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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川西葬穴(24) ...

  •   任仰落进冰冷的河流中,河水瞬间将他吞没。

      之前在湖底的恐怖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但任仰只能拼命克制着本能的求生意识,小心地在河水中游动,怕被林偕的人发现了。

      他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上了岸,刚坐下就大口地喘着气。

      刚刚任仰游得很快,几乎是豁出了命游的,现在缓过来了就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燃烧起来了一样,疼得要命。

      任仰上了岸之后不敢停留,他着急地辨别着方向,不敢轻易问路怕被人记住。

      就这样,任仰一点点地摸索,终于回到了出租屋所在的那片街区。

      他还是谨慎小心地躲着监控,同时也警惕着任何有可能是林偕的人。

      在踏进出租屋的那一刻,任仰觉得心急地要跳出来了——不知道林偕有没有找到这儿,乙酉会不会已经被带走了?

      任仰的裤脚不时还在往下滴水,他拖着冰凉、沉重的身体进到了屋子里,在看到床上好好躺着的乙酉的那一刻,任仰觉得脚底一软直接栽了下去。

      他真的吓坏了,任仰不敢想如果乙酉真的被带走了该怎么办,那他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乙酉了……

      任仰趔趄地挪到了床边,他的手冻得和冰块一样僵硬。

      任仰不敢直接牵乙酉的手,怕他会被冰到,即使现在乙酉的身体已经不再温热了。

      任仰隔着一层被子握住了乙酉的手,急躁不安的心才渐渐归位。他哽着嗓子对乙酉说:“刚刚林偕来找你了,说要带你走……他说你就是不在了,我不信……你什么时候能醒?”

      任仰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自说自话得不到回答,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呆,等到手慢慢不再那么僵硬之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任仰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把出租屋的门关得死死的,他甚至不敢开太久的灯,怕林偕的人找过来。

      任仰躺到了乙酉的身边,他在迷蒙的夜色中就这么盯着乙酉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

      医生说乙酉已经死了,但是离开医院这么久了,乙酉的身体一点变化也没有,完全不像一具尸体。

      也是因为此,任仰始终抱着一丝希望。他一遍遍地给自己强调乙酉还没有死,乙酉本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死了。

      他现在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摸着乙酉右手食指上的红玉扳指才能睡着。

      任仰把那个当作他和乙酉间的定情信物。其实哪里算得上定情信物,乙酉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任仰一分一毫。

      可是任仰知道,乙酉明白,他什么都明白……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任仰在天将明时才昏昏睡去。

      他握着乙酉带着扳指的手,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点安全感。但是在任仰意识逐渐褪去的时间里,他并没有感受到乙酉渐渐回暖的体温……

      经历过这一次林偕的事情,接下来的几天里,任仰出门都极其小心。他先规划好路线,办完事立刻回来,回来的时候还要特意在外面转两圈,确定没被人跟上才回出租屋,进了门就把门锁死。

      任仰曾试图给乙酉喂一些水,但一点也喂不进去。

      乙酉这样的状态不断消磨着任仰的信心,让他变得越来越消沉,有时候甚至一天也不会吃一顿饭。

      任仰现在每天都会和乙酉说说话,即使得不到回答,可他怕万一乙酉能听到,自己不和他说话,他会觉得很孤独。

      这次任仰刚从外面回来,将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他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都是零食,有小面包还有一些糖。

      “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些了吗?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看到一家商店里竟然也卖了这个——‘芹菜爆炸豆’!当时你死活要买,现在我给你买来了,还不起来吗?”

      任仰说着撕开了包装,拿着零食在乙酉面前晃了晃,“你要是不吃我可就给你全吃了!”

      说完任仰又拿出了一包大白兔奶糖,“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我买了好多种糖,用硬糖有软糖,什么味的都有……

      “哦对了!还有你喜欢吃的这个小面包,我买了好多。你要是现在醒过来我就不管你了,你想吃多少都行!”

      然而过去了一分钟,乙酉还是毫无变化,任仰嘴角的一点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他把零食放了回去,又蹲在床边点了点乙酉的鼻尖:“行吧,我就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最晚明天就得给我醒过来知不知道?”

      任仰泄气地将脑袋埋在了乙酉的肩膀处,闷闷地说:“乙酉……我想你了。”

      乙酉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膨胀了一样,一齐往心脏处涌去。他挣扎在一片无涯的意识海里,听着任仰的一句“想你”就不由自主地暴躁起来……

      任仰这两天对时间完全没有概念,太阳东升西落,他就是在看着乙酉当中度过的。只知道外面看不见了就是黑天了该睡觉了。

      任仰又一次和乙酉同榻而卧,他行着这些天的惯例——吻一吻乙酉的嘴角才躺下身。

      漂浮在意识海里的乙酉感受到了满含着苦涩与思念的吻,拼命地想睁开眼。

      在任仰不知道的时间里,乙酉无时无刻不在与身体的保护机制做对抗,只是为了看一看任仰,只是为了答一句他的话,不让他的期待一次次落空。

      夜里,乙酉的体温再次升起来了,且比上一次更迅速也更剧烈。他戴着红玉扳指的食指微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些天林偕的人快把这个地方翻遍了,可是仍旧找不到任仰和乙酉的蛛丝马迹,他们甚至怀疑任仰是不是带着乙酉离开了这个城市。

      林偕这些天除了最亲近的下属谁都不见,也不过问生意上的事。父亲给他打电话,他只说“没了他什么都没了意义”。

      他派的人已经摸到了临近的几个地区,总之林偕不打算罢休,找不到乙酉他就找一辈子!

      乙酉已经保持着这个样子一个多星期了,任仰也渐渐不敢再有期待,因为每天睁眼看到毫无变化的乙酉时,他都觉得痛苦得难熬。

      于是他就抱着这样一种想法,就这么磨着时间也没什么不好,他还是可以每天看到乙酉,还是可以和他说说话,这样也就够了。

      但是这天早上,任仰照旧被墙外邻居家孩子的吵闹声弄醒,却觉得脖子有点痒。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却忽然触到了一阵不强不弱的气息。任仰愣了一下,迷糊地睁开了眼,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就僵住了——

      乙酉的眼睫轻轻地颤动着,眼睫下是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就这样往上看着。他呼出的热气真真切切地洒到了任仰的脖颈处,胸膛也很正常的起伏着。

      任仰不知道,夜里的时候乙酉就醒了。他刚醒过来还很虚弱,甚至连叫一声任仰也做不到。

      当时乙酉就默默地看着将自己搂在怀里的任仰,感受着他覆在自己手背上温热的手,凑近了他一点,听到了任仰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

      “他一定吓坏了吧……”

      乙酉翘了翘嘴角,记起这么多天以来任仰对自己说过的话,忽然感到一阵心痛。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被选中了呢……

      此刻看着面前的乙酉,任仰的眼神几乎呆滞了,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因为这么多天以来,他不止一次幻视过乙酉醒过来了,但是到最后都是一场徒劳。

      乙酉看着他的动作不说话,就这么睁眼盯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任仰再次睁开眼,却发现乙酉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他愣愣地碰了碰乙酉翘起来的睫毛,乙酉被这个动作弄得眨了眨眼。

      任仰的手开始发起抖来,他的呼吸很乱很乱,甚至觉得嗓子被塞住了,一点也呼吸不过来。

      任仰忍着直冲耳蜗的疼痛,试探着喊了声:“乙酉?”

      “嗯。”

      任仰的鼻子一瞬间就酸了,他还是僵滞着,觉得眼皮像被火烤了一样热。

      乙酉看到他这样,慢慢地抬起了胳膊,抱住了任仰,窝在他怀里低声说:“还不相信吗?要不要试试我的鼻息,或者听听我的心跳,我真的醒过来了……”

      乙酉的话音刚落,任仰就拼命地把乙酉往怀里抱,乙酉甚至被他的胳膊勒得发疼。可是任仰觉得还不够,他一遍遍地抚摸乙酉的背,再把他往怀里按几分。

      “你终于醒了……真的把我吓死了……”

      任仰现在最大的感觉不是欣喜不是疯狂,而是后怕。

      当时所有人中就他一个人坚信乙酉还会醒过来,可是这种信念是如何的孤独和绝望,只有任仰一个人知道。他甚至都没给自己留后路,他没假设过乙酉就是死了该怎么办。

      因为他害怕。

      任仰从没这么害怕失去,但现在他领教了。

      任仰终于知道若是将一个人真的放在了心上,就是把自己的命门彻底交了出去,从此自己的生息再不由自己做主。

      他抬起了头,看着乙酉还是很苍白的脸,和他抵了抵额头:

      “知道吗?我把你带到医院,可是医生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把你藏了起来。林偕找了过来,送来了你的死亡证明。我差一点就要坚持不住了,差一点我也要把你交出去了……”

      乙酉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任仰说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他抱着任仰的手不断收紧,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心疼和亏欠。

      任仰说这些的时候就像个一直故作坚强的孩子终于遇到了家人,于是一切的倔强和固执通通被褪下了,只剩最柔软的内心。

      “乙酉,我想明白了,我们不管什么诅咒了,那个血祭我也不要继续了。我们就这样好好地在一起行吗?我真的怕,真的怕你下一次还会这样……”

      任仰紧张地抱着乙酉说道,好像下一秒乙酉就要应自己的话再次离开一样。

      乙酉被这句话弄得眼睛胀痛,他痛苦地想为什么摆在两个人面前的路这么窄,为什么不是他死就是任仰死……

      乙酉第一次违背内心想彻底地摆脱这个诅咒。一直以来他都像提线木偶一样做诅咒的延续者,他渐渐地被磨软了意志,渐渐被打磨地毫无棱角,他不懂生的快乐更不惧死的痛苦。

      像这次的情况乙酉经历了不止一次,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伊使所拥有的保护机制。每当乙酉遇到会令他接近死亡的伤害时,乙酉就会像这次这样陷入暂时的死亡状态,等到身体自然的恢复。

      可是这一次乙酉有了非醒不可的理由。他拼命地加速自己的恢复,为此忍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将整整要进行半个月的“休眠”缩短至一周,就是为了想早一点见到任仰。

      “你愿意吗?乙酉,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从没问过你,我以为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但现在我想亲口听你说,你喜欢我吗?”任仰认真地看着乙酉问道。

      任仰预想了无数次自己将在什么样情况下对乙酉说出这些话,但没想到是在这样劫后余生的时刻。

      乙酉的眼睛又是一阵酸痛,他想原来爱意竟然这么汹涌吗,自己现在像漂浮在半空中一样,不上不下,这种慌乱是他未曾感受过的。

      “不喜欢我吗?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一直纠缠你吗?”任仰问出口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乙酉第一次觉得语言这么贫乏,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言尽自己对任仰的感情。该怎么说明其实自己一直以来都依赖着他的热烈,一直以来都默认他的纠缠不过是因为也同样舍不得丢下那种温暖。

      乙酉想起了任仰第一次对自己说喜欢的那个夜晚,他倾头凑近了任仰的嘴角,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任仰那天也是这样做的,大概这就是最能表达爱意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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