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七里马

8、##8开机第一场

　　##8开机第一场

　　刘导喊：“卡！”

　　宋容容隔了会儿才从陈小九的情绪中脱离。
　　没有受过训练，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全身心代入。
　　从昨天晚上开始满脑子就是前世的剧情。

　　其实围读过剧本后，宋容容就觉得女主陈小九的戏份……有点少。

　　照理说这本书是女频文，以小九视角展开，描写了很多小九的心理活动和内心转变。

　　但小九人设被动，一直在逃避，原著整个剧情线都在青几身上，他本身就是最吸粉的角色，剧本贺霖一番，戏份多也正常，宋容容能理解。

　　……只是，她隐隐约约觉得不止这个原因。

　　整个剧组似乎不太信任西门茶茶茶的能力，从围读会不对她的台词指点任何就能看出来，好像默认她扛不起重头戏，甚至都不像怕她扛不起，是怕她演砸，所以宁愿修改剧本，将戏份多加在男主身上保险。

　　青几的深情确实很苏，也是亮点所在，但看电视剧受众大多是代入女主角的。

　　女主戏份不连贯就会影响到观众对于这份感情的认知。

　　比如青几前世剧情非常霸道，会让一部分人觉得很带感，也会让另一部分人反感，因为青几至始至终从来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尊重过小九的想法，是霸道总裁式的强迫爱。

　　所以女主角的情感状态很重要。

　　要是表现出完全的“恨”“不可原谅”，那么当观众完全带入到了灭家之恨，就绝对磕不下这对cp，发现结局是HE时，更会觉得恶心。

　　可也不能过于表现出“爱”。
　　一来显得恋爱脑。
　　二来青几这时候依据小九的表现，是认为小九不爱自己的。是因为这个认知，后世剧情线他才有巨大转变。
　　没有这个认知。青几的转变就很奇怪。

　　小九这时候是懵懂的，要让青几无法确定，也要让观众无法确定。

　　憎恶中，她又能体会到当青几投向她视线中光亮熄灭时的难以言喻的痛。

　　当青几掏她心脏时，宋容容个人理解，是只有一丝迷惑。

　　因为她是相信青几不会杀她的，就算再恨，他也不会杀她。
　　这是种被爱的人哪怕懵懂也会有的直觉。
　　无论如何，青几也不会杀她。
　　小时候，她第一次见青几就没有害怕他。
　　这次也没有躲。

　　小九不会从坏处去理解青几的用意。
　　当看见他居然吐出对于龙珠时，双眸中更多是震惊和感动：

　　青几眼眸中有疯狂有绝望，但更多，是一种不舍。
　　囚禁千年。
　　他不想让她死去，不想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所以宁愿吐出对于龙珠最为重要的龙珠，即便她，背叛了他。

　　男主表现出不顾一切的疯狂深情。
　　而女主要表现出对应的，更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观众才会感同身受，深深被这种爱打动。
　　既同情女主又同情男主。
　　不会觉得青几又在强迫小九，或者女主傻傻站着不动很蠢笨。

　　当青几被天兵拖走后，仍直直望向她时，宋容容的处理方法也不是流泪。

　　流泪会显得滥情。
　　小九只是轻轻捂住胸口，捂住那颗龙珠。

　　隐隐预约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爱青几的，正因为爱，才不能让他知道。他受罚了，她可以不再恨他，但也绝不允许自己爱他。

　　正因为爱，才不能爱。

　　哎，光说很难get到这种情绪，小说里面可以用大量心理描写来展现，但影视剧用神情动作表达起来真的很复杂，宋容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出来。

　　导演喊了卡，也没让重来，这是过了？
　　还是不太确信，她停在哥哥面前，抬起双眸：“贺霖，你觉得我刚刚拍得这么样？”

　　哥哥低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认真，回答：“拍得挺好。”

　　“真的？”

　　“西门茶茶茶。”刘导突然在摄像头后面喊她名字。

　　宋容容歪头，视线越过哥哥身影往外望去。

　　刘导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言简意赅说了句：“处理得不错。”

　　宋容容想说“谢谢导演”，但她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出自己的狂笑声，悄悄地将脑袋挪回来，踮踮脚，低头揉揉脸蛋，不让自己嘴角翘上天。

　　等她抬起头，发现哥哥在注视着自己。

　　假装平常且经常深受赞誉，丝毫不得意忘形地走开了。

　　宋容容拿着剧本走到座位仔细揣摩下场台词，继续让自己代入陈小九，情绪有些满溢了，望远放松放松。

　　剧组正在换道具摆设。还是天宫戏。

　　过渡剧情是：青几母亲几月是白龙族，她上天向玉帝求情。

　　白龙族濒临灭绝，青几是白龙族仅剩的男丁，念在这个份上，玉帝让他提前结束惩罚，当了地府阎君，等到因他水患而死的人转世九十九次后可结束任命，恢复龙筋龙骨龙皮，继续成为龙族。

　　他的父兄为了避免青几再次因情毁己，用术法封印他的记忆，让他额间留下外金内红的火云纹，同时后脊椎藏有雷鞭，只要动情，火云纹中的红印显现，四肢百骸将会受雷击焚骨之苦。

　　成为阎君一百年后，青几上天赴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而小九因服了龙珠长生不老，也不能下界，就留在天庭中当侍花仙女，同时也负责为这次蟠桃宴酿酒倒酒。

　　待会儿要拍的就是，在同样这所天宫里，他们时隔八百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青几脱胎换骨，完完全全变成了他以前的反面，谨慎、克制、守礼。

　　小九以为，他不再记得自己。

　　既然是宴席，必然场面大、人多、机器多，调度起来真的很难。

　　道具组一组一组地搬，刘导盯着，眼睛在深眼褶里动也不动似的，像稻草人似的，但会突然出声：“陈明，你把盆栽往右移动一个胳膊距离。”足见他是一直在沉思。
　　“这样？”
　　“再往外挪一点，转个朝向。好。”

　　刘导走过去环顾整体的空间和搭配，又亲手把盆栽挪远了些：“把帷幔扎起来。扎到柱子二分之一的位置。”

　　说完他又推摄像机过来，像是在找构图。

　　唔，据说刘导是电影摄像出身，而且是他跟制片商量好把重头戏放在前面，留足够时间试错、排练，所以他拍的戏质感都很好。

　　果然认真。
　　连主角旁边放的盆栽都不放过。

　　“贺霖，你来一下。”刘导招招手，将哥哥叫过去，两个人在讨论。

　　演员做到一定程度就是哥哥这样吧。
　　不仅完成对于角色的表达，也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审美帮助导演。

　　羡慕，自己什么时候能到哥哥的程度？

　　“大家辛苦了，准备吃中饭了！”拍摄棚中有人用喇叭喊道。

　　宋容容回神，原来一眨眼就到中午了。

　　今天早上六点起来化妆，戴头套，编发髻，动辄三四个小时，拍摄时刘导还在找构图，还要调整排练，尤其这种重头戏，没注意到时间这么快。

　　幸亏没有因为自己演技太差拖慢进度。

　　宋容容跳了下从椅子上起来，拍拍屁股。其他几个导演都凑到刘导边像是在讨论什么，边说边往外走。

　　忽然，刘导像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对宋容容：“西门，一起来吃饭。”

　　宋容容闻言，抿嘴一笑，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总算……带上自己了。

　　之前围读去厕所主动错开时间，也是觉得他们吃饭会坐在一块儿讨论，但唯独不会找自己。

　　开会讨论服装那次，她提出想改，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仿佛是：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从西门茶茶茶签的合同来看，他们大概率在签的时候有过很多龃龉。

　　他们对她，怎么说呢，有种像是，特地绕道避开麻烦的感觉。

　　虽然还是刘导在跟俞导聊天，自己插不上什么话，但融入了圈子，还是蛮开心的，她下意识地就走在哥哥贺霖身边，挨着他走。

　　开机第一天，不是传说中的盒饭，而是饭店包厢的大圆桌。
　　这里偏僻，包厢看起来挺简陋的样子，菜单上的菜倒是都很色香味俱全。

　　每个人轮流点一样。

　　宋容容扫了眼，眼前一亮：红、烧、河、蚌！

　　我临死前的梦中情餐！

　　终于，有这道菜了。

　　在酒店她还特地找过没有这道菜，毕竟这道菜很冷门。

　　终于，终于有地方做了。

　　不顾自己西门茶茶茶“清爽小白花”形象，宋容容大笔一挥：“红烧河蚌！”

　　时隔四年，终于吃上了！

　　宋容容激动得搓筷筷，行为过于幼稚，怕被人发现，把筷筷放在桌子底下搓。

　　嘿嘿嘿嘿嘿嘿嘿。

　　不像以前在网上看过的酒桌，基本上刘导夹着烟整个话题不离戏，怎么拍，配色构图，谈话间菜上了还在聊，菜上了就开始吃，也没什么多的寒暄。

　　宋容容默默等所有人都先开始了，才夹了片河蚌肉吃。
　　唔，好辣啊。

　　她抽出纸巾擦擦唇，没有妈妈做得好吃，妈妈能把红烧河蚌做出一种鲜味，同时不会很辣。

　　不太好吃。
　　喝口水缓解一下。

　　宋容容等唇齿间辣味散去，盯着转动的菜盘，又决定夹夹肉末茄子试试。
　　唔，肉末茄子还好。
　　再试试青菜，哇塞，居然没想到青菜很好吃，有股子甜味。

　　茭白转到面前来了。
　　哥哥喜欢吃茭白，宋容容本来想伸筷子想给他夹，又突然想起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只好自己夹了一些，同时状若无意地提醒：“这个蛮好吃的。”

　　进门是依次坐下的，贺霖就坐在西门茶茶茶身侧，自然她的小动作，还有选菜口味，都暴露在他眼底。
　　贺霖淡淡应了声“嗯”，勾近自己碗碟，若有所思。

　　“西门，你怎么看？”刘导忽然问。

　　宋容容虽然忙着吃，耳朵还是很灵光的，想了想回答：“我觉得这段不应该太长。”

　　刚刚是有个导演建议青几小九的重逢，要拍出浪漫感，可以拍长点留空间配bgm。

　　她放下筷子，仔细想了想该怎么说：“因为前面天庭受审戏已经非常浓墨重彩牵引情绪了，很吊观众胃口，所以别的情绪不宜渲染，就要围绕着这个情绪，慢慢地释放，每集给出一点点，观众黏性才高。”

　　当时一路追更，很体会到天庭审判过后捉耳挠腮等后续的感觉，可前面已经大虐，作者本来就不打算让他们这么快在一起，逮着他们初见面就疯狂煽情的话，她反而会腻。大约就是这么个原理。

　　刘导似乎对她这段话有兴趣：“西门，你认为陈小九这个角色最出彩的地方在哪里？”

　　出彩啊，宋容容还真的没想过，因为小九是女主角，看文也是她的视角，默认男主角会爱她嘛。

　　“小九是个道德包袱很重的人。如果青几只是不小心害死了她，让她成为珊瑚，她是会原谅青几的。她真正不能原谅的是，青几对凡人生命的漠视。无论这个生命是她的爹娘、好友，还是陌生人。她都会设身处地代入他人的痛苦，所以她不会因为自己在青几那里是特殊的有优越之感，相反，她会为自己得到这一份被偏爱而惶恐，自责，不允许自己和青几幸福快乐。”

　　陈小九的人设不是流行的聪明机灵或者苏爽甜大女主，不过宋容容是蛮喜欢陈小九的。

　　大抵是之前没找她讨论，这会儿初听到她的想法，刘导还蛮有意思：“还有呢？”

　　宋容容沉吟：“青几设计自己跳诛仙台那里。他测验陈小九究竟爱不爱自己。小九看见他跳下去，下意识跟着跳了下去。这个行动比任何言语都重要。其实相比于言语，小九是个只会用行动表达的人。人虽然被动，内心一直很坚决。”

　　继续解释：“跳下诛仙台后，青几问了三遍‘小九，你心里有我吧’，陈小九第一次回答他‘是，我心里有你’，她还有段自白。”

　　她轻声背诵出来：“‘我这一生始终处在极端的矛盾里，爱不得恨不得，忍不住忘不了……索性就放开自己，与他过一世，这一世之后所有的痛苦责罚由我来承担’，小九瞒不住了，也终于肯认清自己的心意。青几的疯批执着固然很吸引人不错，但小九的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忍耐宽容。认清心意后不是说我就跟你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了，而是我跟你共同承担你的痛苦，你的罪孽。所以被她爱上，会很幸福。”

　　对面女二号万甜微微咂舌：“那不是很后面的拍摄吗？你把台词都记下来了？”

　　宋容容吃惊：“……难道不是要把自己部分所有台词都记下来吗？”

　　饭桌上一时间寂静。
　　差点让宋容容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

　　出去上厕所，宋容容用手机查了查，她一直以为当演员很难，要跟背课文一样，把自己的所有台词提前都背下来，非常考验记忆力。

　　哪里晓得查了才知道，压根不用。
　　每次换场都有摆放道具时间，足以临时记台词。
　　除非是拗口古文，一般不难记，导演也允许轻微改动。要是台词太难，还可以在现场放提示牌，边拍边看。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能当演员。

　　可恶，狠狠攥拳。
　　自己还是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