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驭龙记》细腰儿

12、深渊恶鬼（二）

　　“王者有德，白泽出。”

　　扶桑为神多年都没有见过白泽瑞兽，第一次看到，还是因为那只小蜉蝣。那时候，小蜉蝣刚用三句话把他从九天拉入地狱堕落成魔，而她因为堕神之功成为妖族之王。更讽刺的是，白泽就在这时候出现在了人界，仿佛要坐实他有多无能，那小蜉蝣有多能干似的。

　　好，那就让我瞧瞧，你怎么带领妖族在人界占得一席之地，众天神如何会允许妖族侵犯为他们供奉香火的凡人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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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柔儿在深渊急速下落，越往下，瘴气越薄弱，快至洞底时，渊中竟然升腾着仙兽才会有的清气。

　　苏柔儿稳稳落地，将自己隐在黑暗中。

　　模模糊糊的能听到婉转的鸟鸣声以及兽类沉着的呼吸声。

　　洞中的气息不太好闻，也不知这一鸟一兽如何生活了这么多年。

　　苏柔儿不敢放明火，她现在的法力任何恶妖都能一掌拍死她。
　　凭着直觉和声音慢慢往前摸索着，不知走了多久，一直规律的呼吸声和鸟鸣声忽然全都中断。

　　苏柔儿身体一僵，感觉头顶上方有两个出气孔正对着自己喷气。她僵硬的抬起头，一只毛发乱糟糟的妖兽正盘腿坐在她跟前，那两个出气孔就是它的鼻子。

　　“好大的胆子。”妖兽像是许久不说话，一出口声音嘶哑低沉。

　　苏柔儿停下脚步，从手心捻出一团火背在身后，若它有动作，便放火烧渊，这妖兽千年不见日光，乍一见光怎么都要反应半天吧？

　　“千百年来，无人敢闯这深渊，你所之为何？”

　　先开口未动手，或许这妖兽并没有传闻中可怕。苏柔儿近来琢磨出些道理，传闻这个东西，十有八九都是表象和虚言。

　　“师兄姐身染疫病，想向前辈借晴耕鸟一用。”

　　妖兽闻言有些惊讶，“难道你没听说过这晴耕鸟是本尊的宝贝，你乃何人，依仗着谁？竟敢口出妄言。”

　　“在下苏柔儿，无依无仗，凡骨一根。传言这个东西若是事实便不会称之为传言。前辈传闻凶狠、洞口常年毒瘴缭绕难免让人望而生畏。利爪是用来恐吓敌人，却不会伤善意的人，我想我金城所致，前辈自会对我礼遇有加。”

　　“金城所致？哪儿来的诚？”

　　“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种诚，不知前辈眼里的诚是哪一种？”

　　“你这小辈倒有些意思，像我一个故人。”妖神沉吟半晌，“本座一向信服有才有德之人。若你能打得过我，这晴耕鸟便借你一用。”

　　“苏柔儿凡骨一根，前辈法力高强，一眼便能探我虚实，我对战前辈，好比蜉蝣之力撼大树，这莫不是变相的拒绝？”

　　“出路我给了，通不通得过是你的事。”

　　“也罢，蜉蝣撼大树，这件事我万年前也做过！”苏柔儿祭出掌中火向妖兽挥去，妖兽终日不见光，被逼的连连后退，“你耍阴的！”

　　“前辈不是让我战胜您？火是明的，招式也是明的，何阴之有？”

　　妖兽终于被她一直不冷不热却句句带刺的话给激怒了，他贴着地面长长嘶吼一声，渊中立刻飞沙走石，巨大的嘶鸣声震的苏柔儿堵住双耳，却仍有血从中流出，元神也被震成了一片浆糊。

　　见苏柔儿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妖兽嗤笑一声，“你这般弱小，到底拿什么来跟我抗衡呢？单凭一腔赤诚是远远不够的。”

　　“当然不够，”苏柔儿撑着地面坐起身，吐出一口鲜血，“我走到现在，若能靠爱发电战胜一切，妖族早就雄霸世界了。”

　　妖族？她明明是个凡人，那妖兽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小小凡人，妄议什么妖族兴衰？”

　　苏柔儿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若有所指道“你困在这毒瘴深渊，就真的是妖了吗？”

　　苏柔儿冷冷笑着，跟往日柔弱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她从心口抽出一把光剑，那剑没有形体却有着最锋利的剑刃，端的是举世无双的一把好法器，这样好的法器万不该出现在一个凡人手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万千执念的人。”苏柔儿双手握剑对着妖兽当空劈下，妖兽闪身欲躲，那光刃却像是长了眼一般，无论它躲去哪里，都冲着最初对准他的地方劈下。

　　“咣，”妖兽倒地，脑门中有一道剑伤正在潺潺流血。

　　“这是我为你种下的印记，我打败了你，从此我就是你的主人了，”苏柔儿顿了顿，缓缓念出它的名字，“白泽。”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白泽？你究竟是谁？”

　　白山茶，忘了你的主人吗？可我，没忘记你啊……苏柔儿苦笑，她马上要晕过去之时捏碎了衣服上的符咒。扶苏从天而降，正看到白泽站起身想要拎起苏柔儿问个清楚，他一记法术扔了过去，数道白光在白泽脚前炸开，白泽连连后退。

　　扶苏一手扶住倒地的柔儿，一手握剑撑住地面。

　　“扶苏，你来了，我好笨，打不过它。”苏柔儿小脸惨白，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看着极其虚弱可怜。

　　“放心，有我在，我说过会让你安全回来。”扶苏看向伤她的妖兽，眼睛里几欲泣血。

　　白泽：……
　　她方才明明厉害的很……

　　待苏柔儿醒来，两人一兽已经落在了渊外，晴耕鸟站在白泽肩膀上“啾啾”的唱着歌。

　　苏柔儿的眼珠从白泽到扶苏轮番转了几圈，两人之间弥漫着奇怪的气氛，齐齐望向她的神情里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苏柔儿心里嗤笑，她知道因为什么，毕竟他们三个是老相识了嘛~

　　“扶苏，”苏柔儿虚弱的唤道，扶苏贴上前去，将耳朵凑到她跟前，“我在。”

　　“怪不得人类不喜欢这只妖兽，长得丑还情商低，都不懂怜香惜弱。”

　　白泽：……

　　扶苏将挡在柔儿眼前的碎发轻轻撩到一边，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没事，他刚刚跟你签了灵兽契约，从今往后供你驱使，你不用再怕它了。”

　　扶苏自己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跟往日里他鄙视的大师兄大师姐们被苏柔儿哄得团团转的样子如出一辙。只有接那温柔刀的人才知道，在图穷匕见之前，那温柔刀有多让人沉醉。

　　“啊？真的吗？它竟然做了我的灵兽。”苏柔儿用雪白的玉手半掩着唇，眼睛微微睁大。扶苏心道，怪不得无论人妖神都极其在意自己的皮囊，她就连惊讶，都有一种迫人的美。

　　白泽在一旁无语凝噎，这凡人真是诡计多端，让人看不懂她的操作，明明是她以法器取了它的额间血，定下了契约，契约达成之后，对它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不许问她为何知道它是白泽，第二个命令就是在扶桑面前假装是被他降服的。

　　现在这般楚楚可怜、无辜柔弱的样子又是为了哪般？

　　有了晴耕鸟，苏柔儿顺利的救回师兄姐。

　　师兄姐们睁开眼，白泽已经洗净了毛发，蹲坐在苏柔儿身后，高如雪山，虎首朱发，双角直插云霄，端的是威武不凡。
　　苏柔儿一身白衣，外头罩着滚白毛的红袍子，娇艳如雪地之花。扶苏站在身侧，常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望向苏柔儿的眼眸像是落了桃花的春潭。

　　看来在师兄姐们病倒的日子，她们的小师妹过得挺风花雪月的～

　　“王者有德，白泽现。小师妹难不成有帝王之相？”扶摇本是打趣的话，此言一出，傅斯年和天机道长面色均是一凝，他们想起那个预言……

　　白泽一向择强而栖，扶苏知道他愿意臣服苏柔儿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唇上挂着淡淡的喜悦，余光瞥到苏柔儿，却捕捉到一丝得逞的微笑，他心中一凛，在脑中快速复盘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说起来，苏柔儿并没有受致命伤，符咒便破了，招来了他……难道一切又在她的算计之中？若是如此，扶苏心中一寒，望向苏柔儿的眼神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哀伤和凛冽。

　　近日以来，苏柔儿对他万般温柔，让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有多少玲珑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