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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川西葬穴（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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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多吉次旦到了加布的家，把加布的爸爸伦珠德吉叫到了一边，小心地拿出了腰间的石头。
伦珠德吉看到石头登时皱起了眉头:“谁去西山了？!”
这石头寨子里的年轻人可能不认识，但是伦珠德吉和多吉次旦已经去西山祭祀过好几次了，他们在神湖边见到过这种石头，上面的神秘符号被认为是山神留下过神谕的证据，谁都不敢擅自碰那些石头。
“诺布和加布去的，还带了这石头回来。”多吉次旦小声地和伦珠德吉耳语道。
伦珠德吉一听和自己的儿子有关，立马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可怜的加布并不知道诺布那边已经“招供”了，一点防备没有地到了父亲的身边。
“你去没去过西山？！”伦珠德吉没有和儿子虚与委蛇，开口就直奔主题了。
加布听到西山小心脏一颤，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但还是下意识地摇头。
伦珠德吉拿出了那块石头，在加布的眼前晃了晃，“你说不说实话？！”
加布看到那块石头时就知道诺布那边暴露了。
这石头是两人约好一人玩一天的。他们一个扮演山神一个扮演族长，上演着只从大人嘴里听说过的族长祭祀的戏码。
两个小男孩儿互相交换角色，跳着当地的民族舞蹈，嘴里唱着汉子的歌。
加布知道再说谎也没用了，赶紧趴到了父亲的脚边认错，说只是好奇才去了西山，但只在山腰上玩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就扫兴地回来了。
伦珠德吉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湖，加布愣了一下，想了想，老实地摇了摇头，他的确没见到什么湖。
不过加布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难道这西山上还有一个湖？那为什么自己和诺布都没有见到？
伦珠德吉和多吉次旦互相看了一下，两个人都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幸好两个孩子还没有见到神湖，就还没有彻底惹怒山神，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加布获得了和好兄弟一样的惩罚，在经堂里跪了起来，没有父亲的允许不许起来。
多吉次旦开始和伦珠德吉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孩子们都说没有见到神湖，那这块石头是怎么出现的？”多吉次旦心里忐忑地问道。
伦珠德吉招呼多吉次旦坐下了，给他倒了一碗酥油茶，然后皱起眉头说:“那两个小牛羔应该不敢再说谎了，说不定是山上风大，神湖边的石头是被风吹到了别的地方，正好被他两个捡到了。”
多吉次旦听完点了点头，他们这里风大是真的，有时候大风都能把树木折断，何况是一块石头。
“但这石头毕竟是山神的东西，哪能在寨子里放着呢，要是一个神谕下下来，寨子里的人不是又该遭罪了？！”多吉次旦说着又坐立不安起来。
“我近期心里就觉得很不安定，野熊从没这样在寨子里惹过祸，不会……不会是山神在发怒吧？！”多吉次旦说着脸色都变了，那则干旱和传染病的可怕故事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一想起来就觉得恐惧地头脑发晕。
伦珠德吉和多吉次旦一样，对这种事很重视。他一听多吉次旦这样说，心里瞬间也没底了，抖着手喝完了一碗酥油茶，强压下心头的恐惧。
“这样，贡布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到西山上祭祀一番，带着汉子们给山神祈祷求饶，再把这石头还回去。
“山神庇佑我们寨子里的人这么长时间了，一定会原谅我们的！”伦珠德吉看着多吉次旦说道。
多吉次旦想了想，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点头答应。他又听了一会儿伦珠德吉的安慰，揣着那块石头又回来了。
诺布还在经堂里跪着，多吉次旦为了让儿子长长记性，回来后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软心肠地饶了他。
他回到家之后，看到家里的一大帮子人，这才记起家里还有客人呢。
多吉次旦用藏语向任仰他们道了个歉，说招待不周。
任仰经由贡布解释，赶紧摇了摇头，说没事。
任仰他们四个现在知道这西山在这寨子里是顶重要的东西，也不敢再拿出来讨论。大家闭口不谈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坐在一起聊天。
身子彻底休息好了之后，刘大哥就起身说要走了。他们这次出游是有路线的，最终要去看雪山。
毕竟城市里工作忙，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家里人腾出时间出来旅游，他们也不想浪费了这次机会。
“任仰，你们走不走？要不要一起做个伴？”刘大哥看着任仰问道，他料想任仰也是要走的。
但谁知任仰下一秒就开口道:“我们对藏族文化也挺感兴趣的，这个寨子风景不错，我们打算再在这边留几天。”
任仰说完看了看乙酉，乙酉也跟着点了点头，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烤炉子的多吉次旦，似乎是在找那块神秘的石头。
刘大哥听到后点了点头:“要不是想看雪山，我倒也想在这边多待几天，要是能蹭上藏式婚礼就更好了，可惜了……”
今天天气很好，热烈的太阳光照射着这片清新、辽阔的大地，天空碧蓝如洗，云朵白得像挤出来的牦牛奶，低低的好像一下子就能抓下来。
刘大哥没有再多留，在午饭之前和爱人重新上了车。他和任仰互相加了联系方式，让任仰如果有机会拍几张藏式婚礼的照片给他。
任仰和乙酉还有族长一家都出来送了送刘大哥两个人，贡布还把家里的牛肉给刘大哥装了点，刘大哥和老婆高兴地说有口福了！
任仰回到屋子里后先是和贡布说了下情况:“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也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哪里好玩我们就打算在哪儿多待几天。
“你们这儿有山有水还有草原、有碉楼，我们想在这儿住几天，正好能赶上你的婚礼！我们都没有见过藏族人的婚礼，这次有机会参加，顺便也能沾沾你们的喜气。”
贡布马上就要娶新娘了，现在听到任仰这样说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很高兴。
藏族人很重视集体活动，贡布结婚的当天光他这边请的宾客就将近一百户，到时候绝对是一个大场面！他想多一个人在这儿多一份喜气，大家都为他们的婚礼送祝福才好。
多吉次旦听到贡布的翻译，犹豫了一下。毕竟婚礼的前一天他和寨子里的人还有一项大事要做，而且任仰和乙酉见过了那块石头，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一旁的拉姆也劝道:“哥哥要结婚了，有一个汉族人参加多好玩啊！就让他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桑吉拉姆之前就很羡慕哥哥可以出去读书，去到东边的大城市，她对于外面世界的好奇程度不亚于对西山的好奇。
刚刚多吉次旦出去的时候，她就缠着任仰和乙酉给她讲讲他们在寨子之外的生活，贡布说的那些她早就听腻了。
任仰和乙酉给她看了这么长时间来他们去过的地方，拉姆听着两个人说的故事，听得都入迷了，对他们口中的生活向往又憧憬。
“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去外面看看，其实外面有外面的好，这里也有这里的好。你们这里这么漂亮，还有牛羊肉随时可以吃，每天放放牧、挖些虫草，日子也很惬意嘛！”任仰看着拉姆说道。
拉姆无聊地摇了摇头:“可是这些我天天都在看，我能说出来寨子周围有多少座山，能说出每头牦牛的名字，却没见过山外面的样子。”
贡布开始安慰起了妹妹:“外面也没有什么好，没有马可骑，没有牦牛奶可喝，更没有糌粑吃，也见不到爸爸妈妈。”
任仰听贡布的口吻像是在外面生活过，就问了一嘴。
贡布说:“我大学是在湖南上的，本来也可以留在外面工作，但是还是觉得我们这儿好，就又回来了，现在在县里工作，也能常常回家!”
拉姆撅起了嘴:“都是因为你把爸爸妈妈的智慧抢走了，我的学习才会那么不好，要不然我也可以去外面上学!”
贡布无奈地笑了笑，对自己这个傲娇任性的妹妹无话可说。
“没关系，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和乙酉可以带你去外面玩！”任仰对有些沮丧的拉姆说道。
就凭这句话，拉姆就把任仰和乙酉看作是好人了，所以才会极力劝父亲让他们两个借住在自己家里。
多吉次旦虽然有点犹豫，但听到儿子和女儿都这么说，也就答应了。
任仰立刻道谢:“这段时间我们也不好意思白住，按照正常的价钱付房费您看可以吗？”
贡布直接就摇头拒绝了，“我们留你不是为了让你给钱的，不要不要!”
多吉次旦也说道：“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用客气。我们这里就是地方大，没有别的可以招待的了。”
任仰看他们实在是真诚，也觉得现在谈钱太难看了，于是也就住了嘴，打算离开的时候再偷偷给钱。
就这样，任仰和乙酉在寨子里住下的事情就说定了。
族长的碉房一共有四层，一层是养牲畜的，二层和三、四层收拾收拾都能住，任仰和乙酉就被安排到了第四层的一个屋子里。
到了晚上的时候，才旦诺布才被父亲允许从经堂里出来。
他因为乙酉抢他石头导致去西山的事情败露一事，对于任仰和乙酉在自己家里借住这件事情很不痛快，对着两个人都没有笑脸。
任仰也知道小诺布被罚和他们两个有关系，为了道歉，他们拿出了来藏区之前买的零食。
任仰看着乙酉舍不得的样子，想了想说：“要不然给你留着吧，我们找点别的东西给他。”
乙酉听着任仰的话，从零食袋子里拿出了两包他最喜欢的芋泥面包，把剩下的递给了任仰。
任仰看到乙酉把那两包小面包小心地放到了口袋里，心软了下来，将大手放到乙酉的头上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
“还记得我是干什么的吗？”任仰看着乙酉问道。
乙酉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回答。
任仰笑了一下，赏玩似的点了点乙酉手上的红玉扳指，说：“我可是开小超市的！你想吃什么没有？以后啊，等我把小卖部再开起来，专挑你喜欢的进货，让你天天吃个够！”
任仰说完就拿着零食给才旦诺布送去了。
乙酉还想着任仰刚刚的话，他知道任仰对于这个诅咒还了解不深，不知道自己的消失是件很可悲又无可阻挡的、比命运还玄妙还让人无力的事情。
任仰现在不想轻易谈死亡，他还沉浸在和乙酉表明心意后的余温里。
乙酉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那枚红玉扳指。
当初古玩摊子的老板说他不适合戴，这扳指不是为他生的。乙酉却突然生出了一股叛逆，自己的命运自己决定不了，一枚扳指也不适合他，是不是他想要的终究得不到？
可就算是真的不适合，任仰还是花大价钱给自己买了。他亲自给乙酉戴在了食指上，说这扳指就是配他……
乙酉摸着玉扳指笑了，他忽然在心里生出一种憧憬，任仰小卖部里的东西肯定很好吃……
小孩儿诺布刚开始还因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愿意接受任仰送来的零食。
但是任仰拆了一包辣条，那香味从塑料包里飘出来，诺布的鼻子动了动，终究没有经得住诱惑，还是收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下才旦诺布也只能放下和任仰他们的芥蒂了，没过几天就和哥哥还有任仰他们去草原上奔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