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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川西葬穴(15) ...

  •   月光下泛着粼光的湖给人一种静谧但又幽静过头的诡异感。

      任仰和乙酉还在惊讶于大山深处的这个巨大的不知是如何形成的湖,前面的人却都一呼拉地散开了,这下弄得任仰和乙酉都措手不及。

      寨子里的人散开了队伍,开始围着那个大湖跪成一圈。任仰和乙酉怕暴露了,趁着混乱逃出了队伍,躲在了身后的一处山石后面。

      族人都已经跪伏在湖边了,多吉次旦拿出了带上山来的嘎巴拉碗,然后解下了腰间的藏刀。

      任仰和乙酉谨慎地躲藏在一边,悄悄地往湖那边看。多吉次旦拿着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血就顺着胳膊流进了嘎巴拉碗里。

      从多吉次旦开始,接着是桑吉贡布,然后剩下的人再将嘎巴拉碗依次往旁边传递。

      族里的每个汉子都要放血进嘎巴拉碗,直到碗又被传到了多吉次旦的手中时,里面的血已经满了。

      任仰和乙酉看完了寨子里的人放血的全过程,这样在胳膊上划上一刀也不是好受的,但那些汉子们没有一个人有犹豫的念头,手起刀过十分果断。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直接放血也太生猛了些吧!”任仰看着多吉次旦手里的嘎巴拉碗,小声地说道。

      乙酉看着桑吉贡布和另外几个汉子开始动手准备风马旗,接着任仰刚刚的话说:“估计现在这样都是经过改造了的。你还记得桑吉贡布之前说的活祭童男童女的事吗?

      现在虽然形式上不是以性命相祭了,但是这里的人骨子里还是保留着那份凶狠和彪悍。”

      乙酉刚说完,就看到桑吉贡布将系好的风马旗又绑到了嘎巴拉碗的底部。

      风马旗由蓝、白、红、黄、绿五种颜色的布条缝接而成,很常见的形制是中间一根高大立柱,沿着中心柱成伞状塔形向四周组挂旗子,形成中空的宝塔造型。但现在中心柱被嘎巴拉碗代替了。

      任仰想不明白多吉次旦那些人究竟要干什么,就在这时,一个汉子起身了,抽出腰间的藏刀,走到了一处巨大的山壁前。

      任仰和乙酉之前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现在跟着那个汉子的脚步一看,才发现那山壁也十分蹊跷。

      那座山壁和旁边的相比十分平整,似乎是经过刻意切割雕刻的。上面有些凹凸不平但并非是无序的,在月光的照射下勉强能看出一些轮廓。

      任仰仔细看了看那轮廓,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样东西——“编钟!”

      乙酉听着任仰的声音,点了点头,显然他也发现了山壁的不对劲。

      就在两个人还在疑惑为什么山壁上有编钟形状的雕刻时,拿着藏刀的汉子用刀柄在石壁上敲了起来。这声音竟然意外地有些悦耳,在寂静的山上更显空灵。

      汉子的动作不轻不重的,但刚刚过了一会儿,那湖水竟然有了异动。

      乙酉和任仰听到了水流相碰撞的激越声音,朝湖中央看了过去,意外地发现在湖中央竟然有了一个小的类似于龙卷风状的水柱。

      任仰手扶着山壁,听着那汉子敲出的声音,渐渐地觉得手有点不对劲,像是过电了一样。

      当他看到了湖中央的水柱时,突然想明白了手上的奇怪感觉:“那山壁有问题!那个人敲击山壁,连着这里的所有山石都震动了起来,我的手都被震得微微发麻!”

      乙酉听到他这样说,低头看了看地面,果然看到地上像是起了一层雾一样,不过是灰黄的雾,那是灰尘被震起来导致的。

      他明白任仰的意思了,“这湖水怕也是因为震动引起的,不过这么大的湖为什么会被震出那样的水柱呢?那个人敲击的力度并不大,这有点说不明白。”

      任仰听他这样问猛地想起了雪崩,“也不一定,听说在雪山上不能大声说话,不然声波足以造成雪崩。或许这两件事之间有着某种相似的原理。”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湖中央的水柱竟然开始移动了!

      “水柱怎么会自己移动?!”任仰看着湖中的景象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寂静的山谷里,一个巨大的湖中出现了一个水柱,水柱还会自己移动,这事怎么听怎么诡异。

      乙酉却开口道:“和敲击山壁的频率和力度有关!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人敲击出来的音乐变了!”

      任仰将注意力转到了那“编钟”敲出来的声音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音乐果然变了,比刚刚激越了一点。

      水柱就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准确地移动到了拿着嘎巴拉碗的多吉次旦对面。

      水柱溅出来的水很大,把多吉次旦以及旁边的汉子的藏袍都给溅湿了。多吉次旦却不在意,他将嘎巴拉碗小心地放到了水柱顶部,水柱虽然像喷泉一样有些不平稳,但却没有让嘎巴拉碗掉下去。

      随着汉子敲击山壁动作的变化,那水柱又开始远离多吉次旦,慢慢返回了湖中央。

      多吉次旦和其他族人再次跪伏在了地上,所有人齐声喊着些什么,任仰和乙酉一句也听不懂。

      两个人躲在远处,看到嘎巴拉碗上系着的风马旗随风飘起,像是仙女飘扬的裙摆,倒有了几分说不清的美感。

      水柱不再像之前那样那么高了,慢慢地降了下去,最后只在湖面之下有个小漩涡。

      嘎巴拉碗也跟着水柱不断下降,直至水柱消失,嘎巴拉碗也沉入湖中。

      那一瞬间,月光下的湖中央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点,圆点的边缘不断向外扩散,越往外颜色越浅。那是所有族人虔诚的象征,他们将自己的血融进湖水里,因为那是山神的眼睛……

      寨子里的人还在喊着令人不明所以的藏语,大概持续了有五分钟,等湖中央的红色渐渐褪去,最后恢复了原状,跪伏在地上的人才又站起来。

      众人等了一会儿,那个嘎巴拉碗自己慢慢地漂了回来。碗完好无损,上面系着的风马旗却不见了。

      旗子很轻,不可能自己沉入湖中,应该是被刚刚湖中央的漩涡卷到了湖底。

      桑吉贡布扶着多吉次旦站了起来,多吉次旦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幸好有身边的其他人帮忙扶着。

      祭祀到这里就结束了,由多吉次旦和桑吉贡布继续带队,族人们又自发排成了一个队伍,开始准备下山。

      任仰和乙酉没有打算跟上去,他们还要再研究研究那个湖。

      两个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到下山的队伍离开了石像阵之后才出来。

      任仰走到了那面神奇的山壁处,仔细地观察了起来,乙酉则朝湖边走去。

      任仰摸了摸上面凹凸不平的地方,发现这些地方确实是经过刻意雕刻的,因为凸出来的地方有着不寻常的形状,是类似于带着光辉的太阳的形状。

      任仰用手指敲了敲山壁,没敢使太大的力气,刚刚的那股震感又袭来了!

      他朝湖中央看去,想看看有没有刚刚的那股水柱。但是当任仰转过头后没有发现湖中央的水柱,倒是看到了乙酉被淹没了半条腿的身影。

      “乙酉——”

      任仰的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二话不说开始往湖那边跑。

      这湖应该很深,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口黑色的大井,乙酉只是往里走了几步的距离,就已经被淹没了半条腿。

      任仰到湖边的时候把靴子和外袍脱了,然后淌着水跑了过去,拉住了还在往里走的乙酉。

      “你在干什么!疯了吗?!”

      乙酉却像是没有了理智一样,盯着湖中央就是不愿意回去。任仰眼看着就要拉不住乙酉了,一咬牙低下头把乙酉扛在了肩上。

      乙酉穿着厚重的藏袍,好在他本身就很瘦,任仰扛着他也不算太费力。

      乙酉的肚子抵在任仰的肩头,被他扛着往外走的时候有些反胃想吐,小腿胡乱地挣扎了起来。

      任仰生气他刚刚吓人的举动,破口大骂道:“妈的,发疯是不是?你看我一会儿揍不揍你!”

      乙酉头朝下觉得脑袋和眼球都在充血,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脸也憋得通红。

      他被任仰扛着到了离湖很远的地方,任仰选了个平坦的背风处,轻轻地将乙酉放了下来。

      乙酉坐在地上,眼睛因为刚刚被任仰扛着还闪着水光,呼吸也有些混乱,手撑在地上难受地晃了晃脑袋。

      任仰看他这个样子,终究没按着刚才的话揍人,而是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凑近问道:“你怎么了?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你再往前走两步就能沉下去!”

      乙酉抬眼看到了任仰皱起的眉头,理智回笼了一些,他往后仰了一下头,挣脱了任仰的手,“伊莫托……伊莫托就在湖底。”

      任仰听着他的话愣了一下,伊莫托这三个字在任仰那儿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任仰没说话,看着乙酉已经湿了的袍摆和靴子,用手托着他的脚把靴子给脱了。

      山上夜里本来就凉,现在鞋湿了,又没有火可以烤,任仰心里忍不住地想生气。

      “别说伊莫托了,就是天王老子在湖底下你也不能直接跳下去啊!现在天这么冷,你是想冻死是不是?!”

      乙酉听着任仰生气的语气,不再说话了,把头转到了一边。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刚摸到湖水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由不得自己了,只是一直想朝着湖底靠近。乙酉知道,他找到伊莫托了,他和伊莫托之间的联系是无法磨灭、无法抵抗的。

      任仰看他似乎被自己骂得有些生气了,也闭着嘴不说话了,一时间湖边只有一阵阵刮过来的风声。

      任仰把乙酉的靴子给脱了,又拿过自己的袍子把他的脚包在了袍子底下,慢慢地给乙酉捂着脚。

      趁着这个空,任仰又给他挤了挤袍摆上的水。等一切都弄完了,任仰朝乙酉看过去,发现他还是把头歪向一边,不愿意看自己。

      “伊莫托在湖底下我们想办法就是了,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一头栽下去。这湖一看就很深,你要是陷进去水性再好都出不来!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看你往湖中央走差点吓死……”

      任仰说着又捂紧了些乙酉的脚。

      乙酉听着他的话,回想起刚刚任仰把自己扛在肩上时抖动的手,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慢慢地低下了头。

      任仰看他认错似的低头了,心里的火也没了,慢慢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冲动?”

      乙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摸了一下湖边的水,心神有了剧烈的波动,指引着我往湖底去。我……我抵挡不了。”

      乙酉的话有些无措,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讨厌这样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觉。伊莫托对他而言就像是濒死时的特效药,乙酉根本无力反抗。

      任仰听着他的话,泛起了一阵心疼,反而觉得自己刚刚凶他有些过分了。

      任仰摸着乙酉的脚暖了起来,把自己的靴子拿了回来,穿到了乙酉的脚上。

      乙酉看他把靴子给自己穿了,挪开了脚。这么冷的天,任仰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他穿了任仰的靴子,任仰就得穿自己的。

      任仰却不由他挣扎,握着他的脚硬是给他穿上了。

      任仰给乙酉穿完了鞋,把他低垂着的脑袋揽到了胸口。乙酉想抬头却被任仰摸着后颈安抚道:“下次你要是再有这种感觉了,记住,要先喊‘任仰’的名字。”

      乙酉愣住了,“要先喊任仰的名字”这句话好像比任何的话都能让他心旌摇荡。任仰是要他记住甚至是形成一种习惯,那就是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依赖他的习惯。

      乙酉不动了,把耳朵贴在任仰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感到了一阵疲惫。这种疲惫来得毫无负担,他不用担心以后要怎么走,接下来要怎么做,总归还有任仰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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