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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奇山诡事(7) ...

  •   乙酉和任仰到村子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他们打算尽快启程前往终南山。在医院的时候乙酉已经告诉任仰,他感受到了伊莫托的踪迹,就在终南山附近。

      两个人到村长家的时候,一群孩子围着他们的车好奇地绕来绕去,看到村长来了才喊叫着一哄而散。

      刘也平有些抱歉地看了眼任仰,任仰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到饭点了,刘也平特地把他们留下来吃了顿午饭,他去了镇子上叫了一桌子的菜又开了一瓶好酒,算是给两个人送行。

      “两位老板,这……之前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有得罪的地方,您二位多担待了。”刘也平站了起来,看着乙酉和他旁边的任仰,说完就习惯性地想弯下腰。

      乙酉适时地伸出了左手托住了刘也平的一只胳膊,没让他折了颜面。

      任仰赶紧开口道:“叔,说起来的话我们才是晚辈,您不用这样。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喝酒聊天,就当您给我们送行了!”

      刘也平一生都是个小人物,他生在沙堂坡村长在沙堂坡村,见识困于斗室之间,常理的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做官对他而言更多的是一份面子,至于更深处他从未想过。

      见了大人物就不免低三下四些,见了平头百姓又不自觉地拿腔拿调,这是他多年来混迹于沙堂坡这个小圈子所学到的。

      但任仰和乙酉的出现改变了刘也平的看法,原来有权势的人也未必一定会欺下,有财力的人也未必就一定放浪。第一次,刘也平从心底里觉得自惭形秽。

      他看了乙酉一眼,乙酉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刘也平坐在了两人的对面,任仰招呼了一下没有上桌的村长夫人一起来吃。他亲自给刘村长斟了酒,算是感谢这两天的照顾。

      “叔,婶儿,一会儿得开车,就不喝酒了,我以茶代酒,谢谢您二位这两天的收留。”

      刘也平赶紧端起了酒杯,抖着手一口气全喝完了。

      刘也平平时从没怎么被人尊敬过,连个“您”也是有些人求他帮忙办事的时候挤出来的。

      现在他看着任仰热情地和他聊天,丝毫没有任何盛气,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担子,放松之余也不免有了一些感动。

      因为还要赶路,这顿饭吃得也算匆忙,下午不到两点的时候任仰和乙酉就要启程了。

      任仰先上了车,刘也平跑到了一边亲自给乙酉开车门。“以后你们有时间了就再来我这儿,我还招待你们!”

      乙酉看了他一眼,本来无意多管闲事。但听到他这句话,还是开了口:“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刘村长虽只是一村之长,但若是真心怀风骨,躬身为民,沙堂坡村定会蒸蒸日上,刘村长也终会受人爱戴的。”

      乙酉说完朝刘也平礼貌地点了点头就上车了。

      刘也平想着刚刚乙酉的那段话,一直愣着站在原地,蹙着眉头看着车一点点地开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

      那段话现在尚未征服刘也平心中的蒙昧之地。或许在他往后岁月中的某个节点,刘也平会偶然想起这些话,再次记起许多年前的那个青年。

      任仰听到了刚才乙酉对刘也平说的话,看着副驾驶上的乙酉说:“你别说,你刚刚和刘也平说话的时候特像电视剧里的那种老先生,古代叫什么来着,夫子是吧!”

      乙酉笑了笑,没说话。

      “乙夫子,说吧,接下来咱去哪儿啊?”

      乙酉勾了勾嘴角,“往南,终南山。”

      “得嘞!”

      任仰查了查导航,油门一踩,哼着小曲就上路了。

      任仰先去了个加油站加满了油,然后又买了些吃的和水,临走的时候还拿了包烟。在医院的这些天不能抽,任仰也忍得难受。

      两个人最后上了高速,在高速上的时候乙酉再一次睡着了。任仰歪头看了他一眼,无语地叹了口气,好像走高速的时候乙酉就没有一次是清醒的。

      因为前些天刚刚找到任仰的缘故,乙酉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休息的这两天,乙酉几乎天天和任仰呆在一起,那种无法解释的虚弱感渐渐没了,失眠的情况也有所改善。

      大概走了不到两个小时,任仰就下了高速。

      中午没睡午觉就上路了,任仰现在觉得眼睛发酸。他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刚点完绿灯就亮了。任仰咬着烟,接着踩油门赶路。

      任仰刚吸了两口,旁边的乙酉就动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模糊地看到了任仰两只手转动方向盘,只有嘴唇不断张合吞云吐雾的样子。

      乙酉咳嗽了两下,还带着睡意低低地嘟囔道:“呛……”

      任仰往旁边瞥了一眼,乙酉嫌弃地把头歪向了一边,白皙的脖颈露出来,看不到什么颈纹,十分光滑。光从车窗外透进来,正好罩在乙酉的身上,把他照得有些圣洁的感觉。

      任仰忽然想起了《诗经·卫风·硕人》里的一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因为老爹的缘故,任仰对历史什么的很感兴趣,一些古书他都很喜欢看。

      当任仰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赶紧晃了晃脑袋,把眼睛移开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狠吸了几口烟,直接用手指捻灭了烟蒂,将烟蒂扔在了仪表台上。

      “你真是我祖宗……”

      任仰把窗稍微开大了一点散了散烟味,靠着嘴里的最后一点烟味强撑精神。

      又开了一会儿,他们到了小峪口汽车站附近。乙酉也醒了,他的右脸因为睡觉压出了一小片红印,看起来还挺明显的。右侧脑袋上的小辫也有些被压乱了,末端的一截红绳头支楞了起来。

      “小辫乱了。”任仰痞笑着指指乙酉的小辫,像是挑逗小女孩儿一样。

      乙酉立刻抬起手摸了摸,摸到红绳还在,皱着的眉头又舒展开了,说:“没事,红绳还在就没事。”

      “这绳这么重要吗?”任仰不明白为什么乙酉这么看重这个红绳。

      “重要,有了它我才不会迷失。”乙酉认真地说道。

      任仰还想再问,一转头看到乙酉呆呆地站在旁边等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没啥必要问了。估计他还是得说是师父说的……

      现在已经将近四点了,晚上上山也不方便,于是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就在附近的旅馆先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上山。

      自从经过了医院这一遭,任仰忽然觉得自己太弱了,一个二十多的青年竟然被一个大叔两棍子给砸晕了,还被扔在了山上。

      倒是乙酉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竟然一个人把自己从山上背了下来。

      任仰痛定思痛,现在每天早晚各出去跑个几公里,顺便练练老爹生前交给他的太极拳法。

      那太极拳法还有一本配套的书,不过任仰小时候不愿意练,连二十页都没翻到,现在早不知道被扔在哪儿了。任仰只能凭借着记忆,练个几招。虽然招式不多,但天天练上一个小时,慢慢地也是有效果的。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出来觅食,他们进了一家馆子,点了几个菜,又尝了尝陕西本地的油泼面。

      任仰饿得要死,面一上来就捧着碗吃了起来。吃得正香呢,突然听到旁边剧烈的呛咳声。

      他一抬头,乙酉被辣得脸连着耳根都红了,眼睛被咳地充血发红,还有些湿润,像哭了一样。

      任仰赶紧问老板娘要了壶水,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了嘴边。

      “不能吃辣早说啊,赶紧,喝口水。”

      乙酉咳得实在难受,接过水喝了两口,没想到咳得更厉害了——舌头本来就辣得难受,现在再浇上热水,直接火山爆发了!

      任仰看到了乙酉幽怨的眼神,红着眼睛带着泪花地看着自己,心虚地摸了摸茶杯,果然有些烫。

      他赶紧拍着乙酉的背给他顺气。

      手下,乙酉的背十分单薄,咳嗽的时候两边的肩胛骨很明显地凸了起来,任仰感觉手都有点硌得慌。

      他看着乙酉,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疼漫了出来。这三百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任仰忽然想起来随身的包里有下午买的牛奶,赶紧把包翻了个遍,找出了那盒牛奶,亲自给插好吸管递给了乙酉。

      乙酉似乎是不太相信他了,没有接。

      “啧,拿着啊,牛奶解辣的!”任仰不由分说直接把吸管塞到了乙酉的嘴里。

      乙酉试探着吸了一口,是凉的,舌头瞬间就被治愈了。于是乙酉就着任仰的手狠吸了几大口牛奶,终于缓解了不少。

      任仰看着乙酉的腮帮因为吸牛奶不时陷进去又鼓起来,嘴唇含着吸管头几乎要碰到自己的指尖了。他松开吸管的一刹那,嘴唇上还沾着几滴牛奶。乳白色的奶沾在乙酉被辣红了的嘴唇上,任仰忽然觉得心跳慢了两拍——

      这嘴唇怎么看起来和果冻一样,越看越勾人……

      “我好了。”乙酉见任仰还举着牛奶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开口提醒道。

      任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猛地把牛奶盒扔在了桌子上。

      “我刚刚在想什么?!姓任的,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饥不择食了吧你!……”任仰在心里把自己上上下下骂了一遍,给自己洗脑,刚刚只是脑子抽了才会想那些。

      “操……”

      任仰深吸了一口气低骂了一声,皱着眉头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但他还是十分顺手地把乙酉的那碗油泼面拉到了自己面前,把刚上上来的一盘馍推了过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任仰只顾着在心里怀疑人生了,乙酉脸上疑惑的表情他是一点没看到。

      乙酉不知道任仰又是怎么了,摇摇头拿起了一个馍,低着头啃了起来。

      这个餐馆里就没有什么菜是不放辣椒的,乙酉只能可怜地喝水啃馍。

      最后任仰看不下去了,倒了一碗水,把菜放里面涮涮又夹到了乙酉的碗里。

      “我不喜欢吃芹菜。”乙酉把芹菜夹了出去。

      “……行,那花菜吃吗?”任仰跟乙酉待得久了,之前的暴脾气给改了不少。

      乙酉夹过花菜尝了一下,这次倒是没把剩下的夹出去。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么娇气……”

      任仰大老粗,什么都吃。他的胃感觉就是铁打的,酸甜苦辣、热食冷饮,一直都是来者不拒,吃了还从不拉肚子。

      这才多长时间,乙酉一会儿发烧一会儿感冒,一会儿吃不了咸的辣的,一会儿又挑食,吸烟了嫌呛,吹风扇嫌冷,太阳稍大一点又热得冒汗,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添了一些伤口……

      任仰觉得就得把他供起来放到保温箱里,时刻观察记录生命体征……

      “我只是不喜欢吃芹菜……”

      乙酉并不打算接受任仰对自己的指控,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说过自己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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