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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川西葬穴(9) ...

  •   任仰熬了整整一夜,乙酉一直是起烧又退烧,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稳定下来。

      任仰的胳膊和腿都已经被压麻了,刚开始还能感觉到酸痛,后来就连感觉也没有了,和木头一样,只觉得僵硬。

      乙酉在任仰最后一次用酒精湿巾给他擦拭脖子的时候醒了。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被任仰搂着发了汗,仅仅一个晚上就退了烧。

      乙酉还没彻底清醒,一会儿睁睁眼不一会儿又闭上了。任仰找准他睁眼的时间点,用低哑的嗓音小声问道:“醒了?头还疼吗?”

      乙酉听着任仰的声音,抬起了窝在他胸前的脑袋,看向了任仰的脸。

      乙酉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种种事情,包括任仰霸道地抱着自己并且在自己的脸上落下的星星点点的吻,而自己毫无躲闪。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不知所措,而这个表现在任仰看来呆傻的可爱。

      “不会真烧傻了吧?”任仰说着就用额头抵上了乙酉的脑门,用这种方法试了试他的温度,“嗯,退烧了。”

      任仰抬头的时候下巴蹭到了乙酉的鼻尖,乙酉感到了他下巴上的粗粝,仔细看去发现任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的胡茬。

      乙酉把那张脸整体看了一下,任仰的脸色因为熬了一夜不是很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窝下也有了一片阴影,下巴布上了铁青的胡茬。

      乙酉第一次在任仰身上看到了一种粗糙感,这种粗糙带着难以言说的魅力和诱惑,那是一种野性的帅气,并带着任仰致命、独特的气息和个性。他再也不会将任仰看作是一个小屁孩儿了。

      就在任仰要凑近乙酉,想再碰一碰那略微有些起皮但依旧艳红的嘴唇时,身旁的车窗突然被敲响了,两个人一齐看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窗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都在好奇地往车里打量。

      再一看,这些人都穿着藏族服饰,看起来应该是藏寨里的本地人。

      刚刚还有些旖旎的气氛就这样被打破了,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乙酉被这么多人围观着趴在任仰的胸膛上,紧张地手指都紧攥了起来。

      他赶紧把腿从任仰的腿上放了下来,拨开了身上的大衣,慌乱地从任仰身上下来了。

      乙酉被任仰抱了一夜,腿蜷地也有点不舒坦,车里空间又比较小,他刚刚站起来,因为腿脚酸软轻晃了一下。

      任仰以为乙酉又头晕了,赶紧扶住了他的腰,让他先坐在驾驶座上歇一歇。

      任仰现在还站不起来,腿麻得厉害。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这里的本地人身形很高大,肤色较深,再加上颜色深重的民族服饰,乍一看有些吓人,感觉是来打架的一样。

      为了安全起见,任仰先把车窗放了下来,隔着窗口和外面的人打了声招呼。

      一个中年男人动了动嘴,说出的话任仰一句都听不懂。

      “啊?”任仰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然后开始做手势表示自己听不懂他们说的。

      中年男人也用起了手势,两个人就跟拜神一样牛头不对马嘴地指了半天。过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跑来了。

      中年男人对着小孩儿又是一阵叽叽咕咕,那个孩子转过头隔着车窗说了一句带有浓重当地口音的汉语:“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们的晒谷场?”

      任仰勉强听懂了,他捶了捶腿,看着旁边的乙酉说:“先别下来,我下去看看。”,然后就打开车门出来了。

      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又围了这么一圈人,乙酉的神经也紧张了起来,坐在车里紧盯着任仰的身影。

      任仰下了车就摆出了一副礼貌谦和的样子,对着小孩儿解释道:“我们是出来旅游的,昨晚在那个斜坡上遇到了野熊,所以把车开到了这里,怕野熊再回来……”

      小孩儿听了一会儿缓缓地皱起了眉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过身看着族长说道:“他们来旅游找野熊,要把野熊引过来!”

      这话一出,围着的一群人都炸了毛。

      “找野熊?还要把野熊引到寨子里来?”族长瞪圆了眼睛,又看着小孩儿问了一遍,小孩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族长的眼睛就盯在了任仰的脸上,任仰感觉到了族长并不友善的眼神,看了一眼小孩儿:“你翻译得对不对啊?!”

      族长忽然窜出来揪住了任仰的衣领,使劲往外面一拉。乙酉一看这架势立刻打开了车门,一把按住了族长的手。

      族长感受到了手腕上的疼痛,歪头看到乙酉瘦削的身形,不敢相信这是他的手劲。

      旁边寨子里的其他人见状也大吼着围了过来,眼看就要来一场群架了。任仰赶紧把站在原地表情欠揍的乙酉拉到了身后。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刘大哥的老婆从另一拨人群中钻了出来,嘴里竟然说出了一句藏语。刘大哥也跟了过来,站到了任仰身边。

      女人跟族长又说了两句,族长怀疑似的看了看任仰,攥着他衣领的手也慢慢有了些动摇。任仰看着和族长交谈的刘大哥的老婆,微微歪头小声地看着旁边的刘大哥问道:“她会藏语?”

      刘大哥点了点头,“我老婆是阿坝那边的人,会几句藏语,但估计和这边也不太一样,勉强能交流一点吧。”

      又说了一会儿,族长攥着任仰衣领的手终于松开了,他看着身边的小孩儿又问了一句什么,小孩儿愣愣地摇了摇头。下一秒,男人的一巴掌就招呼到了男孩儿的后脑勺上。

      刘大哥的老婆看向了任仰:“孩子刚刚上小学,汉语说得还不好,族长以为我们要故意引野熊到寨子里来。前段时间一只黑熊把寨子里的一个汉子抓伤了,寨子现在对这个很注意!”

      刘大哥的媳妇儿解释一番,他们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任仰无奈地朝小孩儿看了过去,孩子心虚地躲到了族长的身后,用袖子捂住了脸,不敢看任仰。

      族长对着身后的族人解释了一下,大家也都放下了警惕。

      听到他们昨晚遭到了野熊袭击,族长想到了自己被咬伤的侄子,对着他们瞬间就生出了同情之心,邀他们去家里坐坐,也算为了刚才的乌龙道歉。

      刘大哥和任仰他们昨晚先是受了惊吓,而后又是在车里窝了一夜,早就腰酸背痛了,也就没再推脱,跟着族长往他的家里走了。

      昨晚到了寨子后天已经黑了,任仰也没有机会仔细地观察过,现在看到寨子里散落矗立的几个碉楼,才觉得这里纯粹用石头建造的房子别有风味。

      建造房子的石头没有固定的形状和大小,都是紧紧挨凑在一起,并不会让人觉得松动不牢靠。相反,一眼看过去,无数乱石被压砌在一起,灰黑的色调倒让人有了一点萧杀肃穆的感觉。

      他们跟在族长后面,很快就到了族长的家。

      族长的家很特别,是依靠着后面的一座碉楼建的。

      这座四角碉楼是整个寨子里最大最高的一个,总共有三十多米将近四十米高,往上看都得尽力仰着脖子。

      最特别的是这是一座九层碉楼。古籍记载,丹巴地区的人之前都住碉楼,但只有女王能住九层,其余的人则只能住六层。

      他们站在这座高得令人心惊的碉楼下,往上看感觉就像是一根擎天柱一样。这样的碉楼记载了寨子里几百年的历史,这里发生过残酷的战争,见证过代际的更迭,刻画了新生也面见了死亡。

      石头碉楼给人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它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刘大哥对这些少数民族的文化很感兴趣,一直让小孩儿翻译他的一些关于建筑的问题给族长听,族长看这个外地人对自己家的房子这么喜欢,很自豪地介绍了起来。

      他们跟着族长进了碉房的大门,到了院子里,族长看着他们说:“这不是房子的第一层,是第二层。第一层是底下养猪牛羊牲畜的地方,第二层才是平时人住的地方。”

      任仰他们跟着点了点头,往外看看果然觉得这里比其他地方高了很多。

      他们又在院子里环视了一下,这里的房子从外面看是裸露的石块,但是到了院子里,看到的就不再是乱石了,而是平整的白色墙面。

      族长带着他们进了二层的锅庄看了看,锅庄就是做饭的地方,门很低,人进来还要微微弯着腰,“这是我们最干净的地方,我们的祖先祭拜祖先也在这里。”

      族长说着藏语,一旁的孩子帮忙进行蹩脚的翻译。

      看得出来,族长很重视这个房间,都没有让他们进到屋子的里面,仅仅是在外面看了一下就停住了脚。

      接着族长带他们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那是风干牛羊肉的地方。

      一打开门,房顶上就是一排排晒干的牛肉羊肉,肉类的浑醇的腥味钻进鼻腔里,但并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二楼基本上逛完了,族长准备把任仰他们招呼到三楼吃早饭。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嘹亮的喊叫声响了起来,几个人转头一看,一对穿着藏服的男女骑着马就来了。

      族长身边的小儿子看到了来人,疯了一样跑了出去,出了院子就朝骑马的两个人飞奔。

      小男孩儿跑到了他们旁侧往前几步的时候,骑马的男人长臂一挥把他整个儿地提了起来,放到了身前的马背上,三个人就策马骑到了家门口。

      看到马背上的人大声地欢笑着,族长也张开双臂朝他们挥着手,属于藏族的奔放与豪情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匹马被牵到了底下的那一层,那一男一女和小男孩儿都进了院子。

      女生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加上一点并不严重的高原红,上身穿着羊皮缝制的宽大的袍子,袍袖很宽大,皮袍的边用红、蓝、黄色的氆氇镶饰着,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立领衬衣。

      藏族的女儿大都很注重饰品,这一点在任仰第一次见到寨子里的族人的时候就发现了。

      面前的女儿胸前戴着珊瑚项链,长长的一串很是惹眼。

      旁边的男人也穿着外套镶有兽皮、花边的氆氇长袍,特别的是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银色的藏刀,刀鞘上镶着红色的宝石。

      这对男女一眼就看到家里来了四个陌生人,用藏语问了一下族长。族长和他们解释了一下缘由,那个女生就大方地和他们说了句“你好”。

      “你会汉语?”刘大哥看到女孩儿跟他们问好,惊奇的问道。

      “汉语有什么难?我们这里的每个孩子,从是个小牛犊、小羊羔的时候就要去上学了!”

      女生的汉语虽然比小男孩儿说得好一点,但还是有很重的口音,而且音调和停顿也有些奇怪,不过倒是增加了一点她本人的欢脱俏皮。

      女孩儿旁边的男生一开口倒是比较清楚好懂的普通话,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妹妹。

      藏族女孩儿生气地歪过了头,不满哥哥因为口音的原因压她一头。这样的一幕让在场的人包括族长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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