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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   赵白不想会在这里遇到陈宴兰。

      两年前犬戎来犯,赵老将军率西北军在赤金迎敌,春寒料峭,将军又年事已高,被戎人放了冷箭后竟不治身亡。

      西北军群龙无首之际,老将军的独子一身孝服在金銮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恳求皇帝派他唯一的女儿赵清平奔赴前线。

      其时赵清平年仅十八,生在京城养在京城,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就是朝中再没有将领,皇帝也断断不可能派老将军唯一的血脉去送死。

      到了第四天,赤金被破,群臣纷纷上谏,请求皇帝尽快决定挂帅人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昭远帝卿进入紫宸殿与皇帝密谈了两个时辰。

      等出来时,圣上便下了命令,任命老将军的旧部、靖边侯蔡起为元帅,赵清平为征西先锋,翌日便向边庭开拔。

      赵清平不愧是将门后代,勇猛无比,率轻骑奔袭两千公里,早于援军十日赶到了赤金城外,旋即与西北军会师。

      她屡战屡胜,所向披靡,不仅收回了赤金,把犬戎击退至红柳河外,还割下了大将姜芒的头颅,以慰赵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班师回朝后,赵清平就被皇帝封为镇西将军。

      而赵白原本是赵老将军麾下,后来作为赵清平的裨将,一直随侍左右。

      赤金城破之日,她奉命回京求援,顾不上新伤旧伤,纵马疾驰了十昼夜,终于累倒在云中县边境上,被送别友人的陈宴兰救下。

      那时她因有要事在身,顾不上旁的,饱餐一顿后就走了。

      后来再经过云中县,要报答宴兰的救命之恩,对方却提出让自己教她练武。

      赵将军急着回京复命,是以她不能在云中县多待,就拒绝了宴兰的请求,一晃二人竟已是两年未见了。

      陈宴兰定睛一看,惊讶道:“赵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年前赵清平一战成名,震慑地犬戎不敢再轻举妄动,皇帝派她镇守西北。按理说作为裨将,赵白也应当待在西北,却为何临近年关出现在了云中县。

      赵白苦笑一声:“还不是因为我们将军的夫郎旧疾发作了,军医各个都束手无策,听说这山里有个神医,将军便派我来请神医出山。”

      将军夫郎身子不好,已经是京中尽人皆知的事情。他本是太傅之子,与赵清平乃是青梅竹马,打爹胎里生下来就是先天不足,所幸身子虽弱,却不至危及性命。

      只是到了边关,气候变化太大,情况又变得复杂起来。

      陈宴兰见她只有一个人,又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猜测说:“赵姐姐要找的人不会是杜苏仲杜神医吧,她可是不愿离开当归山?”

      赵白眼睛一亮,忙问道:“宴兰妹子认得此人?我已是来劝了她很久了,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她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想起将军惶急震怒的样子,赵白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差,一着急就起了冲动,她调转马头,气急道:“哼!实在不行,我就把那姓杜的掳到西北大营去!”

      “赵姐姐切莫冲动!实不相瞒,家中内子身体不好,我也是来寻杜神医的”,陈宴兰高声叫住赵白,劝说道:“这神医虽脾气古怪,可医术确实精湛,惹恼了她,并非明智之举。”

      吃了杜苏仲的药,孟饮溪先前体寒和气血不足的症状确实改善了不少,将军夫郎既然并非不治之症,陈宴兰想杜苏仲一定有办法调理好他。

      带上赵白复又往杜苏仲处去,陈宴兰心里有些难办,杜神医既不要钱财,也不追求高官厚禄,凡事只是随心,只有别人来找她的份儿,没有她去找别人的道理。

      要请她出山去给将军夫郎看病,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苏仲正在门前晒药,趁着这几日天气晴好,把药材晒一晒,等过几天下了雪,晒起来就不方便了。

      她看了去而复返的赵白和一同而来的陈宴兰一眼,就又开始晒手上的药材。

      赵白几时被这样怠慢过,她跟在赵将军的麾下,哪次不是旁人恭恭敬敬地等她们将军?

      皱紧了眉头就要开口,却被陈宴兰拉住了。

      她只得按耐住性子站在那里,看着杜苏仲一筐又一筐地晒她的草药,就在她终于憋不住了的时候,杜苏仲才施施然开口:“哎呀,不好意思两位,我晒药材晒得太投入了,没发觉你们一直站在那儿。”

      “你!我看你就是……”还没等赵白开始发火,杜苏仲高声对陈宴兰说:“陈女君是来拿药的吧?”

      陈宴兰盯着杜苏仲说:“今日不只是拿药,还有些事情想问一问杜神医。”

      杜苏仲这时才终于晒完了药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什么事?”

      看到杜苏仲悠游自在的样子,陈宴兰眯了眯眼,淡淡地说:“内子服了杜神医的药,确实是有所好转,只是近日精力不济,嗜睡贪眠,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杜苏仲不再拿乔,因为她回想起了之前一段时间被陈宴兰支配的恐惧。

      当时她带着夫郎求医,情真意切,自己一时心软,给了她们一间屋子住。

      这一住不要紧,从此自己就再无宁日。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看出来她不经唠叨的,每次只要自己一说她的夫郎没救了之类的话,就会被她穷追着不放。

      明明看起来话不多的一个人,一直拉着自己问东问西。一会儿是问她夫郎的病情,一会儿是问自己手上拿的什么药,一会儿又问自己的药是哪采的……

      话又多又密,像倒豌豆一样一个一个蹦出来,即使自己不回答,她也能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实在是有把人逼疯的潜质。

      听了陈宴兰的话,杜苏仲略加思索,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令夫郎应是大限将至了,他的肝脏已经越来越衰竭,除了乏力昏睡,还本应呕吐、腹胀,出现淤斑。”

      陈宴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在了手心里也浑然不觉。

      看了她一眼,杜苏仲接着说:“其实你夫郎早就有这些症状了,只是他不愿让你知晓,就私下里央我想办法把它们压下去……”

      “你也知道的,医者最先要遵从的,还是病人的意愿,所以我就……”

      把那些症状压下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会使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命更加受到损害。一开始听到孟夫郎的要求,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只是他说,如果只剩下三个月,他希望自己在妻主面前的形象一直是美好的,哪怕代价是早一点离开,他不想在生命的最后,让她总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

      就这样,趁着陈女君去煎药熬药的当儿,孟夫郎求了她几次,她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他。

      把药方改了一下,让他只是出现乏累和嗜睡的症状,而不会那么的痛苦。

      不用杜苏仲把话说完,陈宴兰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确实是孟饮溪做的出来的事,她不忍再想下去。

      杜苏仲看着沉默下去的陈宴兰,从屋里拿出了一包用麻绳系着的药,递给她说:“这里面的,足够他吃到……了,即使换了药,也多不出来几日,既然是他的心愿,你还是顺着吧……”

      赵白没想到陈宴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也顾不上将军的命令,担忧地看着陈宴兰说:“宴兰妹子,你……”

      可她是个在军营里待惯了的粗人,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妹夫对你用情至深,若是来世有缘,你们还会是妻夫。”

      陈宴兰勉强回过神,看着赵白说:“我无事,赵姐姐再和杜神医商量一下吧”,说着就坐在石凳上不再言语。

      杜苏仲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女人,叹了口气说:“世间最不缺的便是生离死别,伉俪情深的妻夫总想长长久久,罢了,我就随你去一趟西北大营吧。”

      虽达到了目的,但赵白的心仍是很沉重,她虽然孑然一身,然而也见证过将军夫妇的恩爱相守,不免替朋友的遭遇感到难过。

      陈宴兰拿了药,和赵白二人道过别就离去了,杜苏仲收起药材,带上东西也随赵白向西而去。

      ……

      今年云中县的雪来的比以往晚了许多,然而一下便是三日,洋洋洒洒地不曾停歇。

      宴兰和宴若等雪停了就开始铲雪,在院子里堆起了一个半人高的雪球,孟饮溪兴致勃勃地拉着方正玉给雪人做装饰。

      陈志卿照例是不参与这些的,一来觉得有失威严,二来是忙着准备来年的春闱。

      两个当爹的看着女儿女婿玩的开心,也披了厚厚的斗篷披风,站在檐下欣赏这可爱的瑞雪。

      瑞雪兆丰年,云中县的百姓们都很欢喜,生意做不大成了,干脆就在家歇着。

      约上三五个好友,去酒肆吃酒,或是拿了家伙去江边冬钓,云中县背山面水,实在是个既豪迈又秀丽的好地方。

      今日是宴兰提议,一家人去新开的飘香楼里吃饭。陈志卿因着要温书,便留在了家中。

      李竹和林轩还想着要留下来给妻主做饭吃,让她们四个小的去玩玩就行了。

      宴兰解释说到时可以让楼里的伙计来家里给母亲送饭,众人这才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飘香楼便是萧三娘和郭晓新开起来的店,她们找好了关系,从南方运回一些云中县少有的产物,提供南方的特色菜肴。

      不仅可以来店中吃,还可以提前一天说定,第二天让师傅做好了送到家里吃,如果出价更高,甚至还能把厨子请到家里现做。

      飘香楼新近开业,正是生意火爆之时,声名已经渐渐在云中县百姓里传开了。

      走在路上,林轩担心地问宴兰:“兰儿,爹听说这飘香楼的生意好的很,咱们去能有位置吗?”

      宴兰一面提醒众人小心路滑,一面回道:“爹爹放心,孩儿和萧掌柜的是朋友,特意嘱咐她给我们留一个包间,去了就能有位置。”

      成亲两年来,她虽逢年过节会带饮溪出来玩一玩,但很少像这样一家人一起出门,看到饮溪期待的神情,陈宴兰也不禁弯了弯唇。

      雪刚停下了一日,街上的积雪还比较多,可行人还是不少,看到了李竹一行,不禁夸赞她们家个个都是殊色天成。

      问及举人娘子为何没有一同出行,得知是在温书,又是一番称道。

      到了飘香楼,萧三娘亲自将她们引到了二楼的包房里,和宴兰寒暄了几句,又做主为她们点了些特色菜,便退了出去,给这一家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上的菜是清蒸鲈鱼、白切鸡、蟹黄豆腐、干锅黄骨鱼、盐水鸭、滑炒虾仁,以及养生杂菌钵等。

      陈宴兰让酒楼伙计沏上一壶红茶,又吩咐她们整些酒菜送到陈志卿陈举人家,大家这才吃起饭来。

      包间正临着忘忧江,从窗口往外眺望,可以看到江上的孤舟,以及江边垂钓的人,望着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仿佛可以涤净人心的一切尘埃。

      饭后众人并不急着离去,而是饶有兴致地行起了飞花令。

      飞花令是谭朝文人间聚会的一种消遣方式,席间众人需说出带有“花”的诗词曲,说不上来就要被罚喝酒。

      只是今日情况不同,便以茶代酒。

      李竹说的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宴兰接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东眺远景,林轩回忆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惹得李竹倒多看了他几眼。

      孟饮溪说的是“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宴若看着雪景逸兴遄飞,脸上满是少年人的意气。

      方正玉接着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这样玩乐了几轮,大家方才兴尽而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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