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月半山夭

2、第一卷 蝶卵 第二章 乳牙

　　尖锐的鸡鸣声将刘月娥唤醒，月娥甩开被子，一股凉意袭来，月娥又伸手把被子盖身上。

　　月娥总爱赖床，即便是顽皮的阿弟在床上嬉闹不小心踩了月娥的脸，月娥都能翻个身继续酣睡。

　　“起床了！上学了！”月娥母亲先是推开房门，而后走进来开灯掀开月娥和阿姐的被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月娥母亲每天清早都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将孩子们叫醒。

　　月娥的母亲是村里专门做媒的媒婆介绍给月娥的阿爸，两人甚至在结婚前都没见过一面。月娥的外婆家离村子的路程光是坐大巴都要半天，隔着百里群山。月娥听母亲说，外婆家虽然也穷，但是也比阿爸这强，外婆家是开杂货铺的，加上母亲一家五口，靠着这个杂货铺虽然供不起母亲和母亲大哥上学，但是养活五口人还有剩余能让小姨上学。

　　母亲每每说起这事话里都带着悔意。月娥的母亲并不漂亮，没有文化，个子也不高，右边下巴有颗痦子，一口龅牙总是被大伯母和姑姑们诟病，但月娥的母亲和父亲一样有着一双乌黑大大的眼睛，一头粗黑浓密的的长发及腰，月娥母亲一直舍不得剪，常年把它编成麻花然后盘到后脑勺。

　　月娥睡眼惺忪，母亲背着光，看不清表情，瘦弱的身影朦胧，手里拿着锅铲，一条灰色的围裙别在腰上，围裙被油污浸染发黄，脏旧，裙角还被老鼠或是蟑螂咬破了两个小洞。

　　“刘月娥~~起床上学咯~”一个稚嫩的男声从房屋外传进来。

　　月娥听清了声音的主人，是月娥的发小——刘晓溪。

　　刘晓溪跟月娥是同班同学，比月娥大一岁，就住在隔壁，月娥跟父母睡的这个房间就连着刘晓溪家的门口过道，月娥房间的小窗能望向刘晓溪的家门口。每天早上上学刘晓溪经过月娥家看见月娥房间开着灯就会喊那么一句。

　　月娥听见声才完全清醒，起床穿好鞋背包书包，走到弄堂外随便弄了块毛巾洗了把脸。

　　月娥的阿姐早就收拾完出门了，就剩月娥一个人磨磨唧唧的。在月娥印象中月娥的阿姐总是不愿意跟月娥一起上下学，月娥长大后唯一一次有过一起上学的记忆还是跟阿姐上学才走一半的路就远远的把月娥甩到身后，月娥看着远去的阿姐哭的很大声一屁股坐在原地不愿去学校，后面还是路过开摩托车来学校上课的老师载着月娥到的学校。后来听说阿姐因为这事被母亲打了一顿，但是阿姐还是不肯跟月娥一起上学，因为阿姐总是嫌弃月娥走的慢，走一半就喊累，还要背着走，总是害阿姐迟到。月娥懂事后不记得自己这些事，只是听阿姐描述起。

　　在阿姐描述的记忆里，月娥总像个拖油瓶，阿姐去哪月娥都要跟着。月娥还听阿姐说月娥还没够年级来这所小学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哭着喊着要跟阿姐一块上学，母亲听着烦就让月娥跟去，阿姐不得已只能带着月娥去上学。阿姐的教室在三楼，月娥那会连楼梯都不敢走，阿姐只好背她上楼，到教室的时候还搬把椅子在角落里给月娥坐着，月娥不哭也不闹，偶尔还会睡着，等到放学的时候，再叫醒。

　　月娥出门去学校前，母亲往月娥怀里塞了两颗鸡蛋，月娥偶尔会偷偷分一颗给刘晓溪，或者是另一个发小刘晓虎。

　　“月娥在小学时候总是有数不尽的零花钱，经常到小卖部买很多的零食大方的分给班上的同学。”——月娥刚上初中的时候遇到的小学同学总是这么形容自己，其实月娥压根不记得小学有这么些同班同学，月娥只在清溪小学上到小学一年级就转学了，因为这所小学只能读到四年级，五年级就要转到镇上的另一所小学去读，所以月娥跟着阿姐转去了镇上的小学。至于清溪小学的记忆，月娥能记起的并不多。

　　清溪小学离月娥的村子需要半小时的路程，月娥有时走得慢，所以天刚擦亮，月娥就要起床出门去学校。现在是刚入秋，还能看得清路，要是冬天，天亮的慢些，压根就看不清路，等到那时月娥母亲会给月娥配一个银色的小手电筒，好照亮上学的路。

　　月娥走到校门口天完全亮了，太阳的光先冒了头。

　　校门口有几个高年级的男同学拿着木枝做的扫把在那玩耍打闹，搞得尘土飞扬。月娥吸了点灰尘咳嗽了几声，往教室的方向走，一个女老师擦肩而过，指着那几个打闹的男同学用其它村子的方言斥责。月娥那个小镇很大，山连着山，村子像星星一样散落在这个山镇。有些村子有自己的方言，但是大家都会讲镇子上的通用方言。月娥的村子讲的是镇子上的方言，没有独立的方言。月娥听说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并不会讲这里的方言，是嫁过来才学的。

　　月娥回过神来想起了经过的这个女老师的一些尴尬过往——月娥记得刚入学来这所学校的时候，月娥父亲载着月娥和阿姐往校门口一丢，给了月娥五块钱骑着摩托就走了。阿姐把月娥带到学前班的教室门口就回自己的班级了。月娥走进教室随便找个位置就坐下了，不一会儿来了个小女孩把月娥赶起，说道：“这是我的座位！这上面有我名儿。”

　　月娥尴尬起身，逛了教室一圈发现座位上都有字也不认得，自己也不知道坐哪，月娥那会儿连自己的名儿都记不住，在老师发新书问月娥名字的时候，月娥还用了其它男同学的名字作答，引得教室内阵阵嘲笑声。

　　把月娥叫起来的小女孩找来了那个女老师，那个女老师走进来安排了位置让月娥坐下就出去了。月娥后面得知这个女老师去找月娥的阿姐了，阿姐跟女老师说了月娥要入学的事儿，老师知道情况通知校长联系了月娥父亲，让月娥父亲来办理入学手续，月娥才得以入学。

　　月娥在入学的前一天晚上，月娥母亲和父亲当着月娥的面在那商量，要不要送月娥上小学，月娥也已经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了。父亲的意见是觉得到了年纪该上学还是要上学的。母亲极力反对，觉得女孩儿不用多读书，到了年纪也是要嫁人的，还是把中彩票的钱留着给同样有着轻微渐冻症状的弟弟看病上学比较好。父亲和母亲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拉锯战，最后母亲拧不过父亲同意让月娥上了学校。

　　。。。。。。

　　月娥走进教室，把作业本交到讲台找到自己位子坐下，月娥的作业昨天就写了一半没写完，但月娥还是硬着头皮交了上去。

　　月娥掏出课桌下的书，课本被父亲用报纸和浆糊重新包了书面，还端正的在上方写了课本名和月娥的名字。月娥一向很爱护课本，连那层报纸都保养的很新。早读读的是语文，月娥成绩一直都不错，因为月娥还没上学的时候阿姐早就教到了月娥二年级的知识。只是月娥爱犯懒，总是不爱写作业，觉得阿姐之前都教过了也都写过一遍了，就懒得再写一遍。

　　......

　　月娥半听半出神的混过了一个上午的课，月娥中午一般不回家，都是靠着阿爸给的零花钱在小卖部吃零食凑合午饭。

　　能经常有零花钱吃零食的月娥，总会引来其它同学羡慕的目光。

　　月娥在学校的时候很少见到阿姐，因为阿姐总是躲着她，即便见到也会想办法甩掉月娥，阿姐不想月娥像个跟屁虫一样去哪跟哪。月娥也很识相没有再跟着。

　　学校马路对面是一个小村子，月娥中午会过去看看那个村子鱼塘的红鱼游泳，还会去看村门口村子的人在树荫下打牌，就这样渡过了一个中午。

　　清溪小学的入校铃声响起，月娥赶忙跑进学校回到教室，月娥趴在座位的窗户上等上课，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是刘晓虎的姐姐刘晓雨，刘晓雨天生左眼有缺陷，时常用刘海挡住左眼。

　　“嘻嘻，你姐说你坐窗户，果然呢，我进来就看到你了。”刘晓雨温柔的说着。

　　清溪小学就一栋教学楼，一共就四层，一层三间教室，分别被左右楼梯隔开，每层左右尽头是老师办公室，低年级在低楼层，以此类推，所以月娥教室在一楼，是一进校门经过小桥和小操场就能看到的位置。

　　“你来找刘晓虎的吗？”月娥扭头望了眼教室，发现刘晓虎还没到，说：“咦~这都快上课了，他没跟你一起来学校啊？”

　　“他走的慢，在后面。”

　　“哦~”月娥点点头，“那你来找我的吗？”

　　“对啊，想问你要不要吃番薯。”刘晓雨嘴上问着要不要其实手已经伸进书包掏出来放在月娥手上。

　　在月娥的印象里晓雨阿姐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会生气，也不会说重话，可能是先天眼睛缺陷导致的自卑，她在村子里也不爱出门，因为村子里的妇人总对她的眼睛指指点点。

　　“正好肚子饿了。”月娥很自然的接过番薯，皮都没扒就狂啃。中午的零食一点都不抵饿。

　　“怎么有骨头？”月娥嚼着嚼着吐出一颗白白的东西，一脸疑惑。

　　“番薯哪来的骨头？”刘晓雨扒拉着月娥吐手上的不明物说道。

　　“这不是骨头，这是你的牙齿。”刘晓雨说罢，示意月娥张开嘴，仔细的观察着，“没有血诶，应该是上牙的牙齿掉了。”

　　晓雨阿姐顿了一下拿走月娥的牙齿继续说道：“你这颗牙齿给我吧，我阿妈说‘上面的牙齿掉了要丢到屋顶上，下面的牙齿掉了要埋进土里，这样才能长出新的牙齿，’我帮你丢到高高的屋顶里去，这样就能长出漂亮的牙齿。”

　　月娥点了点头让晓雨阿姐拿走了牙齿，盯着天花板望出了神......

　　后来月娥再也没有相信牙齿扔到屋顶或是埋到土里就能长出漂亮牙齿这样哄人的话。月娥幼年因为总爱含着桔子和糖睡觉，导致她的全部牙齿被蛀虫侵蚀，挨个都拔了一遍，后面再长出来成型的牙齿参差不齐，一直被阿姐和他人嘲笑。