,他说来世要继续报答爹娘,他安慰正玉自己只是了却尘缘,却只对她说“忘了我吧”。

      她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想要抬头看天,把一切无处发泄的都告给老天,那雪却下的更大了。

      陈宴若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抚上宴兰的后背,哀戚地说:“姐姐,我们把姐夫带回去吧。”

      妻夫两个扶持着,勉强把宴兰劝上了牛车,坐在牛车尾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也隔绝了路人好奇的视线。

      ……

      林轩刚收完晾在庭院的衣服,午饭时辰已经过了,几个孩子还一直不见回来,他忍不住又摸了摸从早些时候就跳个不停的右眼角,心绪有些不宁。

      刚下了三天的大雪才将将放停,还没有晴朗几日,路上积雪一融化,就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李竹刚给陈志卿送了一回茶,看到站在檐下神思不属的林轩,出声道:“怎的又下起来了,孩子们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林轩转过头来,眉头轻蹙:“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只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正想说些话来安慰安慰林轩,李竹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儿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欢快,而是有些低沉地说:“爹爹,我们回来了。”

      林轩一听,连忙走过去开门,待看到门外的景象,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宴若一脸悲戚地走在前头,正玉红着眼眶跟着她,后面是抱着饮溪的兰儿,发上覆着一层霜雪,似有所觉地望向他,眼里现出少时才有的那种受伤和依恋。

      闻知了饮溪的死讯,林轩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

      走进家门,陈宴兰终于支持不住,抱着孟饮溪跪倒在了庭中,垂头任由风雪打向脆弱的脖颈。

      李竹忙赶来把宴兰劝起,将孟饮溪安置在了屋内的床上。看着早上还说说笑笑的人此刻已经冰冷的身体,李竹也不免震于生命的无常。

      他让宴若和正玉看着父女两个,就去书房找陈志卿,要给亲戚们报知死讯。

      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人,商量死者的葬礼事宜,叹息着不满双十就与世长辞的可怜人。

      孟夫郎伏在儿子身上失声痛哭,孟家母女也都红了眼眶,宴兰哑声劝说岳父,自己的悲伤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谭朝习俗要在人死当天为死者穿上襚服,随后入殓,在正堂大厅停灵三天,然后封棺钉棺,入土为安。

      饮溪还年轻,只给他穿上了一身玄衣,李竹和林轩好说歹说才让宴兰松开了手,由他们把人放入了棺木之中。

      孟饮溪和陈宴兰并没有子女,夜晚就由宴兰还有饮溪的两个姐姐一起守灵。

      心中的哀痛大过一切,陈宴兰没有胃口吃饭,每日只勉强喝些汤水,看起来憔悴又消瘦。

      下葬那天也飘了雪,鹅毛一般地漫天飞扬着,近乎隔断了行人的视线。

      就在众人要给棺木落土之时,陈宴兰几步上前伏到土坑旁,手抚棺木不肯动了。

      一身白衣的女子唇色苍白,眼含水光,紧紧注视着深色的棺木,仿佛要穿过它看向里面的人。

      孟饮江和孟饮月上前拉住她,要把她拉离那里,劝说道:“宴兰,回来吧,该添土了。”

      只是陈宴兰的脚好似生了根,一动不动地,漫天大雪落在她身上,已经辨不清哪些是雪,哪些是衣料了。

      孟财主叹了口气,挥退女儿走到陈宴兰身边说:“兰儿,回来吧,让溪儿入土为安吧”,顿了顿又道“我晓得你心里难受,只是你岳父见了你这样,恐怕更是痛心了。”

      “就算是为了他,让她们快快添土吧。”

      说着她就将宴兰扶起,带到后面去了。

      李竹看到陈宴兰伤痛痴情的样子,不禁想起两个年轻人新婚燕尔时孟饮溪的喜悦羞柔,她们妻夫就同自己的母父一般,深深地相爱着,一个人走了,另一个怎不悲痛欲绝呢?

      只是早知要分离,何必爱的这样深,死的人只能是深深的不舍,活着的也要日日受相思的折磨。

      看着庶女的身影摇了摇头,李竹想:她也是够可怜的了。

      ……

      马上要过年了,家里却少了个人,这个年过得和往年大不相同。

      没有了热闹,没有了欢声笑语,倒把年衬的不像是年了。

      处理完了孟饮溪的后事,陈宴兰才惊觉身边少了一个人是那样的孤寂,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却又永远的失去,常常使人感觉空落落的。

      她又重回了书院教书,请山长为她多排些课,渐渐地越发早出晚归起来。

      林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是劝她要保重身体,不要日日地折磨自己。

      陈宴兰也不忍爹爹总为她担心,只是她的心不也是全为自己掌握的,她也只能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有胃口时多吃点,慢慢走出来了。

      纵然再是悲痛,除夕也是如约而至了。

      晚上一家人做了一桌菜,请来了陈家二老,把团圆饭给吃了。

      两位老人自然知道这家发生的事,劝慰了陈宴兰几句,也没心思多谈旁的事情,随便聊了聊,吃过饺子便回去了。

      宴兰今日面色如常,甚至在席上还有几句说笑话,大家都放松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意。

      吃过饭宴兰让妹妹带着妹夫去巷口看烟花,宴若原本就没有这个打算的,姐姐刚失了夫郎,她怎么好再刺激到她。

      连忙说不去了,在家里陪着母父说说话便好了。

      宴兰也没有坚持,一家人坐在一块儿聊聊天,看看偶尔显露在天空中烟花的一角,除夕夜就这么过去了。

      这日宴兰不去书院,林轩拉着她要给她量量尺寸,自从女儿成了亲,衣服都由女婿来做了。只是如今人去了,他不给兰儿做,还能让谁做呢?

      陈宴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一时出了神,待反应过来,她后退一步,拒绝了林轩的动作:“爹爹不忙,女儿的衣服还多,日后若有需要,再去成衣铺子买就是了。”

      林轩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叹息说:“花那个钱作甚,爹爹闲着也是闲着,帮你做衣服,正好不无聊了。”

      他知道女儿把饮溪的嫁妆都用来置办棺木和丧仪了,还往他的棺木里放了些他生前喜欢的物件,自己只留了几个作纪念。

      如今兰儿只是一个书院的教书先生,挣不了几个钱,日后还要再娶夫郎、养活孩子,哪能随意挥霍呢。

      陈宴兰无法,只得乖乖站在那里。任爹爹量好了尺寸,她才说要会友,中午不回来,便出门去了。

      林轩乐得女儿能出去散散心,也不问是哪个朋友,就让她去了。

      刚过完年的街上人并不很多,许多商铺还未开业,人们大多待在家里打叶子戏,或是去寺院听俗讲,或是去庙会上看舞龙舞狮……

      总归要消遣几日,再开始一年的劳作。

      陈宴兰今日出来是要见萧三娘的,云中县是个小地方,各种生意能发展的空间实在太小。

      可她们的重心却切切实实还在云中县的,若不寻一处人流量大又繁华的地方做本营,生意很难做大。

      可这也就意味着萧三娘和郭晓要拖家带口地前往州府,在那里重新安家置户。

      她们二人本来出身寒微,也没有那么大的生存紧迫感,如今要叫她们离开家乡,陈宴兰不知道她们肯不肯去。

      萧三娘家中已有夫郎孩子,郭晓自幼失了父亲,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都是有家室亲人的,做不到说走就走那么潇洒。

      宴兰正想往萧三娘家中走,却瞧见飘香楼今日竟开着,还有不少人在里面吃饭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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